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雪將方才慕寒卿耷拉在她臉上的符紙扯下來,報復(fù)心極強(qiáng)地將那鬼畫符貼到了慕寒卿的額頭上。
“你暗算我一次,我偷襲你一次,咱倆算是扯平了?!睖嫜⒛菍懥说刂返姆煤檬樟似饋?,順便還將慕寒卿桌上剩下的符紙和一支朱砂筆順走了。
這玩意兒不錯,可比一般的通信來得方便多了,留著說不定日后還能派上用場。
其實,早在慕寒卿跟她閑扯說自己是蜀山弟子時,滄雪就開始留意他會不會暗中使符來對付自己了。
自打上次江衍跟她說他是蜀山弟子后,滄雪就開始打聽與蜀山有關(guān)的事情。
蜀山和妖界的關(guān)系向來不好。人間十個捉妖師,有九個都是蜀山出來的。不過自從洛桑禁止捉妖師大肆捕妖后,捉妖師一脈就逐漸衰落了,蜀山雖然仍然和妖界不對頭,但大多數(shù)弟子都已經(jīng)改行努力修習(xí)仙道了。
像慕寒卿這種擅長畫符鎮(zhèn)妖的,很有可能就是從前流落洛桑的蜀山捉妖師一脈。
滄雪不覺得慕寒卿在騙她,因為能夠在荼錦花的神力中還不暴露自己,又不是神,那就只有蜀山弟子這一個身份說得通。
蜀山之人為修仙之人,與仙家氣息想通,自然與常人不同,也不會為荼錦花所排斥。
慕寒卿的算盤也沒錯,捉妖師的符紙都是專門針對妖的,慕寒卿打架不行,但畫符還是很有一套的,至少剛開始中符后滄雪還是感受到了強(qiáng)大的壓力。
只可惜,慕寒卿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滄雪手上還有一個明河鐲坐鎮(zhèn)。
明河鐲作為神器,鎮(zhèn)妖的符遇到它基本就沒有什么用了。
滄雪那所謂的“萬靈朝圣”完全是裝出來的。她雖然在青丘東學(xué)西學(xué),學(xué)了不少別家功法,但唯獨天狐族的法術(shù)她從來沒有接觸到。
天狐一族,也是有神族血統(tǒng)的狐族,一向孤高自傲,不屑與青丘其他狐族為伍,平日里深居簡出,不愿與外界交流。
她故意把天狐族搬出來,就是用來嚇唬慕寒卿,好讓他亂了方寸,去想辦法和江衍聯(lián)絡(luò)。只要他和江衍聯(lián)絡(luò),她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江衍這只兔子。
卻沒想到這慕寒卿那么老實,直接用符紙傳遞,倒是讓滄雪撿了個大便宜。
月黑雁飛高的時候,滄雪這個路癡終于磕磕絆絆地到了臺章苑。
若不是門口的三個大字確實是“臺章苑”,滄雪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不是說臺章苑是京城最著名的青樓之一嗎?
像青樓這樣的地方,不應(yīng)該是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嗎?
這關(guān)門大吉是鬧哪樣?
眼前這個臺章苑大門緊閉,周圍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滄雪謹(jǐn)慎地走到門口,看著門口生銹的鐵鎖,猶豫了一下,還是扯開了這把鎖。
鎖鏈應(yīng)聲而下,雕花的木門一推即開。這種感覺,就像上次在“朝花顏”那樣,沒有危險,但也不會有什么好事。
果然,臺章苑內(nèi)空無一人,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連桌上都還放著茶水,可就是一個人都沒有。滄雪在桌子上輕輕一抹,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不對勁。太整齊了,即使關(guān)門停業(yè),也不應(yīng)該收拾得這么滴水不漏。而且桌子上沒有灰塵,很明顯不久之前才有過客人的。
慕寒卿在那樣的情況下是絕對做不了假的。那么問題來了,這里不久之前的人,都去了哪里?
最關(guān)鍵的是,江衍在哪里?
滄雪太了解江衍那家伙了,即便是遇上了什么勁敵,憑借著他那滿腦壞點子的小聰明,逃出生天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
她隨便就走到了一個舞臺中間,在那里,滄雪感受到了一股明顯的妖氣!
“有妖?”她眸瞳一凌,這么看來,江衍,包括這一整個苑子的客人,八成真的是被抓走了。
現(xiàn)場沒有一絲打斗的痕跡,那他們很有可能是被下了迷藥,然后被統(tǒng)一轉(zhuǎn)移走了。
“這下可怎么辦?”滄雪一時間也沒個主意。她第一次離開青丘,葉言被她支去保護(hù)晴薰了,周圍又沒有個可以求助的人,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六神無主。
不管怎樣,先出去再說吧。滄雪正打算離開,門外卻有腳步聲越來越近,現(xiàn)在要從正門出去怕是來不及了!而且,門口的鎖已經(jīng)被她弄斷了,外面的人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人闖進(jìn)來了!
