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走完正式交涉的前一步,昴接下來就和羅姆爺談笑殺時間。羅姆爺對「流星」的事特別興致盤然,看來即使在異世界,高科技依舊是男人的浪漫。
「不只服裝,你身上帶的都是稀有罕見的東西,這個也很好吃。」
「很好吃吧……我說,你吃太多了!我的零嘴啊,你收斂一點!」
「干嘛那么小氣,一個人獨占這么好吃的東西會下地獄喔?!?p> 「擅自把別人好吃零食吃光的老頭才會下地獄啦。對自己不利就佯裝不知情還愛抱怨,這是團塊世代的壞習(xí)慣……別吃啦!」
稍微佛心來著才拿出零食獻寶,結(jié)果卻被吃得一干二凈只能淚眼以對。他不情愿地把空空如也的零食包裝收進便利商店的塑膠袋里。
——然后,贓物庫的大門被敲響。那是在太陽幾乎西沉的時候。
靠著柜臺開始打噸的昴抬起頭,羅姆爺?shù)木薮笊碥|對敲門聲產(chǎn)生反應(yīng),身輕如燕地走向大門。老人一臉神秘,耳朵貼著門板說:
「對付大老鼠?」
「用毒藥?!?p> 「對付白鯨?」
「用魚鉤?!?p> 「對付我等尊貴的龍?」
「去吃屎啦。」
針對羅姆爺?shù)暮喍贪l(fā)問,門外的人都能立刻回以沒品的答案。
真獨特的暗語,那就是暗號和口令吧。羅姆爺滿意地解開門鎖??粗谋秤?,昴用干渴的喉嚨說出「該來的終于來了」。
「——讓你久等了,羅姆爺。對方意外的難纏,花了我不少時間?!?p> 一名少女親昵地夸耀己身的戰(zhàn)果,穿過羅姆爺身邊進入贓物庫。
是個有著一頭金色雜亂中長發(fā)的少女。她的瞳孔像兔子一樣紅紅的,惡作劇的虎牙從嘴角探出頭來。嬌小的身軀穿著方便活動,講白一點就是破爛的衣服。
昴忍不住站起身??}的聲響讓少女注意到昴,笑容頓時從她的表情褪去。
「?。磕闶钦l啊。喂,羅姆爺,我應(yīng)該有說這次是大票的,所以不要閑雜人等在場吧?」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過這個小子有事找你——菲魯特,所以才在這里。而且,不能說他跟你那大票的工作無關(guān)?!?p> 聽了羅姆爺?shù)幕卮穑倥启斕貞岩傻桨櫰鹈碱^。
看到她的手無意識地貼在胸膛,就能猜想到徽章八成在那。菲魯特用警戒的眼神看著昴。
「這位小哥是什么人?我該不會是被賣掉了吧?」
「論老朽和你的交情,怎么可能會做那種無情無義之事。是對你來說也不壞才讓他待下來的,對吧?」
羅姆爺向昴眨眼征求同意。
體驗到被老頭拋媚眼這種寶貴的惡心滋味,在蒙蔽緊張感的意義下,昴進入有點作嘔的小劇場,然后在羅姆爺令人倒胃口的視線中重新面向少女。
「表情不要這么恐怖。來到這邊辛苦了,先喝杯牛奶如何?」
「渾身都是空隙的傻愣臉……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管,但我個人只對錢有興趣。好了,進入主題吧。」
菲魯特反應(yīng)冷淡。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就這么惡劣,昴聳肩說道。
「我拜托老爺爺,請他硬是安插時間給我……總之,我找你是要你懷里的寶石徽章?!?p> 少女嚇了一跳,眉毛上揚。知道偷竊事實和贓物詳情,使她升高對昴的警戒等級。不過,昴舉起雙手松弛她的戒心。
