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并非想象中那樣伸手不見五指,流水沿著蜿蜒的刻槽布滿整個大殿,散發(fā)著瑩白的微光,讓黑暗顯得溫柔了許多。
最為奇特的是所有的流水都向著渾圓的穹頂?shù)沽鞫?,一滴滴落在穹頂上的凹槽里時,發(fā)出叮叮咚咚的空靈輕響,清脆婉轉(zhuǎn),十分動聽。
《玉水明心訣》極盡升華·忘川!
大澤皇室千年積累,十余代國封高手傾盡心血,以《玉水明心訣》化生倒流的忘川之水,終于將傳說中的忘川具現(xiàn)在這鯤落之中,周流循環(huán)千年不息!
無論術(shù)法還是武道,只要在忘川之間,一切修為俱歸虛無!
“太淺了些,如果哪天我真站到了忘川之前,我一定扎個猛子下去游兩圈。”
黑影帶著些嘲笑與譏諷,平靜地端立在黑暗之中,甚至緩緩閉上了雙眼。
忘川汨汨流淌,就像追憶般逆空而行,令聽見的人恨不得在此間長眠。
然而無論黑影如何強大,從那深不見底的深淵逆著熱泉闖出必然不是易事。
他顯然不會是因為大澤宗廟清幽寧靜、流水的聲音有助安眠,所以來這里閉目養(yǎng)神這么簡單而奇葩。
雖然很拉風(fēng)也很像他的作風(fēng),而且他也在鄭重考慮這個可能性。
他只是在等某個時刻,順便閉目養(yǎng)神。
閉目養(yǎng)神的時間最是琢磨不定,有時候你想了很多,甚至做了個夢,但是睜開眼發(fā)現(xiàn)黃粱米飯還沒熟。
有時候你覺得不過是閉眼再睜眼,卻發(fā)現(xiàn)午睡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
總之,不知過了多久,他等待的時刻到來了。
那種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下落在幾乎不可察覺的一個瞬間到達了盡頭。
沉入最深的黑暗,然后踏上歸途!
也許生是一場又一場旅行,而死不過旅途起點與終點重疊的瞬間。
就在這下落與上升交替的瞬間,也是積累百年的生命之力第一次超越死亡的重量,帶著死去的鯤骨踏上歸途的瞬間,忘川因生死逆轉(zhuǎn)而驟然停歇!
由下降到上升到過程也許需要百年積累,但是上下轉(zhuǎn)變,其實只是一個彈指的瞬間。
也就是在這彈指之間,黑影周身肌肉繃緊如弦,向著大殿正中某處瞬息彈射而出,身影閃爍之間幾乎破碎虛空!
巨大的爆空聲響起,卻比黑影更晚到達了大殿正中。
純憑肉身力量,黑影便將速度加持到了超越音爆!
“嗤!”
像燒紅的鐵胚落入冷水,又像是利刃裁開宣紙。
在一個彈指間食指伸直的同時,黑影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一柄彎刀,齊柄沒入了鯤骨地面。
燦金、鮮紅、淡藍……騰騰躍動的絢爛火光一瞬間映徹了全部的忘川之水!
和之前的清淡熒光比起來,這是鮮活地,充滿生機的光芒!
倒流的忘川在這一刻順流而下,重新化為黃泉映著十丈軟紅塵,在鯤骨之間蜿蜒流動,像是被那柄彎刀釘在原地。
啪啪啪啪啪!
“好手藝!該打賞!這宗廟里面的金銀珠寶你隨便拿!”
放肆張揚的聲音在黑暗邊緣響起,合著一串掌聲,像是街頭賣藝時捧場的托,又像是酒樓唱曲時候興奮的食客。
黑影身形一震,緩緩向著背后的黑暗轉(zhuǎn)身,看著浮凸在黑暗與光明之間的俊朗男子。
以他的實力,這世上在他進入大殿之后,還能夠避過他感知進入大殿里的人不超過一手之?dāng)?shù),雖然眼下大澤之國內(nèi)便有一個,但是顯然不是眼前的男子。
那么對方肯定就是提前在這大殿里了,只不過到底是在等他,或者另有目的,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要不是在這牌位堆里,就沖你這眼光,咱倆得喝一個?!焙谟昂鋈惠p笑出聲,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反而對對方很感興趣,“牧野蕭睿,對吧?來別人宗廟里偷東西怎么能這么光明正大,這供得可都是你祖宗的對頭們,你就不怕背鬼回家么?”
“咦?我竟然這么有名?不過質(zhì)子之身,有時候也不用太在意牧野的名頭,我現(xiàn)在可是大澤四品奉常,來宗廟祭祀天經(jīng)地義。
再說了,今夜這里這么熱鬧,還怕背鬼回家?這是這里沒棺材,不然抬棺的人都夠了。”
蕭睿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向著另外兩處揮手打招呼,像是個接待遠方來客的地陪。
大殿門口,被鯤骨避水珠隔開的水簾中,水藍色的廣袖長衫如流水般飄動,高大英武的男子在水波間踏步而來,如同在空氣中般自如。
另外的黑暗里,一道黑色的身影默默地又向黑暗中退了幾步,似乎并不想和眾人打照面。
“不過倒是你,一點不加掩飾地就把‘火焰刀’拿了出來,那你整個藏在這鮫泥皮胄里有什么用呢?”
蕭睿一臉玩味地道,似乎完全不在意對方隨意拿出了國封神兵,有可能是流沙國封的身份。
但那身影此時卻不再看他,而是轉(zhuǎn)向了新出現(xiàn)的兩人。
“這個裝扮,這份水下功夫,想必是極樂湘君了?!?p> 黑影向著從殿門踏入的人微微點頭,很是隨意。
極樂湘君,與湘夫人并列殺手星榜第二十三,是極樂宮在大澤之國分部的最高負(fù)責(zé)人,但是黑影此刻的態(tài)度卻并不如何在意,甚至有幾分隨意,和蕭睿有幾分相似。
而似乎被輕視了的湘君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停在了店門口有水流的地方。
而對另一邊隱藏在黑暗里的身影,那黑影卻有了幾分好奇。
“那邊那個,是夜歸人吧?修的是空?!恫劁h》?地位不低啊!
可雖然是好心法,不過以你這一塌糊涂的水準(zhǔn),大概是星榜上三十往后的小角色,你怎么進來的?”
被點破身份的夜歸奉劍依然沉默,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對方的話。
因為,他和湘君都遠比場間兩人要緊張得多。
他本就藏身在大澤宗廟里,如果不是那黑影破除忘川鬧出的動靜太大,他根本不會察覺有人進入了。
更何況,還有那個根本不知道何時潛入進來的牧野質(zhì)子蕭睿。
除了大澤皇室之外,為何這世間還會有人能如此精準(zhǔn)地把握到鯤落轉(zhuǎn)升的交替時刻?
甚至遠比大澤皇室把握得更加精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