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雅靜,大門正對進武侯府側(cè)門,墻角處種了一棵棗樹,時逢春時,翠綠的新芽點綴枝頭,探出了墻外。
門口坐著一位頭發(fā)灰白的老仆,應是看守宅子的人。
車架停在了門前,那位老仆注意到了康頤車上的皇族標記,起身相迎。
“就是這了...”
康頤下了車,走到中間馬車旁。
小靈兒先跳了下來,隨后是康延。
“可是五殿下、六殿下當面?”老仆過來躬身施禮,道。
劉洵向前,將房契交由老仆一看。
確認無誤之后,老仆更加恭敬了,道:“兩位殿下請!”
老仆模樣雖老,卻健步如飛,推開了宅門。
康延、康頤二人走了進去,身后只有小靈兒、萬昂跟著。
劉桐留下來,幫忙打點行李。
“兩位殿下,請隨小人來...”
幾人經(jīng)影壁,過一道拱門,入了前院。
“此宅三進三出,這是客堂,左側(cè)是花園,之后就只能由五殿下自己進去看了...”
老仆向康延二人介紹,很識禮數(shù),只提了康延一人,畢竟宅子的主人是五皇子,內(nèi)院就不是他這種外人能進的了。
康延沒說什么,徑直地穿過正堂,過垂花門,進了內(nèi)院。
知道五哥性情的康頤,也沒有駐足的意思,這宅子是一空宅,哪有那么多條條框框。
即便五哥搬了進來,他也能入得內(nèi)院。
若是康延成了親,康頤或許有所顧忌。
但現(xiàn)在,避嫌這種迂禮,不存在的...
宅子比起子爵府小了點,面積遠遠超過芳林苑的獨立院舍,該有的一應俱全,對住處向來沒什么要求的康延,只覺還行,不至于逾制。
爾后,康延四人逛了逛花園,劉洵等人趁此將帶來的東西搬了進來。
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又經(jīng)常有人打掃,省了幾人不少功夫。
“兩位殿下,若無其他要事,小人回王府向王爺復命去了...”
花園逛了一半,老仆便向康延二人辭行。
康延擺了擺手,老仆弓腰退去。
老仆一走,康頤不由得埋怨起來,道:“這么大的宅子,皇叔也不留些下人...”
“若留些下人,我可供不起...”康延啞然失笑。
康頤一聽,這才想起五哥已經(jīng)被封了爵,府里下人的吃穿用度不再由宗正寺負責,便不再提及此事,欣賞著花園景色。
假山流水,香榭亭臺,綠色叢中,一朵朵花卉藏于其中,五顏六色,春意盎然。
四人一逛就是半天。
日上三竿。
康延送康頤于門口。
“五哥,我改日再來,下次五哥可要備好酒菜,以賀喬遷之喜...”
皇子府離此地距離稍遠,鼎盛街處在白虎街與玄武街中間,與榮上街隔了十幾條街巷,坐馬車至少也要一兩個時辰。
平?;馗?,康頤都是午時之前,若晚了,少不了余公公一番嘮叨,甚至待在皇子府的林師兄也會插幾句。
所以,康頤不敢久待。
“一定,一定!”
康延爽快地答應了。
萬昂駕著馬車,出了胡同,一拐彎,消失在康延眼前。
康延沒有立馬進去,而是望著進武侯府緊閉的側(cè)門,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劉桐提醒,才轉(zhuǎn)身離開。
葉沉牧留下守門。
“殿下!”
康延走向?qū)嬀?,在門口候著的劉洵,施了一禮。
小靈兒收拾自己的房間去了,不在此處。
如無意外,劉洵、葉沉牧、小靈兒三人會在這座宅子里常住,康延、劉桐則是回圣院,隔一段時間回來一次。
康延獨自一人進了房間,劉桐被自己的義父攔在門外。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生照顧殿下,如果殿下瘦了,我唯你是問...”
劉洵將劉桐拉到一旁,小聲地交代事情,無非是自己不在,好生照顧殿下云云。
至于劉桐是否會落下武功,劉洵是不指望了。
寢居布局與子爵府的大同小異,有些擺設移動過,為得是和子爵府的保持一致,如柱旁的盆景挪到了窗沿,撤去了門簾與窗簾等等,足見劉洵的用心。
床尾置了一張平案,平案上放著鎖靈箱。
上次浩氣鏡爆發(fā)神兵之威,破曉弓復蘇,若非康延及時趕到,后果難料。
所以,康延不打算將破曉弓留在圣院。
兩件傳世神兵的距離太近,一個不慎,破曉弓就會暴露,危險性太高。
“你好好待在這里,不要給我惹麻煩...”
康延撫摸著鎖靈箱,叮囑了一句。
原本無需特意提醒,可康延不放心。
鎖靈箱一陣抖動,片刻后恢復平靜,像是在回應康延。
“殿下,隔壁進武侯府遣人來了,說是非見殿下不可,義父去請他們?nèi)肟吞昧?..”
劉桐的聲音響起在門外,康延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淡淡地說道:“知道了...”