「我既不出手也不出腳,會出的就只有一張嘴。也就是說,來交涉吧?!?p> 高舉的雙手手指,指向柜臺旁邊的小桌子。
「這對我和你都沒有損失,我的目標(biāo)是讓彼此雙贏?!?p> 期望對話的態(tài)度,讓菲魯特迅速點頭,走向指定的座位與他相對而坐。識趣的羅姆爺在杯子里倒入牛奶,放在兩人面前。
「我提供場所和牛奶,但交涉本身要由你自己來,老朽可不管?!?p> 「我是抱著被痛宰一頓的心態(tài)來交涉的,就看著我怎么被人敲竹杠吧。」
昴摩拳擦掌、自信滿滿地說著不值得自豪的話,羅姆爺對此嗤之以鼻。另一方面,坐在對面的菲魯特喝了口牛奶,然后皺起眉頭。
「喂,羅姆爺。這杯牛奶水摻太多稀到?jīng)]味道,難喝死了?!?p> 「怎么不管是你還是他,都說老朽好意端出來的飲料難喝……」
被講得狼狽不堪的羅姆爺,用大手掌撫摸說話毫不客氣的菲魯特的頭。
她的頭被用力摸到像要掉下來,但看到羅姆爺那慵懶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有加害的意圖,菲魯特也很習(xí)慣地承受。
「你們比老朽預(yù)期得還要合得來呢,被冷落在一旁很寂寞耶?!?p> 「羅姆爺長得一臉要找碴干架的兇惡臉,就別說那么女孩子氣的話了。」
「你從進門就一直挑老爺爺?shù)拿?,不過你應(yīng)該不是要我跟他干架吧???」
菲魯特的話讓昴感到驚愕。他抬頭仰望禿頭老人,然后失去斗志。
雖說自己因為眼神比較兇惡而容易被人誤會,但那根本無法和身高超過兩公尺的巨大老爺爺相提并論。
「啊——我剛剛說得太過頭了。抱歉啦,小哥。」
「雖然我很想視小哥這個可愛稱呼為和談成立,但這邊請先饒了我。今后無心之言傷到人的話……你怎么了,羅姆爺?」
「你們兩個不會是結(jié)伙想惹老朽生氣吧?」
羅姆爺雖然面露笑容但額頭卻浮現(xiàn)青筋。昴和菲魯特看看彼此然后聳肩,這么合得來的模樣令羅姆爺深深嘆息。
「唉呀呀呀……想想也是,跟菲魯特同個世代的熟人,個個都是老奸巨猾的人?!?p> 「……羅姆爺,算我拜托你,你那種莫名丟人現(xiàn)眼的顧慮就別說了好不好?!?p> 「還同個世代咧……這也難怪,在老爺爺看來大家都一樣大吧?!?p> 瞥了菲魯特一眼,重新觀察,她那發(fā)育貧乏的身材看起來才十二、三歲,就算放寬標(biāo)準頂多也才十四歲。
要和她當(dāng)朋友或熟人,年齡差距足以令人不自在。
絲毫不理踩昴的分析,滿臉執(zhí)拗的菲魯特和羅姆爺繼續(xù)斗嘴。
「要是因為在意那種事而裝作獨來獨往的一匹狼還得了。老朽哪天身體不行了,沒辦法再好好支援你,到時候你一個人要怎么辦?」
「這些話你幾年前就在講啦。除了同樣的話說很多遍的腦袋以外,其他地方才不會那么快就不行咧。在變那樣之前……」
「變那樣之前?」
昴捕捉到囂張氣焰消失的語尾,激怒了菲魯特。她用力抬起頭。
感受到那是不該聽到也不被歡迎的氣氛,昴咳嗽清嗓。差不多也該把偏離主題的部分稍微修正回來了。
「那么,重新開始交涉吧。那個,菲魯特,徽章你有帶在身上吧。」
「……嗯,有。」
面對直接進入主題的昴,菲魯特簡短干脆地回應(yīng)。
