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平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包袱扔到城墻外,輪到自己翻墻而出之時,卻遇到了極大的麻煩。那陣陣腳步聲仿似已經(jīng)近在耳邊,他慌神了,幾次嘗試攀爬都沒能順利出城。眼看著逃跑計劃就要落敗,這樣被抓回去,父王那里恐怕沒有辦法交代了。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永遠是無法預(yù)想的。正在他灰心喪氣,打算放棄之時,身邊忽現(xiàn)一道黑色的強壯身影,在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將他順利帶到城外。仿似就在他越出城墻的那一刻,追來的人已經(jīng)到達他方才所處之地,如今一墻之隔,倒讓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將他帶至安全處,黑衣人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離去。
“師傅!”杜若平平靜了片刻,看著漸去漸遠的黑衣人說道,“多謝師傅相助!”
黑衣人身形一震,停下了腳步,“還是被你認出來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趕緊走吧!”張龍彪說完又繼續(xù)向前走了。
杜若平趕忙撿起地上的包袱,顧不得拍打上面的塵土,快速奔跑至黑衣人身邊,氣喘吁吁地道:“師傅要去何處?難道白日里,徒兒所說之話,師傅竟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張龍彪不說話,繼續(xù)向前,只是速度又快了幾分。
“師傅這是要去告訴飛鷹將軍,此戰(zhàn)乃是一個死局,對嗎?”杜若平語氣有些激動,“他那么驕傲的人,怎么會領(lǐng)情?難道師傅忘了,他初到安城之時,師傅對他的所作所為了嗎?”
張龍彪終于停住腳步,黑著一張臉,一聲不響。眼前又浮現(xiàn)出安平王喜宴上的那場鬧劇,他確實做得有些過分??墒悄怯衷鯓??文人們不都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他只是犯了錯,難道就不能改了嗎?
“不原諒又怎樣?俺只想做俺想做的!”張龍彪說完這話,又一次匆匆而去,這一次,任憑杜若平如何追趕,都遠遠被甩在身后,他步若流星,身形分外輕快。
“師傅......師傅......師傅......”杜若平跑得幾近虛脫,停下?lián)u晃的身影,深深喘著,待氣息稍微平順,才緩緩說道,“師傅......王師被......劫了!”
然而,任他多大的聲音,張龍彪早已聽不到了,他的背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點,與黑暗的夜融為一體......
安城城門口一片嘈雜,幾隊人馬等待著調(diào)撥,而安平王府更是揭開了鍋。一夜之間,城里丟了三位重要人物,對于杜淳陽來說,無疑是當頭一重棒。書房的各種物什已經(jīng)被他的怒不可逼的氣勢掃落到地上,要么被震碎,要么被損壞。
杜淳飛跪倒在地,低垂著頭,任憑如何指責,都無只言片語。今日的城防是他負責的,他有無可推卸的責任。林氏兄弟分立在兩邊,無人敢出言勸阻,一向都很會察言觀色的林子成,自然不會貿(mào)然發(fā)言,林子功幾次想要說話,生生被哥哥用眼神制止了。
“王上,齊辰逸被劫乃老夫之過失,老夫愿竭盡全力,將他重新捉回!”歸云子義憤填膺地說道。
“捉?如何捉?”杜淳陽面對歸云子終究不敢發(fā)過大的火,但不滿之意還是無法抑制地流露出來,“你以為齊辰瀟的玉面修羅是浪得虛名?他既然把人劫走,又怎會再給你留機會!”
“這……老夫定會找到機會。畢竟那齊辰逸身上還有老夫下的蠱,只要在允許的范圍內(nèi),老夫就能重新操控!……”歸云子信誓旦旦地說道。
“唉……”杜淳陽長嘆一口氣,說道,“罷了,好在齊辰瀟一行人也是去送死的,齊辰逸就隨他去吧,就讓他提前嘗下鬼門關(guān)的滋味!至于張龍彪,倒是讓孤王意外了,竟敢拐帶大公子!二位林將軍!”
“末將在!”林子成和林子功趕忙應(yīng)承。
“張龍彪和那個逆子,一定要活捉回來!”杜淳陽有些咬牙切齒。在他的意識中,杜若平甚至是張龍彪,已經(jīng)是他的私品,他無法容忍那逆來順受忽然變成自己無法掌控的張揚,他認為那就是對立和叛逃。對于這樣的人,無論親疏,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安城的風已經(jīng)刮起,沒有人能夠準確的預(yù)測風向。就連杜淳陽本人也突然像失了主心骨一般,心里浮躁難耐?此刻的他頹然地坐在書房,前所未有的失落將他裹挾。到底是自己還不夠強大,否則也不會心存歸附。他自認有幾分自知之明,也不覺得歸順太子是丟了面子的事,長遠考慮,歸順是最好的選擇。
林子成和林子功各帶了一路人馬,馬不停蹄地向城外追去。安平王的命令,除了齊辰逸不計生死,張龍彪和杜若平必須活捉回去。二人對齊辰瀟從敬佩到憤恨,若非他的出現(xiàn),安城又怎會掀起如此多的風雨?
