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紀(jì)亭細細打量著畫中女子的容貌，良久嘖了一聲問道：“聞人呀，你說跟蘺夫人比起來，是她的容貌更勝一籌，還是我的風(fēng)韻難以比擬？”
聞人徹早已熟悉她這般攀比，笑著微微欠身答道：“蘺夫人雖是風(fēng)華絕代、才貌雙全，但聽聞其為人軟弱不懂進取，若比起來，倒是缺了娘娘骨子里的英朗風(fēng)范。”
“哼，你這小嘴巴巴地倒是會講話?！闭录o(jì)亭笑了，她又拾起筆擱上的白管狼毫，站了墨手腕一提，濃墨重重地落在了畫中人的臉上。
章紀(jì)亭自小被驕縱慣了，砸了什么金玉古玩、毀掉什么名家字畫都是習(xí)以為常，自然不會有半點猶豫。
“只是這件鶴袍……”章紀(jì)亭重新擱了筆，拿起帕子來擦了擦手，若有所思，“同你上次淘回來的閑云霓裳，十分相像啊?！?p> “的確是相像，應(yīng)當(dāng)是仿品。”聞人徹接過帕子點點頭，“那這小販的膽子的確是不小的?！?p> “怎么這么講？”章紀(jì)亭不解，依舊打量著畫中人影。
分明只是一筆一墨勾勒的女子，面容還被章紀(jì)亭點了一灘黑墨，現(xiàn)下只是一個身子，一種溫柔賢淑、慧心獨運的氣質(zhì)卻賀然屹立。
“聽聞皇上極其厭惡蘺夫人的，這幅畫象也是來得大膽。”聞人徹繼續(xù)說道，“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沒有什么好果子吃了?！?p> 章紀(jì)亭默默地未再答話，她邊想邊坐回木椅，沉默了良久。
“當(dāng)年這件閑云墨色鶴群袂是蘺夫人最愛的服飾，但凡見過她的都會想到這衣裙?！甭勅藦匾娬录o(jì)亭若有所思，并未在意般補充。
“即是如此禍端之物，扔了也罷?！贝轿葑永锍良帕季茫录o(jì)亭才點了點桌上人畫，喚了人來讓拿出去燒掉，“對了，那件袍子，聞人你給我吧。”
“娘娘要這個做什么？”聞人徹歪頭問道，語氣滿是疑惑。
“我自有自己的考量?！闭录o(jì)亭并未回答，她側(cè)過臉來皺著眉“嘶”了一聲，“你只需要應(yīng)了本宮的要求，怎么廢話這么多了？”
“好的吧。”聞人徹應(yīng)道，她看到桌旁剩下的卷軸，猛地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啊，娘娘還有這些，都是描繪女子的，娘娘定會一點即通，不久畫技便可登峰造極?！?p> “借你吉言吧?！闭录o(jì)亭冷哼一聲，晃著腦袋接過畫軸來漫不經(jīng)心地瞟看起來，可她還沒看幾眼忽然喚了宮人采文進來：“采文，坐胎藥備好了嗎，怎么這么慢?！?p> “娘娘，有幾味引子實在難找，方才尋得，已經(jīng)派人在煎了?！辈晌淖杂着阍谡录o(jì)亭身邊，對自家主子的脾氣摸得十分清楚，“馬上便好。”
“哼，當(dāng)真是墨跡……”章紀(jì)亭撇了嘴，擺擺手又道，“你帶人去聞人住處將那閑云墨色鶴裙袂抱來吧?！?p> 聞人徹沒有答話，愣了一愣卻接到章紀(jì)亭一個疑惑且略帶威逼的眼神，猛地回過神來：“啊，我這就叫人引路。”
段鍥自宮中回府直奔允諾住處，宮人們早已習(xí)以為常，從善如流地告訴段鍥：王爺啊，允良人又去庶妃那里鬧了，一時半會應(yīng)當(dāng)回不來的，您請回吧。
段鍥無奈苦笑著命人擱下了大大小小的耍貨物件，與眾人攀談幾句便離開了。
他回到自己住處，閑來無事，自暗門去見了段勻。
段勻這些日子懶散的很，一件大袍掛在身上，沒有花里胡哨的配飾，腰間白玉蹀躞只帶一塤、一劍、一玉牌。長發(fā)散于腰際，看似如墨實則已隱約生了華發(fā)。
他分明十分疲累，常常為了某個差錯挑燈夜讀以尋出路，卻總故作輕松地同段鍥閑聊，眉宇間盡是寒霜卻莫名給段鍥堅實可靠之感。
“明日宮宴，父皇的意思是家宴。”段鍥將一張金帖子輕搭在幾案上，看著甩開衣袖落座的人雙唇輕啟。
“哼。”段勻聽罷抬眉看了他一眼，接過那金帖邊看邊說，“家宴？不過是做給旁人看樣子，掛羊頭買狗肉罷了。”
“不去就不去罷，話這么多?！倍五泧@了口氣，端了兩只盛著黑白兩色子的木盅來到窗邊的棋盤旁。
“你今日終于有空了？”段勻見狀將帖子收了起來，邊走邊調(diào)侃道。
段鍥笑笑，沒有答話，執(zhí)了一黑字落在棋盤上。
“不過明日宮宴，必然有人虎視眈眈。”段勻思慮半晌落子有聲，不再猶豫。
“嗯。”段鍥心中一頓，不安涌入心頭，沒做猶豫跟上一子，而后兩人皆是一愣。
“你這棋，看不起我？”段勻手捻白子挑了眉看向面前苦笑的人，不留半分情面地沿著段鍥的破綻拆了他搭了半天的“橋”。
“失誤失誤?！倍五洘o奈，長舒一口氣細細打量盤上局勢。
“既有失誤，便要及時止損，及行迷之未遠?！倍蝿螂p手交疊擱在下顎，盯著段鍥說道。
段鍥點點頭：“我有分寸?！?p> “這話我聽了不知多少遍了?！倍蝿蚝咝Γ斑h了不說，允諾被你寵地連宮規(guī)都不管不顧，這點足夠心懷不軌之人大做文章，你服也不服？”
“是我的問題。”段鍥落子，笑了起來，“但我就喜歡她不聽管束。”
“你喜歡？掉了腦袋你更高興！”段勻食指一下下敲打在棋盤，語氣聽起來極為不爽。
“好了，我會注意了?！倍五浺琅f是笑，“王兄，我會翻盤的?！?p> “沒可能?！倍蝿驍[正了身子，不再三心二意，全神貫注地同段鍥下起棋來。
允諾蹦蹦跳跳回到住處時看到段鍥已經(jīng)坐在案旁看起書來，一旁桌子上擺滿了各式晚膳。
“我在庶妃娘娘那吃過了。”允諾咂咂嘴，做到桌前拿了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鵝肉。
“那就看我吃。”段鍥放下書走了過來，路過允諾的時候揉了揉她未盤發(fā)髻的額前道。
“你這么霸道？”允諾語塞，“看你吃是怎么個意思？”
“明日宮宴，有些禮節(jié)還是要知會你一聲兒?！倍五泴⒖曜幽昧似饋硗犷^笑著回答道。
“不用你教，齊荏姐姐教過啦?！痹手Z洋洋得意，沖段鍥挑了眉，“你們一個個還真是為我操碎了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