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還在腦海中翻滾,不知不覺,經(jīng)理已經(jīng)進來了,給大家開每天的例行晨會,先由小羅的請假說起:“小羅是個對工作極其認真的人,他來咱們部門也有半年了,算是唯一一個留下來而且干的不錯的小伙子,不遜于你們這些女同志啊!”
大家在腦中思考著為什么經(jīng)理在人不在的時候還總夸小羅,經(jīng)理望著大家不明所以的眼神,笑了笑,接著說:“他早就和我請假了,說要回家休息休息,我一直沒批,這次安排在孟一棠的婚假之后。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秋了,咱們的業(yè)務(wù)眼看又要進入一個旺季了,咱們?nèi)藛T上雖然不齊,但大家更不能掉以輕心,拿出你們的戰(zhàn)斗力……”
隨后經(jīng)理再次強調(diào)了金秋時節(jié)推廣業(yè)務(wù)的重要意義,并對每個人的工作又做了小小的部署。
也許經(jīng)理看出了孟一棠的走神,在會后還特意走到了孟一棠的桌邊,囑托了幾句:“一棠啊,考慮到你新婚,最近一段時間盡量不給你安排出差了,客戶的維護工作一定要做好,咱們第六代產(chǎn)品的優(yōu)勢一定要讓老客戶也了解到,讓他們能主動地提出升級?!?p> 一棠能體會經(jīng)理的善解人意,認真地看著經(jīng)理胸前垂下的紅藍格子領(lǐng)帶。
“再有,小羅不在的日子,他的工作你先照應(yīng)著,忙不過來的話,曉芙也可以幫忙?!彼麄?cè)身溫和地又看了一眼林曉芙,曉芙也報以點頭微笑。
忙碌的一天結(jié)束了,孟一棠給自己換上了事先準備的一雙便鞋,和同事們一同走出公司。因為同事中已婚的更多一些,所以大家各有方向,揮手告別。也許孟一棠是唯一一個不想急著回家的人。
她的新家離公司比較近,因此她考慮走路上下班。丈夫的作息時間和他差不多,一般會選擇開車。如果交通不堵塞的話,他們兩人到家的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
夏末初秋的天氣清爽宜人,且天色還早,她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欣賞著路邊葉子被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的一排排楊樹。
一輛白色的汽車,從身后緩慢的駛過。同事欣姐從副駕的車窗里面探出頭來:“一棠,你老公太不像話了,婚后第一天下班兒也不說來接一下?”口氣中流露著嗔怪。
她抬頭看到欣姐和她的老公一同朝著自己微笑,也微笑著簡單地回應(yīng):“他下班兒也不早,沒時間哪,我自己走回去挺方便的。”她又朝他們招了招手,目送著欣姐的車從身旁掠過。
白色便鞋和她的紅裙看上去有些不協(xié)調(diào)。在同事的眼中,她這個新婚妻子似乎有些形單影只。不過,她并不在意這些,仍然想著假期中發(fā)生的事。
第一天丈夫精神失常的舉動曾給她一種錯覺,因為接下來的幾天都很正常,他們兩人沉浸在美食和美景中。
有小馬兒代夫之稱的芽莊,滿足了人們對海灘,沙丘,神秘古堡的所有想象,沉浸在渾然天成的海天一色中,讓人們忘卻了自己是誰,忘卻都市中的一切憂愁和煩惱。孟一棠的人生信條便是:世上唯有美食與美景不可辜負。
在異國他鄉(xiāng),他們不僅享用了大家都熟知的海鮮大餐,也品嘗了夜市里和路邊攤上的各類小吃:牛肉河粉,肉粽,春卷兒,甘蔗蝦……雖然都是最普通的食材,卻都充斥著當?shù)氐莫毺乜谖?,她從不顧及別人的眼光,只顧埋頭苦吃。
“你怎么不吃呀?”她抬頭看了下丈夫。
“你吃得開心,我就放心了?!彼哪樕细‖F(xiàn)出寵溺。
“那怎么行,你餓瘦了也不合適啊!”
“……”
丈夫許凡生本來也偏瘦,看著她滿足的神情,差點笑出聲來。
傍晚,他們倆人都穿了沙灘裝,戴著漁夫帽,漫步欣賞著浪漫而神秘的古堡,把身心全部融化在暖陽里。
“我比現(xiàn)在再胖20斤行嗎?”