距離鳳鳴關(guān)約十五里的一片空地上,齊辰瀟將此地作為駐扎的營地。將營中,幾位主將都在。齊辰瀟仔細地端詳著鳳鳴關(guān)周邊的地圖,嚴肅無語,大腦卻飛速地運轉(zhuǎn)。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鳳鳴關(guān)駐軍已達五萬,金都太子碧天辰已經(jīng)私自調(diào)遣兵力,為的就是一舉拿下他,好在碧二世面前邀功。兩千敵五萬,數(shù)量上的懸殊,無異于以卵擊石。更何況,齊辰瀟手下的這兩千人有一半之多都是新兵。此次離開安城,表面上看是出戰(zhàn),實則是與安平王的決裂。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境遇艱難,卻也好過在別人的屋檐下茍且而生。齊辰瀟不語,座下的各位也無人發(fā)言,帳內(nèi)氣氛肅穆,可每位的臉上都毫無懼色。哪怕真到了鬼門關(guān),他們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將軍!”帳外齊安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為之一振。眨眼的功夫,齊安已置身帳中,“參見將軍,廣宣王派的人到了,就在賬外候著?!?p> 齊辰瀟轉(zhuǎn)身,面露喜色,說道:“快快請進來!”鳳鳴關(guān)之戰(zhàn)的轉(zhuǎn)機或許就在他身上了。
“是!”齊安應(yīng)聲朝帳外而去,不過須臾之間,一位頗具仙風道骨的“老者”便走進帳內(nèi)。此人須發(fā)皆已灰白,細看之下,面上卻未見蒼老,頂多四十歲的樣子,稱為“老者”并不合適,清瘦的身軀包裹在寬大的藏青色衣袍下,筆挺而立,一雙褐色的眼睛微陷在眼窩中,炯炯有神,氣場自成。
“齊將軍別來無恙!”一出口就是盡顯智慧的聲音,“老夫受廣宣王之命,來助將軍一臂之力!”
“杜先生?”來者竟是廣宣王碧天翔的恩師,是無上的智者,他的到來,定會讓鳳鳴關(guān)之戰(zhàn)變得簡單。齊辰瀟匆匆走到老者身邊,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能得先生相助,這鳳鳴關(guān)之戰(zhàn)我等定會大獲全勝。先生請上座?!?p> “將軍不必客氣。老夫是帶著命令而來,不便逾越,還請將軍見諒?!倍艜r中說道。
“也罷。就依著先生?!饼R辰瀟將杜時中的位置安排好后,重新走到主位,對著仍面帶疑惑的眾位將領(lǐng)說道:“杜先生是無上的智者,有他在,我們必勝!”
“廣宣王很是感謝大家的信任,他雖不能親自到此,卻讓老夫?qū)⑺某兄Z帶來了。他愿與眾位英雄共創(chuàng)和平盛世,國泰民安的好時代。雖然,這條路很艱難,會受傷,會流血,甚至會死亡,可他此志不渝,也不會讓諸位做無謂的犧牲。老夫此次前來,不僅帶來了糧草,也帶來了軍隊?!倍艜r中目光炯炯,熠熠生輝。他的情緒也感染了在座的各位,廣宣王的信任和大手筆,給了他們無盡的希望。
“廣宣王大義,我等定不辱命?!北妼⑹魁R聲說道。
“齊將軍,廣宣王礙于身份,不能明目張膽地派兵支援。此次隨老夫而來的士兵都未造冊,人數(shù)雖不及鳳鳴關(guān),僅有八千。然而個個身懷武藝,能征善戰(zhàn)。這是調(diào)令,全聽齊將軍調(diào)配?!倍艜r中起身,將調(diào)令雙手呈于齊辰瀟面前。
“八千足矣!”齊辰瀟不推卻,接過調(diào)令,說道,“杜先生可修封書信予廣宣王,齊某立下軍令狀,必以最少的傷亡,贏得鳳鳴關(guān)之戰(zhàn)的勝利?!?p> “好!此戰(zhàn),老夫愿與諸位共存亡!”杜時中又一次給在場的各位打了一寄強心針。
金都東宮,碧天辰洋洋得意地看著安城杜淳陽的手書,烏合之眾,稍以利誘之,便趨之若鶩。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齊辰瀟,他只要略施薄計,就有人替他收拾了!真不知王丞相有何為難?齊家余孽,即便是父皇知道了,也會將其剿滅。
“啟稟太子殿下,王丞相到了。”小太監(jiān)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稟道。
碧天辰將手書放在書桌上,擺了擺手示意小太監(jiān)出去。他倒要好好與這王丞相談?wù)?,收拾了齊辰瀟與他有何好處。
“參見太子殿下?!蓖跚嬗疃Y不可廢,進門便行禮。
“丞相何故行此大禮?這里也沒有外人,私下里,您可是我的長輩呢!”碧天辰笑呵呵地說道,言語中充滿了恭敬和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