她探手入懷,拿出一樣物品輕輕放在桌上。
——昴一直在找的徽章,是以龍為圖案,意象非凡的胸章。
大小剛好可以放在掌心上,材質(zhì)無法判斷,但以翼龍為象征的圖形相當(dāng)繁復(fù),獨特之處在于龍張開的嘴巴銜著一顆紅色的寶石。
徽章正中心的紅色寶石散發(fā)著朦朧的光芒,昴不禁看呆了。
「好啦——」
菲魯特的呼喚將昴陷入默然的意識喚回。像在對回過神的昂炫耀,她按住桌上的徽章一端。
「這次輪到你亮出王牌了?;照率沁@么高級的玩意,而且還是我千辛萬苦才弄到手的。要底牌相當(dāng),才會皆大歡喜喔?」
「用惡劣的笑容測試我,這點很不可取。不過我拿得出的王牌只有一件,畢竟我可是榮枯盛衰的窮光蛋!」
挺胸自豪的昴換來菲魯特的苦瓜臉。
還是一樣,只要聽到「窮光蛋」所有人都會擺出嫌棄的表情呢。昴心想。
心中的情感暫且擱置一旁,昴按照宣言亮出他唯一也是最強的王牌。
看著被用力放在桌上的手機,菲魯特的表情如預(yù)期一樣困惑。對這反應(yīng)感到滿意的同時,昴起動手機的相機功能。
「看招!一秒九連拍!」
「哇哇哇哇哇哇哇!喂,這是什么聲音,很刺眼耶!」
白光閃燦,機械快門聲快速地連響。
違反禮儀的拍照方式讓菲魯特一臉想抱怨的樣子,但昴在她張開嘴巴前把手機螢?zāi)贿f到她面前。看到螢?zāi)簧系淖约?,她瞪大眼睛?p> 「這個是……」
「沒錯,你被復(fù)制了!這就是能夠切割時間并留下形體的『流星』。我打算用這個『流星』,和你交換那枚徽章?!?p> 開頭就亮出最大底牌,趁著氣勢讓自己在交涉中占有優(yōu)勢。
交涉的基本,就是配合情況讓對方順勢決定非此不可的強硬手段。
當(dāng)然,這個方法和一開始就向?qū)κ中鏇]有比這更強力的王牌是一樣的,實質(zhì)上昴都是用口頭來實踐。
「原來如此,不賴嘛。羅姆爺,這個『流星』可以賣多少?」
看著螢?zāi)徊蛔↑c頭的菲魯特反應(yīng)極為平淡,昴對此大吃一驚。
不但沒有眼神發(fā)光,甚至沒有伸手拿手機。她的興趣不在于手機的功能和稀有價值,徹頭徹尾就只著重于能換多少錢。
「對高科技的浪漫,連在異世界也僅限用于男性嗎?太寂寞了!」
「吵死了,少在那邊嘰嘰喳喳的。就我來說這個沒看過的東西……『流星』?要是能賣得比這個徽章還要多就萬萬歲了。這一方面,我信任羅姆爺?!?p> 「嗯,正確金額我也不清楚,但就結(jié)論來說兩者根本不能比。雖然我也覺得那個徽章可以換不少錢……但還是輸給了『流星』??傊?,老朽的結(jié)論是,這個交涉對菲魯特來說是撿到便宜了?!?p> 「是嗎是嗎?這樣不錯耶——」
羅姆爺?shù)谋WC讓菲魯特心情大好。
雖然反應(yīng)和預(yù)期有些不同,但目的快要達成讓昴也很心滿意足。
但是,就在昂快速伸手要拿徽章的時候,菲魯特制止了他的動作。
「慢著,互亮王牌到此結(jié)束。但是,我的抬價還沒結(jié)束喲?」
「……自己宣告要哄抬價格,這可不值得贊賞啊。是說,就算你想把價格拉高也沒用,畢竟我可是天下無雙的窮光蛋?!?p> 「人家才沒壞心眼到那種地步呢。羅姆爺都那么說了,我也認同你的『流星』價值比這個徽章高,可是你說只有這張王牌是騙人的吧?」
菲魯特站起來,俯視坐在椅子上的昴。
