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累卵

　　凌之葦在育才取得一定進展的時候，劉彥那里卻陷入了停滯。

　　當然凌之葦并沒有把自己到育才的事告訴他。因為劉甄本身也有一些疑點，所以凌之葦考慮之下，決定再查的清楚一些。也許劉彥知道更多關(guān)于劉甄的信息，但是因為私心隱瞞下來。

　　而在劉彥這邊，查到金佳璐小時候的事以后，調(diào)查就陷入了停滯。

　　他從凌之葦那里得知，李轉(zhuǎn)梅接觸過蘇管校方的財務(wù)，因此她的死也可能和蘇管有關(guān)系。還有一個和蘇管關(guān)系密切，又和自己妹妹關(guān)系密切的金佳璐，這個人又和顏國章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而顏國章本人在四個家庭里起到的左右現(xiàn)在還很模糊。

　　劉彥努力理清混亂的思緒。李轉(zhuǎn)梅、金佳璐、顏國章、錢培江，還有劉甄自己，應(yīng)該從何查起？

　　上周他特意回了趟家。工作以后已經(jīng)搬出來了，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去，但總是因為忙，因為各種原因，好幾次要回去的計劃都擱置了。

　　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害怕罷了，害怕回到空蕩蕩的那里，害怕碰到孤獨又蒼老的母親。

　　父親多年前就走了。那時候他高二，很快就要畢業(yè)班了。母親愣是一個人咬牙扛下來。記得在送別會上，母親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只是繃著臉，直直地站著，接受父親戰(zhàn)友的吊唁。在那之后，也有很多戰(zhàn)友想要幫助母親，但是她都不肯接受。只愿意接受父親最后的薪水和撫恤金。

　　劉彥還記得那次，有一個叔叔悄悄給劉甄塞了個紅包?；丶乙院?，母親很生氣，她什么都沒說，但是氣的渾身顫抖，看著劉甄的目光仿佛兩把刀子。做完飯自己都顧不上吃，就把錢給人家送了回去。從此以后兩個人再也不敢這樣接受別人的好意。

　　第二年，母親送了劉甄去育才，然后一心一意照顧備戰(zhàn)高考的自己。這樣等到自己上了大學(xué)以后，就可以專心照顧劉甄了，她是這樣考慮的。

　　原本期望劉彥上大學(xué)后讀個普通的專業(yè)，以后做個穩(wěn)定的工作，不需要家人為他擔驚受怕一輩子，沒想到劉彥瞞著她填了警校的志愿。

　　劉彥把錄取通知書帶回家的時候，母親的眼神一瞬間黯淡了。過了幾天，她才和劉彥說，要他保證將來不進緝毒。劉彥答應(yīng)了。

　　誰想到自己去讀大學(xué)的第一年，劉甄就不得不從育才退學(xué)了。母親好幾次去詢問劉甄在學(xué)校遇到了什么事，都只是被官方地回復(fù)，說劉甄融不進團體，適應(yīng)不了育才緊張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這種情況不多見但也是有的，雖然很遺憾，但換一所學(xué)校也許是更好的選擇云云。

　　而劉甄回家以后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自己也說不清楚什么所以然來。母親為了讓她再去上學(xué)，求了好多人，結(jié)果那些學(xué)?？吹絼⒄绲那闆r，都不敢收。而劉甄自己也在逐漸崩潰。

　　最后母親只好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她，只希望她能把病治好。然而不到兩年時間，劉甄就走了。在那之后，母親經(jīng)常望著窗外失神。劉彥進門的時候，經(jīng)常看她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臉來，然后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

　　有那么幾次，母親問他，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不該全盤拒絕別人的幫助，不該把劉甄送去育才。還說，自己是不是從小就對他們兩個太苛刻了。劉彥不敢回答。

　　經(jīng)常是他要起身去干什么的時候，母親會突然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他解釋自己只是去洗個盤子，母親才愣愣地松開手。他知道，母親已經(jīng)承受不起再失去一個親人的痛苦了。

　　后來母親一次次地讓他放棄警察的職業(yè)，經(jīng)常三番五次地給他打電話確認安全，劉彥不知道怎么去面對母親。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就進了當?shù)氐呐沙鏊缓蠼杩陔x家太遠不方便，自己租房住。

　　他知道母親的難過，但看到母親那樣，自己心里也會更不好受。雖然知道母親需要自己，但潛意識里還是一次一次推遲回家的時間，避免見到那樣傷心的人，傷心的地。

　　但這一次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整理整理劉甄當年的遺物，也許會發(fā)現(xiàn)些什么。于是他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飯回過去吃。母親的聲音明顯高興起來。

　　“來啦?！?p>　　母親開了門，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常些，但突然殷切的話語還是暴露了她興奮的事實。劉彥心里暗暗自責(zé)，決定以后還是多來陪陪她。

　　桌上都是劉彥愛吃的飯菜。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母親還是做了一大桌，就像以前家人都還在的時候一樣。劉彥看著這些菜，突然想到，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都是怎樣吃的。

　　“怎么了？不合胃口？”

　　看著劉彥突然停住的筷子，母親問。

　　“沒……我是想太多了，可能吃不完?！?p>　　“沒關(guān)系，吃不完一會帶走嘛。你工作那么忙，平時沒時間好好吃飯吧？”

　　“嗯……”

　　劉彥心虛地應(yīng)了一聲，收回思緒認真吃飯。

　　“媽，我去妹妹房間看看?！?p>　　吃完飯以后，劉彥說。

　　母親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一下。

　　“嗯，你去吧。”母親說，“還有什么可看的呢……”

　　劉彥進了劉甄的房間。雖然多年沒有人住，但房子還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當年劉甄的東西都仔細整理過好幾遍了，有些東西已經(jīng)燒了，剩下的，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自己是來找什么的呢？劉彥也不知道，但還是在柜子里翻找起來。

　　劉甄沒有留下什么有意義的日記。當年她寫下的，似乎也只有那些草稿紙上的名字和無意義的線條。這些東西還是留在她的抽屜里，劉彥抽出來，仔細看了起來。

　　除了之前自己發(fā)現(xiàn)的“顏露”、“蘇云”，其他一些看起來不像名字的字，會不會也有什么意義呢？劉彥隨手拿了張紙，把劉甄寫下的字都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