“哎,這鎖怎么開了?!”
“不好,肯定有人進(jìn)去了!快,趁還沒跑遠(yuǎn),趕緊追!”
來不及了!滄雪趕緊從后廚的窗戶一翻而過,卻剛好被進(jìn)來的人看了個正著!
“還想跑?弟兄們上,把她給我抓回來!”為首的人吩咐手下四處去圍追堵截。
滄雪初來乍到,對地形不熟悉,很快就被那群黑衣服的人發(fā)現(xiàn)了。滄雪見對方不過就是幾個凡人,便沒有下狠手,只是將九幽甩了過去,本以為能打暈他們,沒想到這些凡人居然只是后退了幾步,用手臂隔開了她的鞭子!
滄雪心下越發(fā)驚異,這些人是什么情況!她雖說沒有用多少靈力,但九幽本身就是神器,威力還是相當(dāng)可以的,別說是打人,就是一些修為較低的小妖也不可能這么輕松就招架住的!
她當(dāng)機(jī)立斷,不再與這些人糾纏,往前方一片密林深處掠去。
那些黑衣服的人見她進(jìn)了密林,不由暗叫不好,為首的人更是吼道:“都愣著干什么!快去把人抓過來,絕對不能讓她活著離開這里!”
“是!”一群黑色的影子竄入密林,開始全力搜捕滄雪!
而此時,密林里早已沒有了那個青衣女子,只有一只白色的狐貍在林子里悠悠踱步。
到了林子里,人就比不得狐貍了。更何況,那些人也不知道她是狐妖,只會捉人,肯定不會為難一只狐貍。
滄雪現(xiàn)在有時間來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辦了。論她的脾氣,鬧到這步田地,滄雪根本就不想再去管江衍的死活了,那家伙純粹就是咎由自取,要是他好好待在大理寺,會有這些破事兒嗎?
這么想著,滄雪就想著要跑路了。她跟他非親非故,干嘛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
只是,她才走了幾步,就又猶豫了。
首先,她大老遠(yuǎn)來找江衍不是鬧著玩兒的,而是這家伙是目前為止和荼錦花接觸最頻繁、最密切的人,要想弄清楚荼錦花和晴薰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甚至赤狐族找荼錦花究竟意欲何為,江衍都是重要線索。
既然江衍那么重要,又知道的那么多,那暫時就更不能讓他出事了。一來他要是死了,滄雪他們此行的任務(wù)基本就是一摸黑了。
二來,滄雪也覺得那臺章苑很有古怪,包括剛才追她的那些人。明明是沒有修為的凡人,怎么會有那種奇怪的力量?會不會又是赤狐族在搞什么鬼?
要是江衍真的落在他們手里,光憑著他腦袋里那些跟荼錦花有關(guān)的事,荼錦花對赤狐族來說就是探囊取物了。
話說回來,那家伙不會已經(jīng)被赤狐族挖心挖肺了吧?
滄雪想象中自動將江衍的頭按在了那天被挖心的“朝花顏”女掌柜的身上,不由一陣寒戰(zhàn)。
好了,現(xiàn)在看來江衍是必須要救的了??墒?,該到哪里去找他呢?
滄雪的爪子踩到了一堆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她從慕寒卿那兒順來的符紙和朱砂,方才化形化得急,沒來得及把它們收起來。
滄雪翻到了那張慕寒卿寫的符紙??茨胶鋵懲曛蠛孟褚阉鼰簦菓?yīng)該只要把這符紙燒了,江衍那邊就能收到了吧。
她四下里看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個被藤蔓遮掩住的山洞,隱蔽性還挺好,便帶著這些零碎躲了進(jìn)去。
看著慕寒卿寫的那張符,她決定就用這個來試試。不過,她還是化出了人形,在那符紙上又加了一句話:你現(xiàn)在在哪里?可還安好?
也不知道那江衍會不會隨身帶著符紙,滄雪先將那符紙用靈火燒了。不管他回不回,滄雪打算一邊在這附近找找,一邊等江衍的回復(fù)。那些人既然那么緊張這片林子,說不定這里面也有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或許也能找到一些線索。
她前腳剛打算走,誰知那符紙燒著后,不僅沒有化成一堆灰燼,反而化作一道白光,纏繞到了她的手腕上!
