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雙指夾符,口中念咒,隨即在胸前畫了一個圈,送了內(nèi)力將圈向外推去。二人周身立刻有火焰燃起。旋即,一只憤怒的火鳳在道兄頭上現(xiàn)形,怒目圓瞪,沖著村民嘶鳴?;瘌P登時向上一躍,雙翅盡展,向下擲出巨大火球,被火焰刮到的“村民”發(fā)出尖利的嘶吼,瞬間化為灰燼。
凌若早已被這華麗的招式吸引過去,剛才破陣,現(xiàn)在殺敵,不知道長是否還能堅持住。想起之前做的寧神藥,除了能安眠,還具補神之效,或許能幫上道兄一二。于是從布袋中翻出藥瓶,遞給道長。
對于修為高深的修士而言,低階補藥并無任何助益。何況,只有持續(xù)施展高階術(shù)法才會耗神,像是火鳳這等低階術(shù)法,當(dāng)真是信手拈來。
道長不愿拂卻凌若一番好意,便滿懷謝意的收下。
不過長久生活在此,卻未受邪氣侵染。村野之地,竟能能辨仙草、煉丹藥,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眼前這位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
經(jīng)過這一番戰(zhàn)斗,剛才的“村民”全部化為灰燼,地面的火焰已然熄滅。
“當(dāng)時真不該收留你!任你死活,也免了給村子招來今日的禍端?!?p> 聞聲,凌若抬頭,說的話的人是村長,身后跟著吳大夫為首的幾個人。言語之間盡帶殺氣,根本不似初見時那般和藹。
凌若暗自難受,村長說的沒錯,是她破壞了這里原有的“寧靜”。
與此同時,她感受到吳大夫身后有一雙閃躲的眼睛。循著目光探去,是個個子不高、雙發(fā)垂髫的身影。
那是……
“小聞?”凌若試探的喚了一聲,“這么多天,你跑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擔(dān)心你?!?p> 小聞縮在吳大夫身后,欲言又止。
如此畏縮的形態(tài),她太過熟悉。正是小聞趕自己走的那日,如出一轍。
原來他早就知道村中情況,是不想自己陷入險境,可惜沒有領(lǐng)會那番美意。
想到這里,凌若心中不由生疑。既然“村民”不是人類,那么小聞呢?還有李大娘,吳大夫和村長,他們都是什么?
如果之前的慈善只是一種偽裝,那么眼下的兇神惡煞才是撕破臉后的真面目嗎?
凌若苦笑,之前竟然妄想能和他們一起生活。
道兄用劍鋒劃破手指,以血為媒,在空中劃出一道法咒,大喝道“妖孽現(xiàn)身!”
緊接著,數(shù)張黃符從道兄的袖口飛出,自行追蹤至古井邊緣,附在井壁貼了一圈。未經(jīng)幾時,井內(nèi)發(fā)出無比哀怨的哭泣。
“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額?。 ?p> 是女人的聲音,但很快淹沒在怪物嘶吼之中??蘼曋袏A雜男女,充滿呵斥苛責(zé),聽著痛苦怨極。
聲響越來越大,生生要將耳朵震聾。
凌若轉(zhuǎn)身看向他們,但見村長幾人皆是捂住雙耳。
不是他們,又是誰在說話?
吳大夫神情慌張,眼睛一直盯著井口不敢懈怠,不知為何。
見到此景,村長一改方才兇狠面色,突得一下跪在地上懇求道,“道長,求你,求你不要啊!”耄耋老者一邊言語,眼中早已噙滿淚水,“她……她是老夫的女兒,唉……請道長不要傷害她?!?p> 聽聞,道兄和凌若均是愣了一下。
“井中之物非人,如今早無半點生前記憶,并非你的女兒?!?p> 漫天黃符破了古井封印,一個巨大身形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從它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惡臭,逼使凌若掩鼻后退。
那是一股在井底浸泡多年生出的腐敗和腥臭。
道長緊緊盯著井中怪物,口中默念一串很長的符文,一刻都不敢停歇。
常年在水中浸泡,全身肥腫腐爛,每一寸皮膚上生滿膿瘡,時時刻刻都在向外散發(fā)毒氣。一眼望去,巨大的肚腹引去眾人目光,肚腹之上竟是一張巨口,不時張合,對著他們大聲呵斥,仿佛生前受盡了委屈。
凌若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不只是因為水鬼可怕的體貌與巨大聲響,而是隨著張巨口會時不時向外伸出一個巨大觸手,像是要將他們所有人都卷入口中一般。
轉(zhuǎn)念一想,似乎不是觸手,更像是……舌頭。
古井封印一破,水鬼變得肆無忌憚。驅(qū)使它龐大魁梧的身軀向村長一眾走去……不,是滾去。
這么惡心的玩意兒,竟然是村長的女兒?
