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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難言

第二十章 蘭仙

玉難言 萱嘩 3525 2020-04-30 21:15:33

  蘇微明吃過飯食困,水靈靈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小腦袋止不住的在桌子上磕頭,蘇方瑜就讓半夏先帶著他去睡午覺。等他走后才意識到圓桌上只剩下自己和司澤二人,那股尷尬和無措重新蔓上來。

  事情過去幾天,司澤本也沒覺得有何不妥,也就未曾留心蘇方瑜的異樣,還在一味的低垂眉眼,手指輕叩著桌面,沉沉思索。

  “先生,我也先回去了。”蘇方瑜看他低頭沉思,只能主動開口告辭。

  司澤聞言抬起頭看著佳人,抿緊嘴唇,又道:“小姐請慢,我有兩件事情想問問小姐?!?p>  “先生請講?!碧K方瑜原本已經(jīng)離開椅子的屁股又坐回去。

  “微明不說話是天生的嗎?”

  蘇方瑜愕然,沒想到是這個問題,余光看了看桑枝,以給自己取斗篷把她支了出去。

  “我不知。”蘇方瑜斟酌著用詞,司澤疑惑的挑起眉頭,“微明小時候是會哭的,哭聲嘹亮,不該是啞兒,但從未開口講過話。”

  通常大家都認為天生的啞巴是不會哭的,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以此標(biāo)準(zhǔn)蘇微明定然不是。要么十聾九啞,聽不到也就說不出,蘇微明也不是??伤执_實不會說話,蘇方瑜也不知該如何定義是否是啞兒。

  “可是生了???”

  “如叔給他用過不少藥,也請過一些游歷的名醫(yī),均無用?!碧K方瑜不無遺憾。

  “那真是可惜了他這么個好孩子了?!彼緷梢埠芸上В睦锉P算著走前找太醫(yī)來給看看,那么漂亮又機靈的小孩子,總不該有缺陷的。

  可惜?蘇方瑜苦笑不語。蘇微明降生到這個世界,安然的活著,已經(jīng)是最大的不可惜了。

  如果沒有他的出生,蘇方瑾和陸長青就不會死,蘇家和陸家不至于此,自己也該是賀家的四少夫人,甚至陸奕凰也不該變成如今的模樣。

  當(dāng)年被賀家退親之際,她曾經(jīng)問過父親,為了一個不知會如何的小孩子,搭上這么多人,真的值得么?父親告訴她,這是一條無辜的生命,被蘇方瑾帶來人世間,也是蘇家的血脈延續(xù),無論是蘇方瑾還是陸長青都是為了愛和守護去慷慨赴義的,那就值得。這份值得也不僅僅止于此。

  那時的蘇方瑜不能十成理解父親的話,但她只要知道,這是姐姐和長青哥拿命換來的孩子就夠了,她就會傾盡一切為他們守護他。

  意識到自己出神許久,蘇方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先生說有兩件事,第二件事是關(guān)于花露吧?”

  “小姐睿智?!彼緷商羝鹈迹馔馓K方瑜的猜測。他確實有些異議,花露產(chǎn)量有限,可以賣上高價,奇貨可居,勛貴富商家的小姐夫人們都不在乎多幾兩銀子。若按蘇方瑜的說法做成一個個容臭,大量產(chǎn)出,不僅操作麻煩還難以提高售價,純粹的吃力不討好。

  剛剛?cè)硕?,司澤不好駁蘇方瑜面子,這會趁著沒人,想要提點她一二做生意的章法??陕犔K方瑜的語氣,早就知道自己想說什么了。

  “剛才就看先生皺著眉,先生可否陪我出門去個地方?”蘇方瑜得意的輕笑,看著桑枝進門,起身披上斗篷。

  “小姐請?!彼緷筛鹕?,側(cè)身立在一旁,要看蘇方瑜是什么算盤。

  “桑枝,幫先生也去拿個斗篷,外面天涼,我們出門一趟?!?p>  “習(xí)武之人身子哪有這么弱,走吧小姐?!彼緷蓴[擺手,右手做出請的姿勢,蘇方瑜便先行出了門。

