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辰感到每天都在失去美良一點點。又或許他根本不曾擁有過。
美良是只小鳥,曾經(jīng)飛到過他的肩膀上,但他錯過了,便再也不會飛回來。
他離開杭州那天,以為和美良重歸于好了。明明已經(jīng)接受了道歉,微信好友通過,也一起過夜,該代表相安無事。可柏辰卻感到美良對他的熱情已經(jīng)消失,只剩好心和禮貌。
他被美良的表現(xiàn)迷惑。他以為美良的原諒是新的開始。實際上那是一種放棄,對他的好更接近于臨終關懷。
而美良對雅子說“不行吧?”的時候,才代表著一種開始。
“我說行?!毖抛诱f。她的鼻子在美良頭發(fā)間蹭來蹭去。美良向后挪,雅子往前貼。
這真是一種考驗。負責任的說,美良也喜歡雅子。她在乎的不是性別,而是無論男女,都應該按規(guī)矩來,不好發(fā)展太快。尤其是情況特殊,更要慎重對待。
“那你說行就行。你老實點?!泵懒及醋⊙抛拥募绨?。
雅子笑了,乖乖被美良按著,不再亂動。
“睡覺吧。”美良說。
“我不困?!?p> “嗯,那你不睡?!泵懒挤笱艿卣f,自己躺了下去。
“什么嘛,一點都不關心我?!毖抛雍吆咧f。
“明天還得早起呢,躺下?!泵懒祭话蜒抛拥母觳?,雅子順勢躺在美良身邊。她倆并排平躺,美良握住雅子的手,含糊著說:“睡了?!?p> 雅子輕輕嗯了一聲,屋子里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每個人對時間的感知不同。美良很擅長感知時間,她知道現(xiàn)在大概只過了5分鐘,雅子卻感覺過了一個小時,難受。
“你睡著了嗎。”她輕輕問。
“還沒?!泵懒奸]著眼睛答。
“什么時候睡著?”
“隨時。”
“那怎么不睡?!?p> “你說話我會醒?!?p> “那你還是不困?!?p> 美良困極了。她一困,就像換了人格。雅子不停說話使她變得焦躁,她伸出手捂住雅子的臉,低聲說:“閉嘴?!?p> “親我一下就讓你睡覺?!?p> 美良抓住雅子后腦勺的頭發(fā),使她靠近自己,偏過頭去,堵住那張聒噪的漂亮嘴巴。雅子震驚地睜大眼睛,心咚咚狂跳。
美良的嘴里滿是橘子糖的味道。其實她早有預謀要親雅子,只是那時糖還沒有吃完。她就躺著,閉著眼,等糖吃完才動。
雅子的心跳得厲害。她半晌才輕輕說:“你...”
剛說了一個字,美良就低頭吻她。然后抬起頭。
“我...”
美良又吻她。
雅子被氣笑了,這家伙就是不想讓我說話嘛!
“別說話了。”美良放開她,轉(zhuǎn)身貼著墻壁閉上了眼睛,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雅子一愣,美良的反差讓她詫異。她不再出聲,她需要時間來緩緩神。
寂靜的夜里,她的心還在大聲狂跳。而旁邊的美良呼吸均勻,已經(jīng)睡著了。
居然睡著了!我還等著她說點什么呢,哪有親完人就立刻睡覺的!真是壞蛋!