“沒事兒啊,多胖都沒關(guān)系,我的印象里還是剛見到你的樣子?!?p> ……
想到此,她的臉上還浮現(xiàn)出了沉浸甜蜜的微笑,但手腕上陣陣的疼痛又勾起了昨天晚上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她覺得生活真是喜歡和她開玩笑。一陣冷風(fēng)吹過,她把領(lǐng)口緊了下。
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是在家里度過的。六天的異國之旅結(jié)束了,和丈夫回到布置喜慶的家后,他們才感到有些疲憊,于是都格外珍惜這調(diào)整休息的最后一天時光。
白天如往常般和諧。晚餐時,孟一棠親手下廚做了幾樣可口的菜,而丈夫也過來搭手幫忙,乒乒乓乓中仍充滿了溫馨的氣息。
快吃完時,丈夫主動提出要給她做一份蘋果酸奶,她欣然看著他吃力地削著蘋果皮。在食物面前,許凡生是個生手,看得孟一棠直起急:“還是我來吧?!?p> 她得意地搶過蘋果和刀,故意在丈夫面前逞能地顯示自己的削皮大法,可光顧著趕速度,竟然不小心劃傷了手指。她看著鮮艷的液體在皮下停留了片刻,便如注般地涌出來,一陣針扎一樣的慘叫:“快去拿個創(chuàng)口貼來?!?p> 許凡生和她一樣心焦,慌忙地磨蹭了一會兒,拿來了酒精棉和創(chuàng)可貼。
當他驚慌地想幫妻子擦拭傷口時,血液布滿了他的視線,融入到他的神經(jīng),他驚奇地叫出聲來:“一棠,你的手怎么全是血啊,你的臉,臉上也都是!”聲音又提高到了刺耳的程度。
孟一棠早已警覺,丈夫的異常又挑動起她敏感的神經(jīng)。她心里想著,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冷靜地把酒精棉接過來,給自己處理傷口,然后敷上創(chuàng)可貼。然后神情嚴肅地看著眼前這個令自己陌生的男人,只見他全身顫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仍在含混地自言自語。
她硬著頭皮試圖去安慰他,一觸碰到丈夫的胳膊,他又高聲地叫喊起來:“別碰我,你們都離我遠點兒!”同時,伴隨著男人刺耳的哭聲。
孟一棠實在是不想忍受和面對這一切,她想回家,回她自己的家。她從門后抓起外套,打開房門沖了出去。摔門聲似乎把許凡生喚醒,他站起身,不顧一切地也追了出去。
他很快地攆上她,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這種生硬的力度提醒她,丈夫仍在發(fā)瘋,一種厭惡感使她拼盡全力地掙脫。孟一棠決非弱不禁風(fēng)的瘦小身軀,面對高大的丈夫,她仍可抵擋一陣,他們一路拉扯著來到車流狂奔的主干馬路。
她想抬手打車,可沒有車肯同情地為她停下。她下意識地要摸口袋,可直接觸摸到的是滑膩的圍裙,她身無分文,甚至連一把鑰匙都沒帶,更難以抵擋群眾灼熱而好奇的眼光。此時若真被熟人看到,更不知要引發(fā)多少對這對新婚夫婦的猜測。
這著實令她難堪,就在猶豫的一剎那,丈夫趁機用力地把她的雙手反綁,像對待刑犯一樣,邊推邊拽著往家走,同時吼著:“你必須跟我回家!”
孟一棠像泄了氣的皮球,炙熱而活躍的心智瞬間老了20歲,她甚至擠出自嘲的微笑。她瞬間讓自己松弛下來,對丈夫說:“你不用那么費力了,我跟你回去,就是想問問你帶沒帶鑰匙?”
許凡生稍微把力度減輕了些,但他的手仍像老虎鉗一樣警覺地劫持著她,簡單的回應(yīng)了句“帶了”。
孟一棠更覺得自己可笑,想著自視理智的自己,情急之下的行動,竟還不如病情發(fā)作的丈夫縝密。在現(xiàn)實面前,她只得低頭,至少是在此時。
他們倆拖著疲憊一起回到家,無話。她已經(jīng)懶得追問,他也懶得解釋。許凡生沉默地倒在沙發(fā)上,孟一棠走進衛(wèi)生間。她對著鏡中面容失色的自己笑了笑,使緊繃的面部肌肉重新恢復(fù)松弛,同時提醒自己,明天還要上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