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別墅富宅區(qū)里,開了窗的二樓陽臺,傳來悠悠的琴音。
溫雅裹緊身上的披肩,陽光正暖,她整個人卻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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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了,又如何?”溫雅面對江昊林,第一次抬頭,滿眼的不屑。
江昊林微怔,大概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向乖順的溫雅會說出這樣的話。
車子停在出入口,有些顯眼。
溫雅自己抽開了安全帶,一只手觸到車門,轉(zhuǎn)過頭看了江昊林一眼,竟帶了一絲無畏的笑意,聲音放的很輕,說,“我現(xiàn)在就一條命,你若是逼我,我只好去死!”
她的話,輕柔且不帶威脅,卻不偏不倚,撞進他的心窩。
江昊林不自然地收回手臂,眼睛目視前方,急躁地說,“我送你回去!”
溫雅嘴角顯出一絲微弱的笑意,側(cè)身,打量他一眼。過去再怕,也不過如此。真如夏路所說的,男人不過是一只狗。照江昊林所言,夏路是他二姐,那她們彼此再不是服從關(guān)系,誠然她想,那便是合作,日子還長著,總要一點一滴的計劃,有些事,她并不是非做不可。
*
夏路聽聞此事,已經(jīng)是一個星期之后。
在臨江苑。
江昊林的父親江菁然宴請夏家,消息,是從幾個姨媽的嘴里流出來的。
——昊林玩也不愛玩了。
——那感情好哇!
——我倒還情愿他玩去了,現(xiàn)在整個人都病懨懨的,一點活潑氣都沒有。
——大姐,昊林愛玩,你也說,不玩了,你也要說。
......
夏路端著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去撥弄表面上的浮葉。
“路路聽了,都笑話昊林呢?!闭f話的,是夏路的二姨。
“路路,你幫我去勸勸,昊林怕他爸爸,要論聽話,你說的,他總會聽?!苯涣值膵寢寫n心忡忡,總要拉個有級別的,去試試江昊林的水,如今“怪風”盛行,雖然昊林倒是沒這趨勢,但她就一個獨生子,得當寶貝供著,又怕他走歪了。
“好,大姨?!毕穆冯S口答應(yīng)。她不愛管閑事,若是管了,那也就不是閑事了。
江昊林在游戲室。
他是計算機專業(yè),自己開了游戲開發(fā)工作室。
江家明面上做茶葉生意,但聽說,煙草那邊也有入股。比起玩,江菁然當然愿意自己兒子自己去創(chuàng)收,前期的投資,他出生大手筆,越往后,他越苛刻。在江菁然看來,有本事的人,要學會自己掌風舵。
門大敞著——
夏路抬手,在門上輕叩。
“二姐?”江昊林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只露出欣長的腿。
夏路一貫不喜歡頹然萎靡的男人,眼角掠過他,往里面走。
“不過是小事一樁,值得你這樣?”說話間帶了幾分揶揄。
“二姐,你當然覺得是小事。”江昊林的手指順著自己的頭發(fā)往里抓,心情異常煩躁。不過是一個女人,且還是別人先染指過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以為她是真不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哪有那么容易放手。不過,是你太認真,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看出來了。”夏路靠在單人椅的背面,一只腳頑皮地踮起來,那些話仿若不合適從她嘴里說出來的一樣。
江昊林極少跟夏路有過正經(jīng)談話的時刻。
從那件事以后,夏路性情變了很多,兄弟姊妹以前的關(guān)系,也隨著時間淡化了。他大抵,是江家唯一一個知情的人。
他怔怔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問,“二姐,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她不怕你,因為你在乎。以前你存了什么心,以后就只能是那樣,因為你變,或沒變,她也不會愛你。你圖,只圖自己快樂,懂嗎?”夏路的聲音是一貫的冷淡。
江昊林聽明白了,卻覺得不太舒服。他原是不打算再當那樣的人,至少在她面前。
“如果做不到,也算是給人家一條生路?!毕穆纺坏乜戳怂谎郏鲩T之前,不忘提點他,“你一下變的太多,大姨擔心你了?!?p> 江昊林盯著她的背影,倒有幾分陌生。
當年的二姐,會背著他哄,因為他吃多了糖,被迫拔掉蟲牙,囔囔喊痛。
不過,放她一條生路?
他一只手背搭在額頭上,再挪開,眼底已經(jīng)是涼薄的笑意。不過,是玩樂。開心固然最重要。
手機點開消息界面。
【你舍不得死,我知道?!?p> 發(fā)送完畢。
沉寂了幾秒,那邊果然來了消息。
【你想怎樣?】
果然是慌張了。
【時間還和原來一樣,卡,你丟了沒有?】
他細數(shù)時間過去,桌面上的水滴沙漏從快到慢。打定主意之后,耐心總要有的,他姑且等著,高品質(zhì)的游戲向來如此,不止玩的人多,時間還要長,這場秘密的三人游戲,他樂意奉陪。
【丟了?!?p> 江昊林從沙發(fā)里爬出來,無聲的微笑。
他想,二姐是個神人。
畫畫也好,做人也好,總是她略勝一籌。但也從來沒有想過,只是因為同類的心思,當然更好判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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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雅雙手攥著自己的膝蓋上的裙子,聽見有人刷卡進來了,反而坦率了許多。
江昊林手后捧著一束玫瑰,剛想要遞出去,看見屋內(nèi)的場景,隨手丟在門口的垃圾桶里。
花瓣摔下來,有些落在地板上。
溫雅赤腳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說,“開始吧!”
但臉上掛著例行慣例的悲壯表情。
江昊林不由得想起宸雅,她人前人后,也是兩幅面孔。他心情煩躁地扯著她往浴室里面走,一面走,一面問,“洗干凈沒有?”
溫雅不說話,任由他拖著她進去——
再出來的時候,兩個人身上已經(jīng)是濕漉漉一片。
江昊林甩了甩頭發(fā),一只手搭在她寬松的浴袍上,笑,“你洗過了,怎么不說?”
“我這樣的人,無論洗多少次,都是一樣的臟!”她面無表情地解開腰帶,背部有水珠滴落,肩胛骨十分明顯,顯然是瘦了一圈。
江昊林盯著她的背影,心情煩躁,又一次想到了,她那句——
廢了,又如何?
“他今天晚上要回來。”只一句話,打破了他的遐想。現(xiàn)實,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