  涼都深秋的街道又熱鬧起來,人們適應(yīng)了寒風(fēng)和低溫,又都回到街上。蘇方瑜一身青白色襦裙配白色斗篷,清新婉麗,佳人如水,司澤行于她半步之后,也是一身青白色長袍,長身玉立,雅人深致。兩人并行于街上,如是一幅水墨,引得路人側(cè)目。

  過了幾個街角,蘇方瑜在一座宅邸前停下腳步,司澤抬頭看向宅邸的牌匾:蘭仙齋。

  桑枝上前兩步把門推開,蘇方瑜微微側(cè)身做出請的手勢,司澤走了進去。

  蘭仙齋內(nèi)傳來一眾女子的笑鬧聲,正是課間,女學(xué)生們湊在一起打鬧嬉戲,見到一男子走進來,瞬間安靜,皆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一起,互相遞著眼神推出去問話。

  正當(dāng)眾人猶豫不決、不知所措之時,蘇方瑜也跟著走了進來,女學(xué)生們一看放了心,忙欠身問好:“小姐大安?!?p>  “是不是錦姨今日不在,你們就在這兒偷懶?!碧K方瑜跟她們都頗為熟悉,笑著打趣,“這位是魏先生?!?p>  “魏先生大安?!北娙擞质乔飞硗緷蓡柡茫粋€年紀大些的女子出聲說:“錦姨去店里送容臭了,一會就回來,我們趁著空歇歇手,沒想到讓小姐抓個正著。”

  “那還不快回去做活,等著我告訴錦姨呢呀?”蘇方瑜裝出兇悍的樣子,眉眼中都是笑意。

  “小姐可不要呀,錦姨打我手可怎么辦,快回去?!币粋€年紀小的姑娘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惹得眾人皆掩唇輕笑,笑鬧之后就都乖乖坐回到繡架前。

  等到眾女子進到屋里,院子里才清靜下來,一下子這么多姑娘鬧哄哄,司澤頭都有些痛了。

  “這是做容臭的作坊?”根據(jù)他們前面的對話,司澤猜測道。

  “不算是,這是女學(xué)?!碧K方瑜帶著司澤走進一間空著的教室,從書架上抽出書本遞到司澤手里,“他們都是城里普通人家的女兒,也有已經(jīng)嫁人做了媳婦的,有空閑想要讀書識字,這里就教。”

  雖說序國鼓勵女子識文斷字,但是外面的學(xué)堂是不收女子的,除非勛貴富商家中殷實,能單獨請先生授課,不然普通人家的女子依舊是沒有機會讀書的,更罔論清苦人家了。

  “哦?這些人家的父母如此開明。”司澤翻著手中的書,有《論語》,有《詩經(jīng)》,并非一般給女子教的那種《女德》之類。

  “這里不收學(xué)費。她們但凡能說服家里,我們就歡迎。說服不了我們就也沒有辦法?!迸邮芟捱€是太多,父母家人不支持旁人一點辦法都沒有,蘇方瑜只能幫她們盡量降低門檻。

  “小姐人美心善,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司澤想起之前馮雀和百部的對話,打趣蘇方瑜,她剛才的神態(tài)真像個做了好事求表揚的孩子。

  蘇方瑜沒好氣的瞪著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出這油腔滑調(diào)的句子。

  “在下失禮,小姐海涵?!彼緷梢娝龕琅?,忙賠禮,“那小姐帶我來這里是看什么?”

