天微微泛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里朝趕緊扔了手上正在把玩的桂圓,從床上爬起,端莊地坐起,等著洗漱換衣。
換了衣服,梳了發(fā)髻,走出院子,這院子很合里朝的心,庭院空闊,栽了幾株人高的小樹,屋子側邊有一彎小小的水池。
小院名為“葉院“,里朝往頭頂?shù)氖u左右看了看,真只有兩個字,為什么叫葉院?什么葉?
沈夫人沒有住在正院,而是住在東側院中,里朝進院的時候,沈夫人已經(jīng)坐在廳中了。
里朝微微低頭,姿勢端莊地走進,跪下叩頭,“里朝給母親請安?!?p> 旁邊有仆人走過來,遞了茶,里朝敬給沈夫人。
“乖孩子,我們沈家娶了你是沈家的福氣,暉諭不在府中,是委屈你了?!?p> “不委屈,將軍為國為民,是里朝的福氣才是?!?p> 等陪沈夫人用了早飯,里朝才僵著脖子,麻木地保持端莊,回到院子,關了房門,被子一掀,人一躺,以后,這就是她要生活的地方了。
沈府當家的就是沈夫人,其次算得上主子的,就是里朝,這讓里朝的日子過得頗自在。
里朝不習慣太多人侍候,所以除了早上有仆人進來打掃,晚上洗漱有仆人,大多時候,院子里就里朝,小小和和風三人。
“朝朝,你猜我看到誰了?“
小小如今大多時候已經(jīng)改口叫“小姐“了,只在激動地時候控制不住。
“誰???“
”阿渙,我看到阿渙了。“
“阿渙?“
“是阿渙,我今日在廚房見到他了,他現(xiàn)在負責府里的采購。“
什么?阿渙是阿公最得力的助手,里朝的騎馬射獵有一半兒都是他教的,馬場的馬他一眼就能看出馬的重量,馬的年齡,馬的好壞。
采購?
“他干什么?他在馬場的生意做得多好,他來沈府做個奴才,他是不是瘋了,你讓他來見我?!?p> 小小用手按住里朝的嘴,讓她低聲些,“你現(xiàn)在這身份怎么方便見他,我問過他了,他是一年前知道你要嫁進將軍府,就過來了,就是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所以一直讓阿公瞞著你?!?p> 里朝氣急,“他來這里做什么,他怎么能不告訴我。”
“阿渙說,你要嫁進來了,肯定要受到掣肘,有什么事,也沒有那么容易傳到外面,他進來,至少能有些作用,也能知道你的消息?!?p> “我可以過得很好。那他自己怎么辦?”
“阿渙說他心里有數(shù)的,他出府自由,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告訴他?!?p> 里朝用袖子擦擦臉上的淚,她那時總覺得阿渙嚴厲又不近人情,馬場的事情稍有差池,就會被他罵得狗血噴頭,罵得不配吃飯,她說他一門心思都鉆在馬場的生意里,現(xiàn)在卻在這府里做一個由人支配的奴才。
晚上阿渙讓小小帶了個燒雞過來,說是給算瞞著她的賠禮,還送了一副紙牌。里朝把燒雞吃了,紙牌還是藏起來了。
自此,她的日子過得越發(fā)不可思議的滋潤。不過她在和風面前行為還不敢太放肆,畢竟是安夫人的人,最講究規(guī)矩。
里朝已經(jīng)養(yǎng)了習慣,早晨起了大早,然后去沈夫人院子,等夫人起床,陪夫人用早飯,上早香。
有些東西也不是規(guī)矩逼的,一是她要適應這個環(huán)境,二來她是沈府的人,而現(xiàn)在,沈府只她們算是個陪伴,三來,悶在院子里,一天還是要出來走一走的。
沈夫人確實不難相處,不是那么苛求規(guī)矩的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里朝規(guī)矩上挑不出毛病。
唯有一點,相處不久,沈夫人聊完了沈家的家族史,沈將軍的奮斗史,就開始唉聲嘆氣,將軍如今膝下還沒有著落,這讓她愧對列祖列宗,憂心不已。
這讓里朝有些尷尬,這話題她也不知道怎么接,沈夫人一臉期待著看著她,然后大約反應過來在她身上也期望不出個什么,又轉而去求佛祖,里朝很無奈。
她之前不知道院子的名字為什么叫“葉院“,聽說了少夫人的院子叫”枝院“后,她反應過來了,這叫開枝散葉!
唉!
在聽了沈夫人嘆息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里朝覺得自己再這么袖手旁邊,事不關己的樣子也不太好,就回去畢恭畢敬地抄了本佛經(jīng),虔誠地交給沈夫人,表示“信女愿誠心誠意地禱告,禱告少夫人與將軍早日得子?!?p> 沈夫人感動不已,然后每日,婆媳兩人就認真地跪在佛像前,禱告遠方傳來好消息。
五月西關城有書信回來,不過跟她們盼的消息相差甚遠,少夫人水土不服,要回來了。
沈夫人:“……”
里朝:“……”
這少夫人剛到關外的時候,住在鎮(zhèn)上將軍的府邸還是好好的,然后大約是將軍極少回來,她就去軍營探望,將軍治軍嚴明,進不去軍營就在營外等候。
冬日,北匈奴蠢蠢欲動,屢次進犯,騷亂不斷,將軍便下令斬殺了一批俘虜,不巧少夫人就在揮刀的一刻掀開了馬車車簾。
回去后,少夫人就大病一場,大冬天,身上冷汗一層一層地出,本以為熬過了寒冬會好一些,沒想到剛好一些,夫人又要去營地,吹了風沙,干咳不止。
將軍下令,派人將夫人送回京城。
沈夫人和里朝對視一眼,默默拿走了佛像前供著的經(jīng)書,經(jīng)書握在手上,一時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人家生病了,再談這些是不太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