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荏說的不錯,她同允諾帶著餐盒來到章紀亭住處時的確受到了叫人聽了牙根癢癢的嘲諷。
“讓本宮瞧瞧,一個無寵、兩個無嗣,還真是相依為命地緊。”章紀亭懷中抱著手舞足蹈的小段佑,另只手輕輕轉(zhuǎn)著火紅的撥浪鼓。
那是一只鼓壁以紅布裹得嚴實的撥浪鼓,鼓面整潔,上面應(yīng)該畫了小老虎,鼓面周圍一圈燦燦的小平釘,兩個小錘打在鼓面咚咚作響,引得小段佑連連發(fā)笑。
“自小王子出生至今,娘娘不許旁人探看,妾身們自然不敢隨意過來?!饼R荏見允諾盯著那只撥浪鼓下神,連忙拽了她的衣袖岔開了話題,“只是這元辰大節(jié),禮數(shù)實在不敢忽視。”
“所以你們就大搖大擺地進來了?”章紀亭瞥到允諾盯著自己兒子,皺著眉側(cè)身回去,用身軀阻擋了允諾的眼神。
允諾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連忙回過神來低下頭去。她沒有反駁,默默地聽著齊荏含笑的話。
“娘娘誤會了,妾身與允諾做了些餃子,承蒙娘娘這些年的照拂,想著親自送來……”齊荏聲音溫溫柔柔,她身子伏在地上欠地極低,模樣極盡卑微。
“哼?!闭录o亭聽罷嗤笑一聲,示意采文去接過餐盒來。
采文了然,接過餐盒路過允諾時還宛若不小心一般踩了她的指尖。允諾看著自己迅速發(fā)紅的指尖正要起身,卻被齊荏撫上小臂。
轉(zhuǎn)頭望去,齊荏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的心疼與無奈一覽無余。齊荏搖了搖頭,制止了允諾接下來的所有行為。
章紀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傲視一切地俯視她二人,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餐盒中的餃子。
“有什么吃頭?”章紀亭皺著眉胡亂打量了那一籠蒸餃,轉(zhuǎn)頭對采文道,“你且拿給下人們,沒有吃的就丟掉吧。”
“……”允諾沒有抬頭,但實在覺得章紀亭太過分了。
“這寒冬臘月,流浪狗應(yīng)當(dāng)不少的呀。”章紀亭顛了顛懷中的段佑,看著兒子葡萄粒般滾圓的眸子望向自己笑了起來,也笑著搖起撥浪鼓,“是不是呀,佑兒?”
齊荏攥著允諾的手腕離開側(cè)妃住處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允諾的拳頭掰開。
“阿諾,不要放在心上?!饼R荏笑著撫摸著允諾掌心的指甲印,溫聲安慰她,“方才采文踩得疼不疼?”
“章紀亭就這么糟蹋你的一片好心,姐姐你也不生氣的?”允諾不可思議,她盯著齊荏的面孔,實在覺得齊荏太過于隱忍。
“不要與她有太多糾纏就是了。”齊荏接過宮人遞來的手爐塞進了允諾手中,“你一言她一句,吵個沒完,到頭來還是會生氣,得不償失了呢?!?p> 允諾低頭看著那只手爐,外面的棉套上秀了一束水仙,應(yīng)當(dāng)是出自齊荏之手,亭亭玉立,溫婉爾雅,只是獨獨一束,難免有些空曠。
“走吧,去見過聞人姑娘,我們就回去了,你手冰涼?!饼R荏替允諾整好了披風(fēng),將她的雙手緊緊蓋在手爐上道。
這日段鍥回來地很晚,以至于鉆進被窩的允諾都有些困意。
她回想著白天的種種。分明是一個溫暖又氣憤的忙碌日子,段佑的小腦袋卻在允諾腦海中揮之不去。
允諾忽然想捏一捏段佑那肉嘟嘟的臉蛋,手感應(yīng)當(dāng)像齊荏宮中那只糯米粉團子一般吧?
再想段佑望向自己時黝黑滾圓的雙眸還有泛了光澤雙唇,允諾忽然也想有一個小嬰孩在身邊了,閑來無事逗逗孩子,應(yīng)當(dāng)也很有意思的。
可惜……
允諾面對內(nèi)墻正在嘆氣,忽然試到面頰一熱,一片溫暖的陰影蓋了下來。
“睡著了?”段鍥一手撐在允諾身側(cè),一手撩了她面上碎發(fā)繞到耳后,聲音很輕地問道。
允諾睜開眼,自眼角一瞥,段鍥正含笑俯在自己身上,眸子里全是她的影子。
“回來地這么晚?”允諾翻身,將裹在身上的被子抖了抖,待到段鍥鉆進來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你身上好涼啊……”
“一會兒就暖和了?!倍五浶χ鴮⒃手Z攬進懷里,任由她如何抗拒,段鍥也只是越攬越緊。“父皇又在搞些表面文章,我實在走不開,去看佑兒時側(cè)妃百般挽留,回來地自然晚些。”
“嗯……”允諾窩在段鍥懷里,她聽得到他的心跳,感受得到涓涓溢出的暖意,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檀郎,你去陪陪齊荏姐姐吧?!?p> 段鍥聽罷一愣,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的人:“怎么?”
“額……我是說,齊荏姐姐一個人很久了,她又那么喜歡小孩子,所以……”允諾沒有將話說完,她覺得說到這里段鍥完全明白了。
段鍥聽過后沉靜了許久,他嘆了口氣,又緩緩將允諾的腦袋按進懷中,良久未再發(fā)話。
其實允諾也想著,齊荏若能擁有自己的小棉襖,她也能做個真正的小媽,能時常揉一揉小糯米團子,即使自己不能生養(yǎng),也沒什么了。
“我明白了?!痹手Z心中忐忑,卻見段鍥忽然松開自己起身披了衣。
“你去哪?”允諾連忙爬起來,看到段鍥慢慢披上了衣袍,登時有些手足無措,
段鍥取下斗篷搭在手臂上又回到榻邊,他唇角帶笑深深看了允諾一眼,伸出空閑的手輕輕拂過允諾的眼角眉梢、耳垂下顎,然后攬住她的后頸俯身上來。
“我愿意做你想我做的一切事情?!倍五浶χ瘟讼略手Z微涼的鼻尖,又道“元辰快樂,阿諾?!?p> 允諾依舊坐在榻上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她坐了許久,以至于遠處的炭火都有些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