一雙紅色瞳眸閃閃發(fā)光像在估價??此菢?,冷汗滑過昴的背部。
作為交涉王牌,具備最大威力的手機已經(jīng)亮相。但是,昴手邊還有好幾樣在這個世界應(yīng)該也具有價值的東西。原本打算交涉不利的時候可以拿這幾樣來當(dāng)備案,沒想到——
「放心,我說過了吧?我并不打算再從你身上狠撈一筆。只要那玩意可以換錢,我就很滿足了?!?p> 嘲笑焦慮的昴,菲魯特輕輕拍手。她的反應(yīng)令人窒息,昴在深呼吸的同時別開眼,不讓她察覺自己的動搖。
「那么,你說的抬價是什么意思?」
「嗯?喔,很簡單,我的交涉對象不是只有小哥你一個。」
昴的頭上浮現(xiàn)問號,菲魯特豎起食指解答他的疑問。
「原本呢,我會偷這個徽章就是受人之托,對方說愿意拿圣金幣十枚來換這枚徽章?!?p> 「你接了別人的偷竊委托嗎?所以這值十枚金幣?我是不懂行情啦……」
瞥了羅姆爺一眼。察覺到昴的意圖,他點頭回答:
「這枚徽章,老朽可以賣個四、五枚金幣,被殺價的話,有可能用三枚成交?!?p> 「既然如此,就單純是翻倍收購啰?」
「不,她剛才說的是圣金幣喔。和市面上流通的金幣不同,圣金幣是以稀少的素材圣金制成,因此十枚圣金幣價值大約是二十枚金幣?!?p> 「用四倍收購???」
「驚訝什么,你帶來的『流星』最低價也要圣金幣二十枚。視情況,可能會有愿意出更高價的收藏家。不過那得另當(dāng)別論?!?p> 這世界的物價叫人難以理解,本來以為金幣已經(jīng)是最高等級的貨幣了,沒想到又跳出一個圣金幣,而且叫人驚訝的是手機竟然值二十枚。
「既然『流星』的價值這么高,就跟委托人說聲抱歉拒絕掉吧。」
「所以我才說要抬價了吧?!?p> 菲魯特狂妄的表情,扭曲成更壞心的笑容。
「小哥都愿意用貴得這么離譜的東西來換了,若真的想要,對方不就可能會追加相對應(yīng)的報酬嗎?」
「也就是說……如果對方愿意出高于圣金幣二十枚的價碼……」
「小哥若不對我亮出剩下的牌組,勝負就不用比啰。」
菲魯特颯爽地斷言。重新訂正,她的表情不是壞心,而是惡劣到極點。
交涉走到這個地步,不穩(wěn)定的發(fā)展使昴的臉色開始罩上烏云。
「那么,那個委托人在哪?有約好什么時候交貨嗎?可以請對方一起上談判桌嗎?」
「當(dāng)然,只不過對小哥很不利,我的賺頭也有可能減少。還有,交涉場所就不用擔(dān)心了,就在這里。」
手指拍打桌緣,菲魯特靠著椅背仰望羅姆爺。
「羅姆爺在的話,大部分的對象都會取消使用暴力的選項。畢竟要和有這種外表的老爺爺干架,光想就提不起勁了?!?p> 菲魯特征求同意,昴也瞥了羅姆爺一眼回以肯定的答覆。
另一方面,羅姆爺似乎不在意兩人對他的這種評價。
「老朽不在就啥都做不成,真是的,可悲至極。要不要再來一杯牛奶?會稍微甜一點喔?!?p> 羅姆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寵溺孫兒的笨蛋爺爺。
心情大好的羅姆爺為菲魯特倒牛奶。昴看著她流露出厭煩的嘆息。
「不過,既然你一開始就將委托人叫來這里,就代表即使沒有我你也荷包賺滿滿嘛。」
「正是如此。你以為我花了多少苦心才偷到這個?而且像我這么纖弱的女生單獨赴約,要是被賴帳了怎么辦,很沒面子耶?!?p> 「纖弱嗎……」
