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大理寺左寺丞是一位精瘦的老者,著一身靛藍圓領官服,頭戴鑲玉烏紗帽,身后跟著四位穿皂衣,佩刀的衙役。
在大正,以玄色、赤色、黃色為尊,紫藍青次之,所以官員的官服、朝服大都以藍青為主。
“五殿下,勞煩隨下官走一趟...”大理寺左寺丞包佑,躬身朝竹屋施禮道。
片刻之后,門開了。
康延掃過幾人,沒多說什么,走了出來。
“請!”
包佑給足了禮數,自覺為康延引路。
一行人下了矮山,順著小路出了竹林,剛好到了頭門正對的醒師路,直行八百步,便是圣院的問心堂。
醒師路兩旁很熱鬧,一群圣院的學生圍觀,人頭攢動,數十位衙役維持著秩序,將學生攔在了拱門外。
畢竟涉及到五皇子,關系到皇家顏面,不可能公開審理。
隨著康延出現,人群里響起了議論聲,有忿恚的,有嫉妒的,也有羨慕的.....
即便康延是真的舞弊,被逐出圣院,可他還是皇子。
“肅靜!”
包佑大喝一聲,議論聲戛然而止,但只是暫時的,竊竊私語聲,不一會飛入幾人耳中。
作為圣院的學生,等于半只腳踏入仕途,只要過了會試,賜予進士出身,便有了與官說話的底氣。
就算是現在,他們也可以見官不拜。
圣院的學生不論文武,都是地方的翹楚。
允文者,是過了地方科舉的舉人,允武者也不賴,過了圣院的測試,三年業(yè)成,出去為官,最低也是百夫長。
像巡武衛(wèi)的陸裳陸千總,就是從圣院出去的,實力為四品,有望突破至三品。
三品是一道分水嶺,武者到了三品,足以當一名先鋒將軍。
問心堂,類似于府衙高堂,卻比府衙的還要氣派威嚴。
門前佇立著兩尊栩栩如生的獬豸神獸,堂前掛著一幅畫像,畫著一道身影,不知容貌,著傳統長袍,手里一卷書冊,謂之為衍圣。
衍圣是代指,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群人,無人知曉。
之所以供著,是為感恩。
因為衍圣的存在,人類的文明得以傳承。
此時的問心堂,坐了不少人。
除了作為主審的大理寺卿寇諄,以及陪審的四人,還有圣院的兩位執(zhí)事饒文叢、孔折曲,作為康延先生的薛誠也在。
“大人,五皇子帶到!”包佑朝寇諄拱手,爾后退居一旁。
康延目光掠過眾人,在安王康瞻上略微停頓了一下,最終落在了端坐高堂的寇諄身上。
一身區(qū)別于眾人的玄色袞龍服,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來人,奉座!”寇諄拱了拱手,對一側的衙役說道。
話音一落,立刻有人奉來了交椅。
康延很清楚,寇諄敬得是自己的姓氏,自己只是個縣子,還不值得一位朝廷的三品大員低身禮待。
所幸,康延也不是忸怩之人,先是對著安王施了個晚輩禮,后一把坐下。
還在京都的只有兩位親王,一位是當今圣上的三皇叔,封號慶王,還有一位便是在此處的安王了。
啪!
“來人,將人證物證帶進來...”
驚堂木一拍,雙目一睜,寇諄進入了狀態(tài)。
三名衙役帶著八人進來,其中一名端著鋪了一層綢緞的木盤,上面放置著幾塊端硯。
八人中,有七人是康延見過的,一位是圣院管事宋邑人,還有兩位是當日統測時待在宋邑人兩旁的仆役,剩余四人則是被逐出圣院的舞弊學生。
“草民(小人)拜見諸位大人!”
八人跪下,行跪拜之禮。
寇諄讓八人介紹自己的身份,唯一一位康延不認識的,是文寶閣的掌柜,一位年過五旬,長著一雙綠豆眼,一副精明相的老者,人稱王掌柜,是青州商會的人。
“王算行,本官問你,你可認識盤中端硯?”
寇諄使了使眼色,那名衙役將木盤捧至王掌柜面前。
王掌柜打量了一會,低下頭,道:“草民認得,這是產自青州巖嶺的端硯,只有我們青州商會才有,整個京都售賣端硯的僅有我文寶閣一家...”
“你認得就好,我且問你,這端硯的夾層,是不是你文寶閣做的?”
此言一出,王掌柜連忙磕了幾個響頭,急道:“大人明鑒,我文寶閣向來誠信為商,豈敢做這等自毀招牌的事,況且天下能人巧匠眾多,從文寶閣買來端硯,做出夾層者,比比皆是...”
“你說的也有道理...宋管事,圣院端硯采買之事,可是由你負責?”寇諄望向跪著宋邑人,道。
“回大人,是!”
“這些有夾層的端硯,你可曾檢查過?”
“未曾...”
“哦?你身為圣院管事之一,居然連統測前的硯臺都未曾檢查,有瀆職之嫌...”
寇諄還未開口,坐在一旁的刑部侍郎燕呈詠待不住了,開口就是一頂瀆職的帽子蓋在宋邑人頭上,看向饒文叢,笑道:“饒執(zhí)事,再這么下去,圣院的管理可是要出大問題,一如此刻...”
“這就不勞燕大人費心了,宋管事瀆職與否,與此案好像無關...”
孔折曲出聲,打斷了燕呈詠的嘲諷,針鋒相對。
“二位莫要爭論,別讓門外學生看了笑話...”京都府尹步升,做起了和事老,兩不得罪。
啪!
驚堂木再次一響,寇諄卻是將注意力放在那四位舞弊學生身上,道:“你們四人如實招來,這端硯來自何處,你們又是如何想出用端硯來作弊?是否買通了圣院仆役?”
那四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原以為被逐出圣院,廢去書生身份,便沒事了,誰又能想到因為五皇子一事,鬧得滿城皆知,甚至朝廷都派出了特使調查此案。
眼中精芒一閃,四人不約而同地指向坐著的康延,道:“是五殿下,是五殿下說服我們作弊,端硯一事全是五殿下派遣下屬操辦的...”
“一派胡言!你們與五皇子未曾相識,甚至未曾見過一面,何來五皇子說服爾等,速速將實情道來,免受皮肉之苦...”
“回大人,我等說的句句屬實,有五殿下的發(fā)冠為證!此發(fā)冠是五殿下與我等喝酒,醉倒之時遺落的...”一人掏出了玉冠。
一名衙役接過,交給了寇諄。
寇諄細細打量,在玉冠內側發(fā)現了一個‘延’字,令人將其送到康延跟前。
康延瞄了一眼,道:“是我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康延身上。
想起眾人的計劃,康延道:“我承認與他們相識,但這有夾層的硯臺卻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