不一會,康延出來了,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朝客堂走去。
客堂內(nèi),來了五人,為首者是進武侯府的管家高帆,身后是四位仆役,前兩人,一位捧著蓋上紅布的托盤,一位也捧著托盤,托盤上是一兩個手掌大的錦盒,后兩人則端著綾羅綢緞,皆產(chǎn)自云州。
劉洵與高帆寒暄了幾句后,陷入了沉默。
五人都站著等候。
即便劉洵讓他們坐,他們也不敢坐。
五皇子再怎么不受寵,也是主子,他們哪有資格成為五皇子的客人。
“老奴見過五殿下!”
康延大步流星地邁入客堂,高帆幾人連忙見禮。
“何事?”康延坐于上首,平靜地望著五人。
高帆躬腰抱手,道:“我家殿下聽聞五殿下搬來此地,甚為大悅,特令老奴為五殿下送來賀禮,以慶五殿下喬遷之喜...”
接著拍了拍手,四名仆役向前,高帆先是打開了錦盒,露出了一顆鴿子蛋大的紫色珍珠,后又撤去紅布,千兩紋銀,整齊地擺放著。
“來自東海的紫玉珍珠一顆,千兩白銀,加上二十匹云州上好的綢緞,這便是我家殿下送于五殿下的賀禮...”
康延朝劉洵瞥了一眼。
劉洵醒悟,接過紫玉珍珠,交給了康延,而后端著千兩紋銀,二十匹綢緞由劉桐分批拿著。
康延望著盒子中的紫玉珍珠,臉色毫無變化,片刻后,看向高帆道:“有勞高公公了,二皇兄的厚禮,我就收下了,改日我必將登門致謝!”
“五殿下客氣,其實用不著改日,殿下除了吩咐老奴備上厚禮,還帶來的一份請柬...”
高帆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份請柬。
康延拿過,打開看了一眼,道:“二皇兄明日戌時于天香樓設宴?”
高帆拱了拱手,道:“還望五殿下明日準時赴宴!”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二皇兄一聲,明日我定不會缺席!”康延合上請柬,道。
見康延答應,高帆也沒久待,行了一禮,帶著仆役走了。
“去將葉沉牧叫來!”
康延將請柬放在案上,三指有節(jié)律地敲打桌面,目光卻落在錦盒里的紫玉珍珠上。
劉桐放下手中的綢緞,去大門那邊叫人。
少頃,葉沉牧一人來了。
“殿下!”
葉沉牧施了一禮,眼睛不經(jīng)意地掃過高帆送來的厚禮,還有殿下右手旁的請柬,心中隱隱明白殿下為何喚他。
“你說康宥送來價值不菲的厚禮,是為了什么?”高帆一走,康延直接叫真名,望向葉沉牧,道。
“為了交好殿下...”葉沉牧不亢不卑。
“哦?我只是一位并不受寵的皇子,還與朝上幾位重臣有生死之仇,他一位有志于問鼎帝位的皇子,又怎敢冒著得罪重臣的風險,交好于我...”
“因為殿下此刻受三王爺看重...”
康延不語,靜靜地注視著葉沉牧,等待著他下文。
葉沉牧又道:“六部之中,二皇子手握刑部,工部、吏部各有一位侍郎投靠,三皇子手握禮部,戶部、吏部也有一名侍郎投于門下,至于兵部,兩位暫時插不上手...”
“而內(nèi)廷中,文從相為二皇子岳父,聽從相選擇了三皇子,二人原本權(quán)力很平衡,因明妃手握凰云軍,母子一體,故三皇子在兵權(quán)上,壓二皇子一頭...”
“這有與康宥拉攏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六部中,只有吏部設有左右兩位侍郎。
葉沉牧說的,與康延知道的并無出入,要清楚這是康延花了一個月打聽過來的。
那一個月,葉沉牧一直呆在芳林苑,說明他在見康延之前,就已經(jīng)做足了準備。
算算時間,葉沉牧搜集這些消息,不超過五天,甚至有部分是自己推測出來的...
單憑這一點足以讓康延另眼相看了。
葉沉牧絲毫沒有因為康延的打斷,而亂了思路,道。
“二皇子為了讓手中的權(quán)利追平三皇子,甚至超過,他只能從兵部,或者在朝,手里有兵權(quán)的將軍下手,奉武、捧日以及羽翼軍,有鎮(zhèn)守皇城京都之責,他一插手,便犯了大忌...”
“大司馬兼兵部尚書白渠,為圣上親舅,位高權(quán)重,自然不會參與兩位皇子帝位之爭,衛(wèi)將軍羅績老邁,指不定什么時候撤去十萬都備軍的統(tǒng)率之權(quán),拉攏他,并不值當...”
“算來算去,二皇子能籠絡的只剩下兵部侍郎鳳令儀,左將軍云澤...”
“而云澤、鳳令儀皆與殿下有仇...殿下承蒙三王爺看重,二皇子與殿下交好,既能掌握殿下行蹤,又能在三王爺面前露臉,何樂而不為?”
康延看著紅色的請柬,道:“這么說,明日我不該去天香樓赴宴?”
葉沉牧直視康延,道:“殿下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問我...”
康延笑了,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
葉沉牧退下。
康延拿著請柬,還有錦盒,慢悠悠地回房去。
從一開始,康宥遣人來送厚禮,康延就知道自己這位二皇兄沒安好心。
康延收下厚禮,答應赴宴,同樣也沒安好心。
白花花的銀子,憑什么不要。
聽說天香樓的酒菜不錯,明日可要好好嘗嘗。
百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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