就菲魯特瘦弱嬌小的外型來說,這樣的形容絕對沒錯。但像剛剛那樣品嘗到她精神上的頑強和厚臉皮后,對于她「纖弱」的形容就產(chǎn)生了反抗。再深入回想,她辛苦偷竊這枚徽章的過程中,曾經(jīng)對陷入生死交關(guān)的昴見死不救。
一想到就生氣,至少要抱怨個一句。
「話說回來,你完全不記得我了嗎?」
「——?我們在哪見過?不過,如果不是充滿沖擊性的見面方式,我是沒空去記住的喲。原本小哥你外表就很平凡不起眼,只有發(fā)色和服裝引人注目而已?!?p> 菲魯特嘻嘻哈哈地說。
她的態(tài)度不像在說謊,包括外表平庸被瞧不起這點,都讓昴驚愕不已。
在異世界里,人情這字眼可能完全被廢除了。目擊強盜殺人(未遂)現(xiàn)場還能忘得一干二凈的精神力就是證據(jù)。
另一方面,也有在得不到好處的狀況下幫助昴的莎緹拉,和言行舉止跟惡棍一樣,卻沒辦法憎恨他的羅姆爺,所以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人情味。
即使在異世界也有個人差異。只看壞的一面就下評論,實在很不妥。
「算了,就不跟菲魯特叫人遺憾的記憶力計較了。那你等的買家何時會來?」
「那種叫人火大的說法是怎樣。因為我說會在日落前完成工作,所以就約日落后在這里碰面……太陽也下山了,差不多該到了吧?」
這段對話或許就是觸發(fā)事件的引信。
門板突然響起尖銳的敲門聲,三人互看彼此。
「不講暗號?」
「啊,我沒告訴對方。八成是我的客人,我去看看?!?p> 菲魯特伸出舌頭回覆羅姆爺?shù)囊蓡?,然后幾乎是用跳的站起來,走向倉庫入口。她的舉止給人的感覺就是把別人家當(dāng)自己家。
「可以嗎?任她這樣隨便來?!?p> 「沒差,又不是陌生人。我們的交情也不短……更何況她還要靠我居中調(diào)解?!?p>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很高興被麻煩的老爺爺從倉庫深處拿出棍棒。
棍棒的長度跟竹刀差不多,材質(zhì)大概是木材,然而,前端卻有許多突出的硬刺。從外觀看,是個只要被打到就會受到致命傷的絕佳武器。
「要說是狼牙棒還是什么,果然就算在異世界,棍棒也是標(biāo)準裝備啊……」
超過兩公尺高的健壯老爺爺,他的武器一如我期待的威武。這樣就算是穿著呈現(xiàn)**狀態(tài)的破布上衣和腰巾也很完美。
「無法視為文明人的姿態(tài),就算是昴先生我也只能苦笑。」
「隨便說那什么話,你以為交涉能發(fā)展到這種地步是托誰的福?」
「真讓人感嘆啊,」羅姆爺搖著頭說。昴因老人的態(tài)度而垂下視線。
「不,其實我很感謝你。雖然交涉還不算完成,但可以進展到這個程度,毫無疑問是托老爺爺?shù)母?,謝謝你?!?p> 「……突然變那么老實,你是瘋了不成?」
面對昴的感謝,羅姆爺用手指搔搔自己的禿頭,然后大聲吐氣。
「你是自己找到這,用自己的東西作為交涉籌碼,根本沒什么好感謝老朽的?!?p> 「沒那回事吧?因為羅姆爺原本就知道菲魯特預(yù)計在這里進行徽章交易吧?既然如此,一開始的時候你大可不甩我,直接把我扔出去的?!?p> 「…………」
「給予我談話機會的人,確實是老爺爺你,不過之后拿物品換取機會是我自己的功勞。是我,自己的,功勞喔!」