明知形勢嚴(yán)峻,凌若還是忍不住吐槽。
面對步步接近的水鬼,村長亦是驚訝。
它,真的是自己的女兒嗎?自己那乖巧可愛的女兒。
水鬼朝著村人行進(jìn),時不時發(fā)出嘶吼,儼然一副饑腸轆轆,恨不得在場眾人吞下腹中的架勢。
道兄劍指水鬼,朝著村長他們厲聲呵斥道,“你們已助紂為虐多年,莫非繼續(xù)縱容下去?!你們以為這是是在幫她嗎?”
身后的人,聞聲皆是一顫,尤其是村長,他對女兒有悔,只希望有朝一日她能重新回到身邊,伴其膝下,不成想多年的期待竟是此副光景。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惜犧牲全村人性命,以活人喂食,以血氣鞏固古井禁制。真是造孽?!?p> 聞言,凌若驚得呆愣在原地。
難怪水鬼肚腹異樣,長有一張巨口。竟是以生人為食,也不怪血腥味如此濃重。
當(dāng)真是吃人的厲鬼。
“唉?!贝彘L深深一嘆,繼續(xù)保持沉默,并不打算言語。
“他們只是尋常百姓,怎會這等惡毒咒術(shù)?!绷枞艨粗佬?,試圖辯解。
聞言,道兄眉頭緊皺,用力握緊手中長劍。
凌若以為道兄功力耗費太猛,再次從隨身背的小包中掏出幾枚藥丸遞過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對道長而言,對付此等水鬼不費吹灰之力。之所以眉頭緊皺,看起來有些吃力,只是因為道兄有潔癖。
在場諸位各懷心思,但是凌若的話顯然讓村長想起了什么。
“當(dāng)年事發(fā)突然,老朽沒有時間細(xì)想,聽聞活人骨血可保住女兒性命,便……唯有一試?!?p> “嗯?”道長察覺不對,立即反問道,“此法是誰告知?”
“這……”
村長遲疑的看向吳大夫,對方亦會意的回看了一眼村長,站出來道,“水禾村地處偏僻,平日不會有外人打擾。
但是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也會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尤其是當(dāng)年的小玉……”
“小玉?”凌若出聲問道。
“老朽的女兒便喚做小玉?!贝彘L在一旁解釋。
與此此時,“小玉”正步步逼向凌若一眾人。
肚腹上的巨口不斷翕動,似乎變得更加不耐煩了。
突然,巨口中的舌頭如觸手般向著他們襲來,那速度和力道,只要觸及便會被碎尸萬段。
看來,“小玉”不打算給他們留全尸了。
凌若下意識的攥緊抓在布袋上的手,她真是太廢了,若是能和道兄一樣身具武藝,就能幫他牽制水鬼,而不是傻站在原地去遞幾顆藥丸。
想到這里,凌若暗下決心:如果這次能死里逃生,定要習(xí)得一身功法,這樣就可以保護(hù)自己和身邊的人了。
場面失控,村長掩不住的心慌,小聞更是嚇得跌坐在地,而吳大夫卻淡然看向水井,眸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
道兄站在人群最前,嘴中默默吟唱咒文。待吟唱結(jié)束,唇角微勾,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果不其然,“小玉”突然停止了步伐。與其說停止,不如說是無法前進(jìn)。不斷向前彈射的長舌,來不及碰到目標(biāo),便被一睹隱形的墻彈了回去。
彈射時力度有多大,回彈時便受到多大反噬。
“嘭”的一聲,長舌被生生的甩回肚腹之上。痛得“小玉”登時怒號,像是發(fā)了狂一般加速前行。
只是剛向前走兩步,便又被擋住。
見此情形,凌若覺得滑稽同時,也有些困惑。
仔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小玉”周身已被布滿黃符。如今,已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罷了。
如此,不得不再度崇拜的看向道兄。
即使生死攸關(guān)之時,他也不曾有一絲落魄,始終都是那么悠然淡定。月白長袍隨風(fēng)飄展,夜風(fēng)吹開帷帽的面紗,露出道兄輕揚的唇角。
看得凌若的心也跟著漏跳了一拍。
眼看危險解除,村長等人才回過身,便立刻抓住道兄的衣袖求情道,“道長!道長!求你了,別殺她!”
道兄長袖一甩,“執(zhí)迷不悟,愚蠢?!?p> 隨即食指一扣,拈了個決。
這個動作凌若覺得眼熟,不久前剛對那些“村民”施展過。
難不成——
要再度施展火鳳了嗎?!
想到這里,凌若有些激動。
斗轉(zhuǎn)間,眼前出現(xiàn)一束巨大火焰,火勢愈發(fā)變大,如數(shù)匹周身冒著火焰的奔馳駿馬。
村長沒有放棄求情。
道兄的心畢竟不是鐵,聽到動情處手不禁停頓。
“天道皆有規(guī)可循,你們以活人之身、生人之血喂養(yǎng),逼它徹底淪為失卻神智的怪物。將她困在井底,靈魂無法進(jìn)入輪回,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拯救?”
語畢,火焰駿馬昂頭一躍,奔向“小玉”。
“不!”村長哭嚎,蒼老的身體無力跪了下去。
就在此時,吳大夫只身沖了上去,擋在駿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