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報上名來
多年以后，荷華回憶著初遇應(yīng)龍的那個旭日炎炎的午后，依然也還記得云夢澤里滿池的荷花的香氣，以及初對上應(yīng)龍時他的那雙裝滿了星辰大海的眼睛。
誠然，那時候的她，還不叫荷華，只是一個偷看了父神的三兒子洗澡的一個冒冒失失的少女。
少女爬上岸后，并未著急著走，反而打起了應(yīng)龍疊在岸上的衣服的主意。
她仰頭甩干凈了耳朵里面灌的水，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撿起地上的衣服正欲往身上一披時，耳畔卻傳來一陣惱怒聲。
“何方小妖？竟敢擅闖…”應(yīng)龍這句話還未說完，少女揚揚手打斷他道。
“你真沒禮貌，我才不是妖?！鄙倥畡倧暮锱郎蟻?，身上還覺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應(yīng)龍錯愕，一向被父神夸為昆侖山眾學子典范的他，竟然在這無名小妖面前被說沒有禮貌，一時間被氣得有些語塞。
披上了應(yīng)龍的外袍后，少女還是覺得有些冷，似乎是在湖里待得久了，染上了些許寒意。
于是她蹲在岸邊，手里拿著方才順手從湖里摘的荷花，一邊撥弄著湖水，一邊仰著頭沖應(yīng)龍朗聲喊道：
“喂，沒禮貌的家伙，附近可有村舍？”
披上了外衣之后的少女，還是覺得冷得慌，于是便想著找家村舍討口熱酒喝。
應(yīng)龍不語，只是皺著眉，似乎還沉浸在少女說他沒有禮貌這件事上。
少女見應(yīng)龍不語，以為他倆距離隔得太遠，湖里的人沒有聽到，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再此沖著應(yīng)龍喊道：
“湖里那個沒穿衣服的沒禮貌的家伙，附近可有村舍？”
應(yīng)龍氣結(jié)，奈何此時的他渾身上下未著寸縷，竟完完全全被岸上的小妖給拿捏住了。
“哪里來的小妖？報上名來?！?p> 少女皺著眉，站起身來跺了跺腳，抖落了肩上披著的外袍，微怒道：“我都告訴你了，我才不是妖?！?p> 應(yīng)龍看著少女有些生氣的樣子，怔了片刻，而后假裝咳了兩聲繼續(xù)道：“那你報上名來。”
“……”
少女一時語塞，然而卻故作鎮(zhèn)定，學著應(yīng)龍的樣子反問道：“沒禮貌的家伙，你先報上名來。”
應(yīng)龍氣結(jié)，沒想到她竟然讓自己報上名字。
作為父神的孩子，他與白澤皆是以自身形態(tài)命名，諸如天狗、朱雀、玄武，也都是以真身作為自己的名字。
他常年不出昆侖山，想必似她這等小妖也未曾聽過他的名字。
“那你聽好了。吾乃天神應(yīng)龍。
少女沉思片刻，歪著頭問道：“應(yīng)龍？那你是一條龍嗎？”
應(yīng)龍已不知今日是第幾次被這小妖給氣得語塞，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在手下暗自施法，半響后以龍的姿態(tài)跳出水面，飛到了空中。
少女眼睜睜地看著湖里那個半裸的男子變成了一條龍，平靜的水面自他躍起后蕩開了層層的漣漪，耳畔也止不住地傳來陣陣龍鳴之聲。
少女沒有半分害怕的樣子，卻反而忍不住地拍手贊嘆半空中盤旋著的大黑龍，在層層疊疊的陽光照射下，原本黑色的鱗片泛起了金光，閃閃奪目。
少女心里感嘆道：好一條威風凜凜的黑龍。
應(yīng)龍原本想著顯出真身震懾住這無名小妖，然而卻瞧見岸上的少女沒有半分害怕的樣子，原本在氣頭上的他又添了幾分郁悶。
他的龍尾甩過空中的云層，蕩起了絲絲霧氣，而后他向下俯沖到少女的眼前，與她四目相對。
然而下一秒，岸上的少女卻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兩只龍角。
“哇，我第一次見龍，竟然是長這個樣子。”少女伸出手從應(yīng)龍的龍角撫摸到龍須，而后再到頸后的鱗片，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反而帶著一絲興奮。
