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她怎么想,都覺得李嘆青臨走之前把動向暴露給她,這一舉動十分多余,而且太容易暴露她自己了。
一個拋棄了自己的家產(chǎn),也要逃離這個地方的人,怎么可能會輕易讓自己留下把柄?
梔予心頭沉重,
為何山下的人心能如此叵測?
她只是想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卻都被人拉進(jìn)一場場的算計中。
從頭到尾,直到現(xiàn)在,她都不知道是被誰騙了。
凡利所往,接踵而至。
玉在城門,弓箭成海。
她現(xiàn)如今就是那塊被吊在城門口的玉,在青天之下,處于明處,明晃晃地暴露出來。
所有人都因為在她身上有利可圖,所以熙熙攘攘而來。
讓她根本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弓箭,想要射斷捆繩,將她從城門口射下來。
可這其中,誰是想要摔碎她的人,誰是想要接住她的人?
李嘆青若是惡人,又清清楚楚知道她是巫,便是喜歡她這一手能力,為了拉攏她,編造出這些故事來,所以才在她危難之際,把她拉出來,讓她完全降低防備,在慌亂之中,直接跟著李嘆青走,借她的能力東山再起,抑或是仇恨久記在心,想借她報復(fù)王嫣然也未可知。
王嫣然若是惡人,所圖利益便更加清楚明顯了,想利用她向吳家獻(xiàn)媚,以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無論如何,就眼前聽到的而言,就可以知道李嘆青說的并不完全是假的,王嫣然確實希望從她身上獲利,并非真正的有多么感激自己。
梔予心上像是被螞蟻啃咬了一般。
茶兒忽然進(jìn)來了,在王嫣然身邊蹲下,貼近王嫣然的耳朵。
而茶兒與梔予的距離,僅僅只有那一道簾子,所以茶兒的聲音,她幾乎清晰可聞。
“大小姐,梔予跑了。”
王嫣然迅速面色一變。
茶兒繼續(xù)道,
“而且還把那人給傷了,那人茍延殘喘著,就想求您別把他當(dāng)成棄子,救救他,他也不要您承諾的什么銀錢和洗脫罪名了,只希望您能夠救他活命。”
王嫣然面色一冷,低聲罵一句廢物。
又囑托茶兒,
“殺了,送回大牢里面去,別留下痕跡。”
梔予一瞬間心死如灰。
所以那賊人真的是王嫣然派出去的。
李嘆青及時出現(xiàn),只因為提早預(yù)判了她會有危險。
王嫣然是真的想殺她……
那李嘆青說的,已經(jīng)應(yīng)驗了兩件了。
那賊人是王嫣然的人,而且王嫣然真的對她有所圖謀,今日在宴會上面的說也并非是真心袒護(hù),只是為利而已。
梔予眼睛通紅,手在不自覺地抖。
而婆子在外面敲門,
“夫人,不好了,青桑苑走水了,現(xiàn)在火大的很,只怕屋子都要燒沒了?!?p> 王夫人面色一變,
“那嘆青呢?”
婆子故作哭意道,
“夫人,表小姐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王夫人手里的茶杯都一摔。
可是卻又在要起身的瞬間,停住了動作,眼睛緩緩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坐定了回去。
如此,也好…
倒也不用她費心費力了,只是可惜了她那早死的堂妹妹,要絕后了。
梔予忽然想起方才李嘆青點燃了滿屋子的蠟燭,而且點的蠟燭比尋常時候都要多得多,幾乎把屋子里照的像是白天一樣。
她捂住嘴。
原來李嘆青剛剛點蠟燭,竟是在為她的去向鋪路。
如此一來,都以為李嘆青死了,沒人再會找李嘆青的下落。
所以……方才李嘆青幾乎是跟著她出來的,是因為青桑苑已經(jīng)起火了,無法再呆下去,不如跟著她,以防出事……
梔予的心在長久的沉重與心驚肉跳之后,難得的被撫慰了一下,仿佛有一雙溫暖的手,按著她的心臟,讓她難受的心臟略微輕松了些。
王夫人雖然坐定了一下,但是在思索片刻之后,卻與王嫣然一同離開了屋內(nèi)。
想必也是要去做做樣子,不要看著無動于衷。
畢竟自己也算是李嘆青的養(yǎng)母。
怎么能毫無動靜。
只不過這卻給了梔予機(jī)會。
梔予正想掀開簾子,找一下密室在何處。
卻一腳踢到一個機(jī)關(guān)。
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呱嗒響了一下。
梔予連忙往后看,果然見簾子后面的書架最底下,居然有一個鎖孔。
她連忙從袖子里抽出白紙,搓成細(xì)條,一點點捅進(jìn)去,塞滿整個鎖孔。
在她松手的瞬間,白紙變成了鑰匙,緊緊貼住了每個鎖位。
她用力一轉(zhuǎn),門開了。
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門,梔予都沒有進(jìn)去,只是伸手一掏,就掏出了兩個小檀木盒子。
只是檀木盒子上還掛著幾個鎖。
她如法炮制,將鎖全部打開,果然看見其中的一個盒子里,里面放著的地房田契主人名字落款為李姓。
應(yīng)該就是這個盒子了。
梔予把盒子抱起來。
趁著夜色走出去。
因為青桑院走水,怕燒到別的院子,所以能去救火的幾乎都去了。
此刻主院里連主子帶仆人都走了,空無一人。
正好方便了梔予逃跑。
梔予回到了之前那道矮墻,猛地翻過去。
幾乎是撒丫子沒命地跑。
跑到了之前那個小巷子里。
李嘆青果然在那等著她。
李嘆青見梔予兩手空空,一身灰塵,擔(dān)憂道,
“沒偷到也沒關(guān)系,就這么跑吧,我不要什么家產(chǎn)了,你別為此送了命!”
梔予卻從懷里把那個小盒子拿出來。
李嘆青詫異地看著她。
梔予將那個盒子一把塞到李嘆青手里,
“你看看,是不是這些?”
李嘆青打開了盒子,借著細(xì)微的月色,拿起了一張房契。
看見上面熟悉的親人名字,幾乎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是……”
李嘆青抱緊那個盒子,貼在心口上,淚如雨下。
時隔多年,再一次看見父母留給自己的東西。
已經(jīng)失去了的珍貴東西,失而復(fù)得。
仿佛上面還留有父母的余溫一般。
梔予心安地松了一口氣,
“既然是你的東西,拿著趕緊走吧?!?p> 李嘆青卻擔(dān)心她,
“那你呢,你想要往哪個方向去?”
梔予搖搖頭,
“其實我也是下山來找自己的父母的,我沒有一定要去的地方,走到哪算哪吧?!?p> 李嘆青淚光盈盈,握住了梔予的手,
“那你一定保重?!?p> 梔予點頭,松開了李嘆青的手,向著與王家相反的方向走了。
李嘆青看著梔予的背影,在夜色中越來越小,直到隱沒于夜色之中。
握著的盒子上還有梔予的余溫。
心體光明,暗室中有青天。
念頭暗昧,白日下有厲鬼。
一路而行,天際漸漸一線吐白,而黑暗與光明交際之處,梔予的背影拉得長長的,向著天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