因為很重要,所以昴又重復(fù)說了一遍。
面對昴用拇指比著自己夸耀。羅姆爺滿臉不高興地沉默不語。結(jié)果惹人厭了啊,昴后悔自己方才輕浮的發(fā)言。
「感謝嗎……這邊有點不對,要道謝的人是老朽才對?!?p> 羅姆爺突然對面露反省之意的昴低聲說道。
老人擠壓滿是皺紋的老臉笑了,這加深了他面部的皺紋。
「身上帶著『流星』,服裝和內(nèi)心都很干凈……其實你是很有身分地位的人吧?」
「不,沒那回事……」
「不用隱瞞?;照卤环启斕赝底哌@件事,是不能公諸于世的事情吧?光是你試圖息事寧人這點,就讓老朽很感激。」
對于看不出底細的昴,羅姆爺擅自把他想像成一位大人物。在老人的腦袋里,昴似乎是個機靈的紳士。
「老朽和菲魯特的交情,是在她還沒懂事的時候就有了?!?p> 「喔,聽你們的對話就有那種感覺了。你們一直住在這里嗎?」
昴抬了一下下巴,言外之意指的是貧民窟。羅姆爺點頭。
「住在這個地方,不管是誰都是拼死努力活下去。兒童為了存活,和境遇相似的孩子們成群結(jié)黨也是家常便飯……不過菲魯特不適合團體?!?p> 「如果對誰都用那種態(tài)度的話,那我也能理解為什么了?!?p> 要說頑強也可以,但自我本位才是菲魯特自始自終的態(tài)度。
昴心想,假若是以利害相連的關(guān)系,那就不能視為是光彩的生活方式。
「不過既然如此,那羅姆爺對待她的方式不也有問題嗎?講出口有點那個,不過我認為正因為有寵溺她的羅姆爺,她那種個性才會沒法收斂?!?p> 「……我無話可說,因為老朽確實是很偏心那孩子。」
羅姆爺撫摸禿頭平靜地說??粗先说痛寡酆煹膫?cè)臉,昴感受到羅姆爺對菲魯特抱持著近似親人的情感。兩人之間應(yīng)該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至少對羅姆爺來說那是個羈絆。
「只要不是單相思就好?!?p> 「即使那樣我也不在意……不,那樣比較好。」
聽了昴沒有主語的低語,羅姆爺輕聲回應(yīng)。
羅姆爺?shù)膽B(tài)度讓昴想再發(fā)表其他的話,但偏偏時間到了。
「你們兩個大男人不要小聲地在那邊咬耳朵啦,惡心死了?!?p> 回來的菲魯特看到正在對話的兩人后口出惡言。而在笨拙諂笑的菲魯特后方,站著其他人。
「果然是我的客人,坐這邊可以嗎?」
用手勢驅(qū)趕昴后,菲魯特親切接待身后的對象。下一個交涉對象來了。昴緊張地抬起視線,在看到對方之后感到有點吃驚。
因為菲魯特帶來的人物,是位外表美麗的女性。
身材高挑,身高和昴差不多,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前半。
眼角下垂、氣質(zhì)雍容華貴的美人,白到像生病的肌膚即使在昏暗的倉庫中也格外搶眼。雖然披著黑色大衣,但因為前方敞開,緊貼在身上的黑色裝扮叫人離不開眼。雖然體型纖細,但該凸的地方都有凸,簡言之就是魔鬼身材。
而且她和昴一樣,有著在這個世界被視為罕見的黑發(fā)。越背及腰的長發(fā)綁成辮子,現(xiàn)下她正用手指玩弄發(fā)尾。
不知從何而來的妖艷成熟大姊,對在原本的世界毫無女人緣的昴來說是個極度未知的存在,因此他的心跳無法不快拍滿點。
