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筆峰之上,正飄著雪,而這雪花看起來卻是黑色的,因為此刻是黑夜。
而在這樣一個凄寒的夜晚,發(fā)出了噼啪的聲響,那是打斗聲。
有兩個人在這雪地里進行生死決戰(zhàn),而此刻的月光正照在兩人身上。
其中一人手持冷月寶刀,相貌堂堂,明顯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人雖年輕,但是經歷極多。
另外一人身材極高極瘦,皮膚略微粗糙,臉上有一道隱晦的皺紋,明顯年紀在四十余歲,但是卻絲毫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雄才霸氣。
前者使出來的是冠絕武林的胡家刀法,后者舞出來的乃天下無雙的苗家劍法,兩人已經斗得難分難解,驚天動地,不分高下,只可惜如此精彩的打斗,卻無人欣賞。
不,還是有一人,這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
苗若蘭目視著他們,心里非常的慌張,正使勁地抓著衣襟,因為他深愛著那兩名男子,而他們也正是為了自己才會互相殘殺的,因為這兩人也同樣深愛著她。
正所謂英雄愛美女,而苗若蘭正是一個無人可比的大美人,光是那張美若天仙的容顏,世間就已經找不出第二人。
這場決斗是由后者主動出手的,因為他看見前者將她從暖床上抱了下來,而且苗若蘭還是赤身裸體,這讓一個愛著她的男子如何忍受。
苗人鳳比他更愛她,因為他是苗若蘭的父親,正所謂血脈相連,看見女兒被羞辱,又如何能無動于衷?
到現在為止,苗若蘭的衣衫還是不整,身上的紐扣都扣錯位置了,明顯是在匆忙的情況下穿上衣服的。
這時,他們斗到了高潮,胡斐看見了他劍法中的破綻,連忙乘勝追擊,將對方逼到絕境。
現在他只要舉起手中的長刀劈斷苗人鳳腳下的樹,便可致其跌落山谷。
玉筆峰數百尺高,掉落下去者必死無疑,但他乃是一名頂天立地的大俠,又是心愛女人的父親,況且自己還許諾過絕不傷他性命。
所以這一刀不僅是要劈掉苗人鳳的性命,也是要砍斷與苗若蘭之間的愛情,而且還毀滅了自己心中的道義,所以他劈不得。
但若是不劈,等到對方將那招“提撩劍白鶴舒翅”使完,那死的可就是自己。
胡斐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練成了舉世無雙的胡家刀法,并且自己還未娶妻生子,正當壯年時期,若是就這么死了,他實在是不愿意。
而要保住性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要“劈”!
劈不行,不劈也不行。
劈還是不劈,劈還是不劈,劈還是不劈……
這五個字在一瞬間于他腦海里徘徊了千百遍,而答案要么一個字,要么兩個字,這個看似簡單但是在胡斐腦海里卻是難如登天的選擇,因為這個選擇將取決了他整個人生。
一個選擇往往改變了人的一生,而胡斐這一刻的選擇將決定了三個人的命運。
他的頭就快要爆炸了,刺激得眼中帶淚,身上明明絲毫未損,但是受到的痛苦卻無比的龐大。
淚水滴落到了眼睛,胡斐見到了父母的幻影,突然想到“不劈”多好呀!
自己不僅可以保留住心中的道義,成為一代大俠,還可以下去與父母、程靈素相見,也不用見到心愛的女人傷心欲絕。
劈,死的是兩個人,不劈,死的就只有他一人。
既然這樣“不劈”的結局好于“劈”,胡斐自然選擇前者,但是人總是怕死的,他即使想通了,也很難做到。
胡斐發(fā)覺自己的手在抖,此刻連忙舉手一甩,只見冷月寶刀拋于懸空掉落在一個連他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
因為苗人鳳的劍已經猛刺而來,他生怕再握著刀會忍不住劈下去,現在無刀在手想劈也沒法子了。
在那一刻,他整個人都釋放了,腦子不用再受折磨了,此刻他才明白,原來死也不是那么的可怕,反正就是一劍刺下去,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正如《魚我所欲也》里提到的“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p> 這句話來形容此刻的胡斐是再適合不過的了,現在他正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目視著遠處如天仙一樣的苗若蘭,似乎是在告訴她:“下輩子一定娶你過門!”