雅子憤憤地想,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
她以為這段關系是由自己主導的,以為自己才是進取的那個。她所認識的美良很有書卷氣,溫柔有點冷淡,而剛才的美良粗魯不耐煩,還有點霸道缺乏人性。她搞不清美良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只有一點可以確信,雅子無可救藥的迷上了她。不管她是男是女,而是這個人釋放的信號,強烈的吸引了雅子。
其實美良沒有那么酷,入睡也沒有那么快。她只是假裝睡著,提心吊膽地怕雅子又要說話。好在她一直沒有再出聲,美良得以安然入睡。
這情景美良經(jīng)歷過,只是那時她是雅子,昱磊是她。
我是很喜歡你,可即使再喜歡,我也得睡覺呀。
連個完整的夢都沒做完,鬧鐘就響了。美良悄悄起身,她想讓雅子多睡一會。卻被雅子捉住了。
“你沒睡啊大姐?!泵懒俭@了。
“你吵醒我了?!毖抛娱]著眼睛耍無賴?!白屛矣H一下就原諒你?!?p> “不...不了。”美良窩窩囊囊地推辭,就往床下爬。
四個人收拾完畢,光和希背上她們的布袋子,美良和雅子兩手空空地出發(fā)了。司馬光有任務在身,她是班長,負責為班里舉辦的小型科技展賣票,要和她們分頭行動。
“咱班啥時候搞的,我怎么不知道。”雅子莫名其妙。
“你還交了500塊錢呢金主。”光公正廉潔地提醒她。
班里決定辦科技展,大家自愿捐款,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人場。司馬光錢如其名,所以她出力賣票,雅子屬于有錢的金主爸爸,所以她啥也不知道。投資之后完全把這事忘在腦后,也沒人來麻煩她。
國美的畢業(yè)展讓美良想起China Joy漫展,一樣的高溫,一樣的人群密集。雅子牽住美良的手,美良挽住希的胳膊。為了強調(diào)自己和美良的關系非同一般,雅子改牽手為十指相扣。
這一路上,美良見識到了藝術家們的精神世界。也見識了旁邊兩位的交友圈。
“哎呦,雅子親自來逛展吶?!杯h(huán)保主題的服裝設計區(qū),一個身材細瘦,打扮時尚的男孩說。美良看這搖曳的身姿,聽嬌俏的動靜,就認可了他的設計——GAY的時尚品味是一等一的好。
“這是弄什么東西?!毖抛涌纯磼煸趬ι系姆垂忡R迷彩服,“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啊?!?p> 美良笑起來。男孩看到美良,又看雅子牽著她,了然一笑,“我就說吧,你早晚的事,還不信我的?!闭f完向美良溫柔地笑笑,動作可愛地揮揮手。
雅子的朋友都是裝扮入時的男男女女,是美良從心底犯怵的類型。而雅子遇到所有同學和朋友時都牽著美良,熱得冒汗也不松開手。
“怪熱的...”
美良抬起手抖一抖,那上面還連著雅子的手。雅子對美良的嫌棄予以反擊,用另一只手抓住美良的手腕,用滾燙的掌心裹住,熱得美良哇哇大叫。
再往前走的展位就怪里怪氣了。8條舊舊的白布條搭成帳子,布條上畫著奇怪的符號,像日漫里的咒語。在周圍精致的現(xiàn)代化作品里獨樹一幟。
“再加一滴血就能召喚魔鬼了吧。”
“好中二啊哈哈!”
到美良和司馬希熟悉的領域了,兩個人笑作一團。司馬希走上前細看,在作品署名那里看到了自己認識的班級和人名。
“我基友擺的陣。”司馬希坦誠地交待。
“好像卡米的風格哈哈?!泵懒枷肫鹆怂男⊥降?。
再往前走,墻壁角落有一張又舊又臟的單人床,床單有各色顏料潑灑的痕跡,地板被舊報紙貼滿。看起來像發(fā)生過什么命案一樣的環(huán)境。床邊坐著一個長頭發(fā)的男人,一動不動。這個風格,讓美良想起了柏辰。她在心里偷笑。
面對這讓人發(fā)毛的場景,司馬希竟然徑直走向那個長頭發(fā)男子聊起天來,雅子和美良執(zhí)手遠遠觀望,看司馬希蹲在長發(fā)男旁邊,不時點頭,似有所悟。
“他是我社團的社長,作品表達的是一種迷茫和緊張?!彼抉R希回到美良和雅子旁邊,帶來了最新的采訪內(nèi)容。
美良和雅子根本理解不上去,只是點頭,看起來確實迷茫又緊張。
“嗨,這玩意,看怎么解釋。解釋得好就是藝術。鑒賞系的寫一篇文章,就能讓這破床單價值連城。”司馬希也不理解社長的藝術,但她懂那些運行的原理。
“世界上居然有這種神筆馬良?!泵懒几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