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棟微微一驚,回頭看了眼,只見朱家的朱敏和幾個小輩正劈頭蓋臉暴打王三。
一時正廳里朱家女眷人人拳打腳踢,群毆著王三。
他瞥了眼,便收回目光,直直的跪在地上,面不改色。
周明川看著一群婦人亂哄哄的,腦仁疼,大聲喝道:“都停下,停下!”
幾個衙役聽到他的命令,趕緊上前,攔住朱家女眷,廝打聲這才停止。
等眾人的情緒靜了下來,周明川點著幾個衙役:“你們幾個把他帶回衙門,我要親自好好審問,看看他還有多少東西沒有吐出來,如果證據(jù)確鑿,立馬處死!”
地上的王三抱著頭,護著自己,聽到周明川的命令,他渾身一僵,額頭從雙臂下微微抬起,他瞄了眼王棟,見他紋絲不動,沒有給他半點指示,他兩眼沉沉的落下,暗暗的一咬牙,似乎決定了什么。
半晌,衙役們拉著他站起來,壓著他就要離開,王三繃著臉目空一切,突然抬起頭仰天咆哮。
笑聲聽著令人害怕,許多情緒一下子爆發(fā)出來,讓人聽不出他是哭是笑。
不多會兒,他收住笑聲后,一把推開身邊的兩個衙役,瞬間從身旁一衙役身上抽出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兩眼緩緩一閉,發(fā)狠咬住牙,一抹,頓時血珠迸濺而出,部分血珠灑落在王棟的身上,整個人隨之倒了下去。
正廳內(nèi)外,所有的女眷們看到此景,驚嚇的尖叫出聲,紛紛側(cè)過頭不敢直視。
易清卻不扭頭,直直的看著跪的筆直的王棟,看著他身上噴灑的血跡在衣服上暈開,他仍是紋絲不動,甚至頭也不回。
如今她真的見識到真正狠辣決絕,王棟令人膽寒。
她在宮里的幾年,也極少見到這樣的人,一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親信死在自己面前,竟然面不改色,一句話也沒有,遇到這樣的敵人,她嘆息著,這些年朱家是怎么活過來的?
當她還以為他不會開口,下一刻王棟突然高聲陳述,嚇得她一震。
只聽王棟略帶哽咽的道:“知府大人,王三他是罪有應得!他欺上瞞下,作惡多端,可氣下官竟然對這些毫不知情,若不是大人英明,朱家堤防,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惡賊而遭殃?!闭f著,他的嗓子啞啞的,語速也慢了說道:“盡管種種,此惡賊一心為我王家,多少年來盡心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大人給他留個全尸,讓下官為他埋了,也算全了主仆情誼!而這惡賊所犯下的罪過,下官愿一力承擔,只盼下半輩子盡心為青州造福,以彌補今日管教不嚴之罪!”
前面的話,他聲聲擲地,像真是一個受了蒙騙的人,在此陳訴,后面情感豐富,聽著他像是長情之人,言語令人動容,又愿一力承擔責任不推脫,使得廳外的人看著不忍責怪半分。
易清一臉灰色,他這些話一出,上至知府轉(zhuǎn)運使,下至外面街坊鄰居,哪個還愿意定他的罪?自己把罪名都列出來,誰會說他一個不字?
即使有罪過,那也是管教不嚴,監(jiān)察失誤之罪,更何況這些年王棟的確愛戴青州子民,凡事種種親力親為,縱然下屬有錯,根本不會影響他分毫,再加上王三剛因抵罪而死,他傷心郁結(jié),很難讓人怪罪。
他說完后,正廳內(nèi)外,除了朱家的人,其他無人再想追究,就算朱家有話想說,也只能忍下。
久久,正廳外的街坊鄰居,開始各回各家,正廳里的人卻沒人敢動。
周明川看著地上的王三,思緒良久。
人已經(jīng)死了,什么都問不出來了。
劉福榮站在門口,安靜的看著這一幕幕的上演,感覺自己像是在看大鼓戲,一出比一出驚心動魄。
這邊她還沉浸在秦鐘無事的喜悅,那邊王三竟然認下所有的罪過,這邊人還沒帶走,那邊王三竟然在她朱家正廳,開始抹脖子,又聽王棟羅里吧嗦了半天,心里一上一下,一驚一惡心。
直到身后的人走了,有陣陣冷風吹了進來,才讓她清醒過來。
身旁的衙役早就去了正廳,無人攔她,劉福榮提襟挪步走去正廳,來到自己家里人身邊。
顧老太太不敢看地上,見劉福榮走回來,眼中含著薄霧拉住她的手,這次再握住她的手,恍若隔世,她好好的回到她們身邊,真好,真的好!
大太太也走上來,握住兩人,一切盡在喜悅盡在不言中。
三人相視一眼,看著外人還在,過度喜悅,只能先忍住,等著正廳里的大人們說話。
只是沒等到周知府的話,轉(zhuǎn)運副使李滄海卻開了口。
“知府大人,這王三死了,朱家也是被害的,這該怎么辦,明日我要進京的上交繡品?!?p> 這過幾日便是繡品上交日,如今繡品被毀,還是王棟的家丁,他如今上哪找一個新的繡品?
周明川自然知道這事最為重要,他掃了眼一直躬身的劉楚兩人,低頭看向跪著直挺挺的王棟:“王大人,既然是你的家丁毀了繡品,這事就交給你辦,明日晌午之前,若是李大人沒收到繡品,你自己把自己綁著上京請罪!哼!”
說完,他一甩衣袖,轉(zhuǎn)身走人,走了幾步遠,吩咐站在一旁發(fā)愣的衙役:“把地上給朱家清理干凈,清洗到朱家滿意為止,省得你們幾個閑著無事,出來瞎溜達!另外,等處理干凈這些污濁,你們幾個把繡娘金妹帶回衙門!”
身后的衙役們,紛紛應聲是,王棟也應了聲是。
周明川走后,衙役們開始搭著手收拾地上的尸體,可是剛才他們也聽到了,王知州想要親自將他葬了,這要抬到哪兒呢?
正想著問王知州,只見王棟回眸,不冷不熱的對他們說道:“勞煩哥幾個把他送去我府上,自有人處理!”
幾名衙役應了聲是,便分派著干活。
王棟抬眉,掃了一圈朱家的老小,最后視線落在易清臉上。
易清看到他瞧著自己,輕輕一笑說道:“王大人怎么了?是有什么話想和我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