昴失去精神上的優(yōu)勢,老實讓座。菲魯特坐在空著的座位,左邊站著手持棍棒的羅姆爺,右邊站著藏不住緊張的昴。
面對如此盛大的迎接,女子卻沒有絲毫不悅,側(cè)著頭說。
「我覺得局外人很多呢。」
「要是被賴帳我會很傷腦筋,這是我們?nèi)跽叩闹腔邸_€有,小哥是負責(zé)倒飲料的。」
無法反駁比手勢使喚自己的菲魯特,昴從架上選了比較干凈的杯子拿出來,倒進牛奶端到兩人面前。
「謝謝?!古映?wù)生昴道謝,接著像在打量似地說:
「那邊那位老人家我知道,但這邊的小哥呢?」
她是從行為舉止和氣質(zhì),感受到昴的格格不入吧。
不是警戒而是單純的疑問。菲魯特做出壞心的表情。
「這位小哥是你的勁敵,也是我另一位交涉對象?!?p> 一如她的宣言,抬價開始。
6
「原來如此,事情我大致了解了?!?p> 女子傾斜杯子喝牛奶,然后用舌頭舔去薄唇上的白色痕跡。
自稱艾爾莎的女子,一舉一動都艷麗無比,連在菲魯特說明狀況的期間,也屢次波光流轉(zhuǎn)瞥向昴,使得他心頭小鹿亂撞。
「就是這樣,這是場抬高價碼的交涉。對我來說徽章賣給誰都無所謂,反正就是賣給出最高價的人。」
「這種個性不錯,我不討厭。那么,那邊的小哥付多少?」
圣金幣十枚,那是艾爾莎先前所承諾的金額。
能夠與之較勁的話,對方當(dāng)然也會認為昴出了更高的金額。
觀望的態(tài)度沒有好處,下定決心的昴第三次發(fā)動手機的照相功能。燃燒的快門切割倉庫,將艾爾莎的身影擷取至熒幕中。
他的突然之舉令艾爾莎蹙眉,昂把手機螢?zāi)唤o她看。
「我出的是這個『流星』,全世界大概就只有一個這樣的稀有道具。根據(jù)那邊的肌肉老爺爺所說,價格至少有圣金幣二十枚?!?p> 「『流星』……」
望著螢?zāi)恢械淖约?,艾爾莎點頭表示了解。
昴的手段是以物易物,而且不是故弄玄虛。艾爾莎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皮囊,里頭八成是裝著約定好的報酬——圣金幣。
皮囊被放在桌上。金屬摩擦撞擊,帶有厚重感的聲音穿過皮囊,傳入眾人耳里。
菲魯特的瞳孔像貓咪一樣瞇起來,羅姆爺對此出言告誡。艾爾莎白皙的手指在桌上交握。
「其實我也是受人之托。委托人要我多帶一些錢,如果受托人猶豫,金額就報高一點。」
「委托人……所以艾爾莎小姐也只是被人委托收購徽章啰?」
「就是那樣。想要東西的是委托人,莫非你是同行?」
「跟我同行的話,那就是無業(yè)游民啰!」
「那么,這位無業(yè)游民小哥開了天價,你的飼主金額上限是多少?」
在菲魯特挑釁的口吻下,艾爾莎默默地打開皮囊。
倒過來的皮囊吐出來的,是綻放耀眼銀白光輝的圣金幣。
重疊的金屬聲讓菲魯特兩眼發(fā)光,連羅姆爺?shù)暮韲刀嘉⑽⒌毓距阶黜?。相較之下,昴在意的不是光輝而是數(shù)量。如果數(shù)量無誤的話——
「剛好二十枚?!?p> 「這就是我雇主交給我的所有圣金幣了。上限似乎就跟小哥開的價格相同……是不是有點麻煩啊?」
問話轉(zhuǎn)向站在菲魯特身旁的羅姆爺。
羅姆爺數(shù)過圣金幣的數(shù)量后,俯視一臉不安的昴笑著說。
「別露出那種膽小的表情,男人怎么能那么沒出息。二十枚圣金幣確實是超出原先的報酬,可是老朽應(yīng)該說過,圣金幣二十枚只是小兒科。」
