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葦?shù)乃奚嵩陧敇恰?p> 她們的宿舍樓的樓梯在樓層正中央，比起在樓層兩側(cè)設置樓梯的設計，正中的單個樓梯會更樓道里更明亮寬敞一些。另外在每半層的連接處都有一個大窗戶，不僅采光通風，還可以用來曬被子。
這天她回宿舍，下午的時段，樓里基本沒人。
她們樓里頂層的樓梯天花板上有一個天窗模樣的開口，平常都用用一個鐵蓋蓋得嚴嚴實實，似乎還用鎖鎖上了。而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天窗開著，下面還架著一個梯子。
凌之葦看著這個第一次出現(xiàn)的開口里四角形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原來我們宿舍樓是這樣上到樓頂?shù)陌?，她想。邊上配電間的門也開著，想必是設備檢修。她又抬頭看看那片天空，好奇心蠢蠢欲動。
小時候的凌之葦特別喜歡跑到樓頂吹風，一個人待在高點安安靜靜地曬太陽看天，看腳下忙碌的車流和人群，或者發(fā)呆或者想自己的事而不用擔心被打擾。
當然，也會一邊趴在欄桿沿往下看，一邊想象從這里墜落下去的樣子。
也許那樣就可以飛起來，體會到真正的自由吧……
以前他們小學教學樓的樓頂，就算是她的秘密基地。然后四年級的她，有一次爬上了頂樓的水塔往下看，被校領導發(fā)現(xiàn)了。逮下來通知了家里，回去被狠狠揍了一頓。后來她就再沒有爬過了。
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在樓梯間抬頭看著那片天空很久了，然而樓頂好像沒什么動靜，可能是檢修的人臨時離開去干什么了，梯子就這么留在了原處。
凌之葦徘徊了好久，還是忍不住，決定趁著四下無人溜上去看看。
地面到天花板不過兩米多的距離，短短的梯子凌之葦卻覺得爬了有半個世紀那么長，每上一級臺階就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然后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拖下來罵一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終于又來到樓頂了！凌之葦這時候感覺心情非常舒暢，好像在這里就可以逃離自己身上一直存在的隱形壓力，大口大口地呼吸。
樓頂空無一人，她們的宿舍樓在學校差不多是最高的建筑，也不用擔心會被別人看到。她在上面轉(zhuǎn)了幾個圈，然后跑到邊緣的圍欄那里往下張望，就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家里管教很嚴格，每回到家里，那氛圍都讓凌之葦透不過氣來，所以她特別享受這樣偷來的獨處時光。趴在樓頂往下看，就像開了上帝視角一樣，平時熟悉的人群，此時就像一個個會移動的小點，看起來和忙忙碌碌的螞蟻沒什么區(qū)別。
也就是這種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和生活的世界短暫地斷開了聯(lián)系，享受到了窒息的日常中的一縷空氣。
是啊，窒息。凌之葦知道她的父母是為了讓她成為理想中優(yōu)秀的人，所以硬是給自己戴上了冷酷無情的面具，用嚴格的計劃來訓練她。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可是，那樣窒息的感受，在童年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里，以至于當她進入青春期以后，就開始激烈地反叛起來。用一切的叛逆，去報復父母給自己帶來的傷害。
最悲傷的事莫過于長大后你能理解你的父母，但理解歸理解，原諒還是難以原諒。尤其是當童年時期形成的行為模式在成年以后依然持續(xù)不斷地給你的帶來副作用的時候。
比如自己現(xiàn)在對于親密關(guān)系的障礙，對于所有的人的不信任，只因為父母為了訓練她的獨立，在她摔倒時袖手旁觀，對她的求助選擇無視，然后一次次告訴她“這世上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她確實如他們所愿，成為了一個一切都只依靠自己的人。并且很早就學會了。
而他們，在發(fā)現(xiàn)矯枉過正以后，又責怪起她沒有感情。連對父母都沒有一絲依戀的感覺，不像別的孩子會和父母聊天，會對親人噓寒問暖——她一點都不關(guān)心別人，只會每天自己起床煮飯吃飯去上學，晚上自己回家以后就關(guān)在書房里。
“你們到底要我怎樣啊……”
凌之葦收回思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我確實不知道家的溫暖。夏蟲不可語冰，一點都沒感受過的東西，要怎么知道啊……我也想得到溫暖啊，可是我只能學到溫暖兩個字怎么寫，那樣能信任別人的感受，要怎么學啊……”
家庭應該是怎么樣的，和父母的相處應該是怎樣的，凌之葦不知道。有時候她懷疑自己選擇心理學，是想在里面找到解答，或者拯救自己的方法。
每當回想起這些事，凌之葦心里對父母的怪罪就又多了起來，然后就陷入這種責怪中無法自拔。
“都怪你們，我變成這樣都怪你們！”
每一次她都這樣憤怒地想。
然而那一幕場景又浮現(xiàn)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我們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啊……”
門在身后重重地關(guān)上了。
***
天一點一點暗下來，風起了。凌之葦朝風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不遠處的海岸線。
P大學的總校區(qū)確實離海不算遠，但也沒近到“海景樓”的程度。中間隔了幾塊停工了的空地，所以平時如果走到校區(qū)邊緣，也只能看到空地上的荒草。
但是今天站在樓頂，就可以看到空地后面露出的海。如果一路沿著海岸線方向看過去，會看到十幾公里外隱隱約約的大橋，連接著陸地和P市在遠處小島的部分。
P市分為陸地和島嶼兩部分。主要的商業(yè)、市政都在陸地這塊，島嶼上有一些美術(shù)館和零星的居民，主要發(fā)展旅游業(yè)。
去那邊的島上可以通過大橋，也可以坐輪渡。輪渡過去只要二十分鐘左右，有那種大型的輪渡，底下還可以運載車輛。人可以在甲板上吹風，看看海景。
凌之葦小時候坐過幾次輪渡。她還記得自己趴在夾板的欄桿往下看時，隨著海浪泛起的白色水母的樣子。
玉卷珠簾
隔了這么久大家還記得最初蘇云的案子嘛？水母篇還有不少后續(xù)噢（但是因為敘事順序要講完這個故事還要一段時間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