應(yīng)龍沒想到少女一上來便對他上下其手，原本胸中的怒氣化為了驚恐，并且出于本能的從少女手中掙脫出來。
少女剛捏住應(yīng)龍的鼻子，卻被他一把掙脫，不免有些失望。
她打了個噴嚏，仰著頭沖應(yīng)龍喊道：“大黑龍，你會吐火嗎？”
應(yīng)龍甩了甩尾巴，不知為何，心里卻對她并沒有排斥的情愫，于是便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少女眼睛一亮，瞧見了岸邊的柳枝和灌木叢，于是挑挑揀揀的拾了些柴火，搭了一個火架子。
“那你給我吐一口火，我把身上的衣服烤干?！闭f罷便開始解腰帶，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口中的大黑龍，在半個時辰之前，是個半裸的男人。
應(yīng)龍見她絲毫沒有避諱的在他面前解衣，雖然變身成龍，看不出他臉上的紅暈，他的的確確的是害羞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害羞是這種感覺。
然而見她沒有停下來的動作，應(yīng)龍趕忙一甩龍尾，將地上他的外袍套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被從天而降的黑袍給罩住，正欲跟應(yīng)龍分辯些什么，卻見空中的黑龍依她所言，吐出了一團火。
于是少女將自己脫下來的外衣搭在了火架上，席地而坐，望著盤旋在空中的應(yīng)龍。
一人一龍，四目相對，無語凝噎。
半響之后，少女撐著腦袋，著實有些無聊了，她踢了踢腳邊的荷花，合計著抓幾條湖里的魚上來烤著吃，然而身上的衣服才干了幾分，她可不太想又下到水里去。
“大黑龍。”少女仰著頭笑瞇瞇地沖應(yīng)龍喊道。
不知是云層下的陽光太過晃眼還是怎的，應(yīng)龍的心跳漏了一拍。
少女誠懇地懇求道：“能否幫我抓幾條魚上來？”
誠然，她是有些餓了。
應(yīng)龍看著岸上的少女，嘆了口氣，卻也依言用龍尾從云夢澤里撈起來幾條魚甩向岸上。
云夢澤里原本是沒有魚的，是白澤從人間帶回來養(yǎng)在湖里的。上次天狗偷吃了云夢澤里的魚，被白澤追著打了好幾個月。
應(yīng)龍看著少女欣喜的樣子，便將這事拋在了腦后。
少女將火架上烤干的衣服穿在身上后，便將應(yīng)龍甩來的幾條魚剝皮刮鱗，串在樹枝上，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不出半個時辰，少女將幾條活蹦亂跳的魚烤得外焦里嫩，香氣足足飄出了好幾里。
她正欲一口咬下去，想起了還在空中的應(yīng)龍，便將魚舉了起來，沖著應(yīng)龍喊道：“大黑龍，你先吃?！?p> 應(yīng)龍看著她手里的魚，盯了她半響，見她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便依言張開口，咬了一口。
只是這一口，便咬去了三分之二。
這魚剛?cè)肟诘淖涛哆€不錯，應(yīng)龍一邊咀嚼一邊思索著如何禮貌的讓岸上的少女將衣服給還回來。
然而口中的味道卻越來越詭異，像是沉寂多年的海藻被三味真火烤焦之后又被風吹雨曬了若干年，又好像發(fā)霉了的酸菜忘記放鹽。
應(yīng)龍咀嚼的動作停了，索性將嘴里的魚吞了下去。
少女盯著手里的手里的魚，不可置信地看著應(yīng)龍，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正欲咬下應(yīng)龍留下的另外三分之一，然而地面卻傳來一陣轟隆聲。
像是打雷，又像是地震。
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怒吼。
“是哪個狗賊又偷吃老娘養(yǎng)在云夢澤里的魚，出來受死！”
少女看了看手里的半條魚，頓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