寬大厚實的手掌粗魯?shù)刈ド﹃牡暮诙贪l(fā)。
「在老朽看來,這場交涉的優(yōu)勢偏向你。雖然對不起你和你的雇主,但你可以把金幣放回袋子回去了?!?p> 厚實的手掌把圣金幣推回去,羅姆爺?shù)脑捵岅臍g喜地仿佛吃下定心丸。
菲魯特高舉雙手沒有意見,艾爾莎聳聳肩,看起來并沒有很沮喪。昴忍不住擺出勝利姿勢,但那反應(yīng)卻引來周圍的側(cè)目。
「干、干嘛啦,有什么關(guān)系,我很高興啊!就某種意義來說,這是我頭一次達成目的,擺一下勝利姿勢又怎樣!?」
「我什么也沒說啊。你很高興呢,我只要能大賺一筆就OK了?!?p> 「我的雇主也沒必要把徽章留在手上,所以不需要死咬著不放?!?p> 相對于開心到臉泛紅光的昴,菲魯特和艾爾莎的態(tài)度都很平淡。
雖然自己并沒有性格惡劣到期待交涉敗北的艾爾莎說出什么喪氣話,但她明明沒能完成任務(wù)卻絲毫不在乎的態(tài)度實在叫人在意。
「啊,抱歉,艾爾莎小姐,可能會害你被罵?!?p> 「沒辦法啰,如果是我的失誤就算了,但這種情況是雇主以為只要付一點錢就能拿到才會這樣?!?p> 「二十枚圣金幣不算少了,面子會有點掛不住呢?!?p> 「唉呀,是我的運氣超級贊啦!這下子我的時代終于到了?」
和同情艾爾莎的男性陣營相反,菲魯特簡直不看氣氛,態(tài)度傲慢至極。
反正昴達成了來這里的目的之一,這樣一來,報答莎緹拉恩情的希望之芽就能茁壯了。原本應(yīng)該要跟莎緹拉報告有人委托菲魯特偷徽章這件事,不過昴可沒有將他們關(guān)進拘留所的強韌精神。
機會主義,在這里發(fā)揮到極致。
「那么,交涉的結(jié)果很遺憾,不過我要告辭了?!?p> 站起來的艾爾莎喝光剩下的牛奶,再次用情色的舌頭舔去牛奶漬后,她突然看向昴。
——黑色的瞳孔緊纏著昴,像是要捆綁他。
「——話說回來,你拿到那枚徽章后打算怎么辦?」
感覺低沉、凍結(jié)情感的問話。
那聲音甜蜜地脅迫昴的耳膜,給予禁止說謊的錯覺。
「……喔,要找到原本的持有人然后歸還?!?p> 說完,昴察覺自已很明顯地失言了。
自己居然在偷徽章的少女以及委托偷竊的人面前宣告要還給持有人。
「——什么啊,原來是相關(guān)人士?!?p> 昴說出的話——具備足夠的意義,讓艾爾莎冰冷的殺意付諸實行。
「嗚——???」
旁邊突然受到撞擊。
擊中腰部的威力使身體朝一旁滑出,昴來不及防護自己就跌落地面,在痛楚與沖擊及旋轉(zhuǎn)的視野里瞬間撞擊地面。抬起頭,菲魯特正抱著自己的腰。
「你干嘛啦!」
「白癡啊都不閃,想死嗎?。俊?p> 「你干嘛啦」的罵聲,被凌駕其上的怒吼給消除。
昴驚愕不已。從低處往上看的視野中,看見了面朝自己的艾爾莎。
「唉呀,被閃過了呢。」
艾爾莎歪著頭,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的手上握著跟身形不相稱的兇器,而且散發(fā)著暗沉的光輝。
——庫克力彎刀。在昴所擁有的知識中,浮現(xiàn)那把兇器的名稱。刀刃長將近三十公分,刀身彎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