  “她們除了學(xué)書,還跟著錦姨學(xué)女紅刺繡,這些容臭都是出自她們?!碧K方瑜從墻上摘下一個掛著的容臭,針腳齊密,圖案栩栩如生,大概是錦姨的活計,“我跟她們收,一兩銀子五個,一月最多二十個?!?p>  女子在家中沒有話語權(quán),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女子沒有收入,只能在家里操持家務(wù)、奉養(yǎng)老人,家中開支全都倚靠男人。要是嫁到人家能管中饋也就罷了,若上面有年輕的婆婆或妯娌,日子就不太好過。女子總有些個人的開銷,總手心向上管人要錢,勢必就低人一等。

  蘇方瑜給她們開出的酬勞,對普通人家不算很多,但姑娘們平日買個胭脂水粉是足夠的,攢一攢也能做身衣裳買個首飾,對于清苦人家也能拿回家補貼家用,吃穿用度上起碼不會那么吃緊。

  司澤一聽就明白蘇方瑜話中未盡之意:“小姐是怕沒了容臭就沒了這份酬勞?!?p>  “不僅如此?!碧K方瑜淺淺笑著,搖搖頭,伸手指著繡房中的一個女子,“剛剛最后說話的那個女孩子,她叫香芋,前幾日她跟我講說在街上看到有個夫人佩著她繡的容臭,上面是她去廟里描的平安符,她一眼就認了出來?!?p>  香芋是這里面年紀最小的,鬼靈精怪的頗有蘇方瑜小時候的樣子,想起她那天說起來是開心的樣子,蘇方瑜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還有她旁邊那個粉衣的女子,”她又指指另一個人,“她已經(jīng)嫁人了,自己做了一個容臭拿回家送了婆婆,婆婆在她的夫人圈子里也顯擺了一會,對她也不橫眉冷對了,臉色好了好幾天?!?p>  容臭在上流圈子中先興起,價格在普通人家里還是有些昂貴,也就足夠滿足她婆婆的虛榮心。

  司澤沒有順著蘇方瑜的手指瞧,他一直看著蘇方瑜的側(cè)臉,在說起這些事時,她如同天人下凡一般,籠罩著輕靈不可褻瀆的圣光。她愉悅、她欣慰、她滿足,她是實打?qū)嵉脑跒檫@些女子們著想。

  “你明白的,先生。”蘇方瑜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司澤,美的不可方物。

  “是,我懂了?!?p>  懂得她不僅僅是想做一門賺錢的買賣,更是想為這些女子撐起一片晴朗。

  讓她們靠自己的勞動賺錢,體會靠雙手豐衣足食的踏實,還有自己的產(chǎn)出被接受、被認可的滿足感。她們不僅僅再是依附于男人身上的一個掛件,而成為可以獨立意義上的一個普通人。序國一直在提升女子的地位,可只有蘇方瑜在認真徹底的去實踐這個理想。

  “你選的這個地方也極好?!彼緷森h(huán)視著宅邸,輕輕拂過院子中的廊柱,“知道這里原本是什么嗎?”

  蘇方瑜搖搖頭,說來汗顏,這宅子買的極便宜。后來才聽說宅子是兇宅,主人家一家均喪命于此。但買都買了,蘇守財一生行善,不怕鬼敲門,住進來也沒覺得那里有煞氣。

  “這里原本是溧國尚書楚正楚大人的故居?!彼緷傻恼Z氣極為尊敬,看蘇方瑜一臉茫然,又解釋道,“楚大人是個好官,為人正直,對段崇算是鞠躬盡瘁??梢蔡^正直,溧國國滅之際,他就帶著一家老小一起服毒殉國了?!?p>  司邦周當(dāng)時對楚正的死很是傷懷。楚正一生勸導(dǎo)君王勤政愛民,上同奸佞之臣斗爭,盡諫臣之所能,下為民眾修水利、興農(nóng)業(yè),保民安康。司邦周進涼都后,親自勸他歸附,可楚正剛潔,不事二主,第二日司邦周再來楚家,已是具具尸骸。

  對于楚正的事跡,司澤也多有耳聞,心中敬重,不論誰是誰非,楚正終究是以命去取自己的內(nèi)心的道義,上不愧對皇天,下不愧對黎民,一生不阿。

  “沒想到,這里還是個義士故居,難怪總覺得正氣凜然?!碧K方瑜唏噓,皇權(quán)輪替,殉葬的人只有一聲喟嘆。

  一門忠良骨,只為心中道。

萱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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