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活著總要為點什么
鬧哄哄來,鬧哄哄去。
小家伙們離開后,治療室又安靜了下來。
窗外陽光明媚,偶爾傳來一聲不知是何名的鳥叫聲。
如此安寧祥和,讓人有一種不真實感。
“窸窸窣窣”
門外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輕到讓人難以察覺。
路巖轉頭看去,門口站著一個舉止窘迫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想要敲門。
看到來者,路巖笑了:“浩子,直接進來就行了,怎么還那么客氣呢?!?p> 陳浩來了。
陳浩之前來過幾次,今天也是很早就來了。
陳浩那天回去報信,到處兵荒馬亂,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他半路攔住了一個戰(zhàn)士,把情況報告后,就被強行帶回了避難處。
回到避難處,陳浩坐立不安,也不知道情報,有沒有傳達到軍中將官那里。
那個戰(zhàn)士會不會在半路上陣亡......
援軍有沒有及時趕到......
阿巖……
是不是還活著。
在避難處的那一天,是陳浩這輩子,最漫長的一天。
后來得知,黑土城成功擊退異生物大軍,阿巖身受重傷,陳浩自責后悔得,差點砍自己兩刀。
要是阿巖沒了,他也不想活了。
他們自小一起成長,一起體訓,一起戰(zhàn)斗。
那種在戰(zhàn)場上不得不拋下戰(zhàn)友,獨自活下來的痛苦,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
戰(zhàn)死者付出的,是生命。
茍活者付出的,是一生的背負。
后來得知,阿巖沒有生命危險,陳浩一直懸著的心才落下。
等待阿巖蘇醒的短短幾天時間,感覺比一生還要漫長。
從那天起,陳浩像變了個人一樣。
每天早睡早起。
醒了就開始修行。
累了就休息。
餓了吃完飯,繼續(xù)修行。
陳浩繼續(xù)執(zhí)行路巖之前的安排。
備戰(zhàn)大考,也磨礪自己。
今天聽說路巖醒了,不知為何,來的路上,陳浩心里很是忐忑。
到門口的時候,竟連進都不敢進了。
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覺得羞愧,覺得自己愧對路巖,愧對兄弟。
他意識到自己那天畏懼退縮,完全是一種恥辱。
這種恥辱,壓得他喘不過氣,壓得他抬不起頭。
雖說那天跑回去報信,也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但毫無疑問,那天他害怕了,他逃走了。
如果他有血性,他是個合格的戰(zhàn)士,他就會在報信之后,不顧一切的殺回去。
回去救他的兄弟,救他的戰(zhàn)友。
但是他沒有。
他躲在避難處坐立不安,瑟瑟發(fā)抖。
這太可笑了。
自詡戰(zhàn)士預備役,當戰(zhàn)斗來臨,他卻像個不知所措的懦夫。
連女人孩子都不如。
他不配當啟命者戰(zhàn)士,也不配有路巖這樣的兄弟。
這幾天,恥辱感深深沖擊著陳浩的內心。
好像有一把刀,在時時刻刻地刺他的心,讓他每次想起,都悔恨到無以自拔。
見到路巖,當然更是無法面對。
他對不起路巖對他的情誼,也對不起路巖對他的付出。
路巖把秘能的事情告訴他。
還幫他感悟生死,突破修為,教他修行......
他卻在戰(zhàn)場上當了懦夫。
這一切,他不知道該怎么跟路巖說。
陳浩穿著黑色武服,看樣子剛才正在修行。
路巖看著,和過去完全不一樣的陳浩。
看到陳浩窘迫又忐忑,大概能猜到陳浩的心情。
心中不禁感嘆。
在這個亂世,活著的人,不比死了的人輕松多少啊。
“浩子,你怎么蔫了?又被你爹削了啊?!甭穾r開玩笑道。
“哪有?!标惡七珠_大嘴,露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
看到陳浩笑得比哭還難看,路巖也不開玩笑了,指著旁邊的床位:“坐下吧,幫我削個平安果?!?p> “誒!”
一聽說有事要干,立馬分散了陳浩的注意力,不知所措的陳浩稍微放松了點,坐下削起了果子。
“浩子,其實你不必自責……”
路巖主動挑起了話頭,
“這個世界原本是什么樣,我們都清楚不是嗎?!?p> “沒有人能選擇,自己如何活著,但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算不上一種錯?!?p> 陳浩埋著頭削果子,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聽著路巖的話,陳浩默不作聲。
只是重重點了下頭。
隨著這一點頭,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
陳浩抬起胳膊狠狠擦了一把臉,突然就崩潰了,大哭道:“阿巖,我這幾天……都好難過啊?!?p> “我一想到如果那天過后,再也見不到你,我就難受的像要死了一樣。”
“我覺得自己好不爭氣,為什么不敢回去幫你?!?p> “那天他們抬著你回來,我看著你,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好陌生?!?p> “我才知道,原來人生是這樣的?!?p> “阿巖,你能不能原諒我,我真的不想逃走,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害怕…”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
聽著陳浩撕心裂肺的傾訴,看著陳浩猶如孩子般嚎啕大哭,路巖心里一慟,也不由得被勾出了眼淚。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十幾歲的孩子。
這么殘酷的事,有幾個能夠承受。
“阿巖,你能原諒我嗎?”
陳浩抬起頭,臉上淚漬斑駁,期盼地看著路巖。
如同一只,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獸。
路巖:“那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陳浩連忙道:“你說!”
“原諒你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讓我原諒你媽。”
“去你的,”
陳浩被路巖的玩笑搞得猝不及防,笑得吹出一個鼻涕泡。
一下子沉重的心情好了大半。
但還是覺得愧疚,癟著嘴角道:“阿巖,我真覺得挺對不起你的?!?p> “浩子,別太自責了,振作起來,一帆風順的不是人生,”
路巖說道,
“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是合格的戰(zhàn)士,也沒有誰天生完美,你能看清自己的弱點,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以后針對弱點訓練就行?!?p> 陳浩激動地站起來,抹了一把鼻涕,一臉堅定:“阿巖,我想好了,我要克服自己的軟弱和惰性,我以后就跟著你修行,你狠狠的操練我!我再說一句不愿意,我就是你孫子!”
路巖嗤笑一聲,一臉嫌棄的咧嘴道:“練你就行了,我可對你沒興趣?!?p> “嘿嘿……”
被路巖調侃,陳浩也不生氣,只是傻笑。
“阿巖,你說我們在夾縫中這么艱難的生存,到底是為了什么?”
陳浩這幾天飽受煎熬,也有了點人生迷惑。
青春期的少年,不會去請教父母和老師,倒是大都會向身邊,走在最前面的兄弟探討。
在少年們的心中,路巖這種能力遠超同階的同齡人,比師長和父母都厲害。
同齡人,沒有距離感,更適合探討人生,理想,未來。
路巖抬起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沒有什么,比不能保護你愛的人,更讓你悔恨?!?p> “如果我們注定誕生于黑暗,行走于破滅,至少可以選擇不放棄,去尋找光明。”
“人活著,總要為點什么?!?p> “不是么?!?p> 陳浩捧著平安果,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