“提撩劍白鶴舒翅”這一招苗人終于全使出來了,雖然只在短短一個眨眼間,但是對于胡斐就像是一個世紀那么長久。
那一劍刺了過去,劍身沾滿了深紅色的鮮血,如血花般灑落地面。
那一劍苗人鳳可是使勁全力刺下去,不僅劍身是血,就連手握的柄身也沒有一處是干凈的。
胡斐臉上露出來的只有痛苦的表情,雙眼瞪大如珠,胸口上全是血。
但他卻完好無損的站立在那里,倒下去的卻是持劍的苗人鳳,這又是為何?
“爹!”苗若蘭驚嚇得大聲喊道,如脫兔般飛奔過來,完全不敢相信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跑得比獵豹還快。
短短數秒鐘她就已經來到父親身邊,此刻胡斐已經將他扶了起來,疑問道:“苗大叔,為什么你這么傻?”
原來那血是來自于苗人鳳的右臂,他為了保住胡斐的命而自廢右手,而只有使勁全力才能震斷手上的筋脈,血從手上流出自然順著劍柄沖到了劍身,不過由于那勁力實在是太強了,繼續(xù)往前噴到了胡斐的胸口上。
手廢了,哪里還有力氣將殺人,所以胡斐即使不劈也可以不用死了。
劈與不劈,受到傷害的都只會是苗人鳳,胡斐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是自己想得太絕對了,就好比一個人被雷劈中,所有人都認為此人死定了,但結果對方卻偏偏還活得好好的。
苗人鳳冷笑一聲回應道:“你可以為了救我而去死,那我為了保護你而自廢一臂又算得了什么?”
他真不愧為一代大俠,斷了一臂卻依然可以如此談笑自若,要知道對于高手而言,這簡直就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其實他也跟胡斐一樣,都認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有想到絕處逢生,可以活著見到女兒已經滿足了。
胡斐叩謝道:“謝謝你,苗大叔!”
“爹爹你看!”苗若蘭將那塊黃布遞到父親的手上。
“打遍天下無敵手”七字映入他腦海里,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了,問:“女兒,這是在哪里找到的?”
苗若蘭回應道:“這是我從胡大哥的包袱里找出來的,還有這雙嬰兒鞋?!?p> “這……”
這些全是當年小胡斐身上所穿的,當年胡夫人飲刀自刎將其托付給自己時,記憶猶新,而那張黃布也正是自己撕下來留給他的。
“原來你就是當年那個小胡斐,你沒有死,真是太好了!”苗人鳳興奮道,氣色大好,完全看不出失血過多,簡直比靈丹妙藥還要管用。
胡斐道:“苗大叔,你寧愿自己受傷,也不愿殺我,就憑這一點,我也相信你絕非下毒害死我父親的元兇?!?p> “好,如果這條手臂可以洗清我的冤屈,那斷得可真是值得?!泵缛锁P笑著說,接著又道:“不過,你之前確實是看光了我女兒的身體,這個你可要給我一個交代?!?p> 胡斐道:“苗大叔請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對待若蘭。”
苗人鳳氣憤道:“混賬,我是叫你娶她?!?p> “爹……”苗若蘭害羞道,臉紅了,但是心里卻很開心。
胡斐對女人一竅不通,否則當年袁紫衣早就跟他了,可苗人鳳是過來人,多少有點經驗自然要好好幫他。
苗人鳳見他呆如木雞而嚴肅道:“怎么,難道還要我女兒開口求你不成?!?p> 胡斐聞之,立馬反應過來了,道:“若蘭嫁給我好嗎?”
苗若蘭聞之轉過身不理人家了,只是吐出“討厭”兩字,但是臉上卻掛出了喜悅的笑容。
通常男人向女的求婚,女方吐出這兩個字,而又是笑著的,就意味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