“哎,這是什么情況?”滄雪也搞不懂這些道士整出來的奇怪玩意兒,不過那白光似乎只是在她腕上占了一塊地方,倒也沒有什么不適,滄雪也就不管它了。
滄雪走出山洞,隨便四下看看,她的方向感很差,也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轉(zhuǎn)到哪里去了。狐貍在夜間的視力也是極佳的,因此她老遠(yuǎn)就看見前面有一座大山。
滄雪走過去,很是謹(jǐn)慎地圍著這山轉(zhuǎn)著,要是這山?jīng)]什么問題,她就打算直接爬到山頂上去,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yuǎn)嘛。
她繞著山才轉(zhuǎn)了半圈,就轉(zhuǎn)出名堂來了。
山的另一邊有一個很大的山洞,山洞不是重點,重點是,山洞門口還有不少看守。這么大的個山洞,外面還有那么多的看守,一看就很是可疑。
但是門口那么多人,她得想個辦法混進(jìn)去。
“噠”,一塊石頭忽然掉到了山洞口,守山洞的人瞬間就警惕起來了,大聲喝道:“什么人?出來!”
一道青色的殘影一閃而過。看守仔細(xì)看過去,居然是個戴著面紗的青衣女子!
方才就有自己人過來提醒過他們了,有一個穿著青色衣服,戴著面紗的神秘女子闖入了密林,要他們看到務(wù)必要把她抓住,想來說的就是剛才那個女的了!
看守們立刻就向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追去。不過那頭頭倒還留了個心眼,留了幾個人在門口,以防有人玩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那群看守剛追出去不久,山洞口忽然就出現(xiàn)了一群蝴蝶,在夜幕里亮閃閃的,很是好看。剩下的那幾個人不由覺得好奇,伸手碰了碰那幾只蝴蝶。不料他們剛一碰到那些蝴蝶,就感到一陣天昏地暗,不一會兒居然就站著睡著了!
就在這時,一只白色的小狐貍從黑暗中現(xiàn)身了。
“還好,葉泠以前送的瞌睡蟲還留了兩只,正好拿來用在他們身上?!睖嫜┬⌒囊硪淼乩@開那些睡著的看守,正打算進(jìn)去,她的前爪上忽然就出現(xiàn)了幾行白光寫就的字!
狐貍靠你擺平,我在翠微山后的山洞,一切安好。
黑洞洞的囚牢里,江衍剛剛將一張符紙燒給了慕寒卿。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只小狐貍還真是夠難纏的,居然把慕寒卿嚇成這樣。不過,他相信慕寒卿這個老滑頭應(yīng)該還是有辦法搞定那個涉世未深的小狐貍的。
他安安心心的在這黑不溜秋的地方坐牢,豈不比回去挨那小狐貍的打來的好?
滄雪大概是不知道,她在這人的心里比黑牢還可怕。
他拿起地上那塊有棱有角的石頭,繼續(xù)進(jìn)行著他的繪畫大業(yè)。在他面前的那面坑坑洼洼的墻壁上,滿是凌亂的線條和許多奇怪的符號。
他畫的非常認(rèn)真,似乎一點都不擔(dān)心自己會有什么危險,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自信。
畫著畫著,他忽然間就不動了。
因為他感覺脖子上多了一個冰涼冰涼的東西。
他心里一懵,剛打算回頭,就聽見身后一個低沉的男聲道:“放聰明點,別亂動?!?p> 江衍是個明白人,好奇心害死人,他絕對不會那自己的性命來滿足一時的好奇心,因此他就乖乖的不動。
但不動歸不動,他那張善于跑馬的嘴卻是不肯停:“這位大哥,不知深夜拜訪,有何貴干?要是劫財?shù)脑?,我身上的都被門外那些大哥收走了,要是劫色那……”
“閉嘴!”身后那男人似乎很不耐煩,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皠e廢話!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荼錦花的事都說出來!”
江衍果然是條好漢,當(dāng)即選擇不吃眼前虧:“大哥,這事兒可是機(jī)密,你要是想聽,就湊近點,否則被別人聽見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湊了過來。
江衍在他錯身過來的那一瞬間,飛快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以一種常人難以做到的弧度彎過身,一把將那人向地上摔去!
那人大概也沒有想到他會來這一手,一時間猝不及防,卻還是靈敏地抓住了江衍的衣服,將他也一把帶倒!
兩人像新割的麥子一樣齊刷刷地倒下了。江衍一晚上沒吃東西,腳下發(fā)軟,居然一下子栽倒在那人身上,他的臉猝不及防地就湊到了那人的臉上……
一個……沒有實際意義,但卻驚天動地的吻。
被他壓在身下的那粗聲粗氣的“歹人”既不是兇神惡煞的惡魔,也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武夫,而是個帶著面紗,穿著青衣的小姑娘。
還是個好熟悉的小姑娘。
他還一把親在了那小姑娘的……面紗上。
兩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內(nèi)心的崩潰怕是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
滄雪好長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而后終于爆發(fā)出了一聲低吼:
“江衍你給我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