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南面小巷子里有個小酒館,里面的蜜汁風(fēng)干牛肉甚是好吃,配上名滿天城的紅燒酒,讓無數(shù)老饕念念不忘。
可這肉這酒每天供量極少,只有早早地來排隊才有得吃,大戶人家的就遣下人來買,普通人家早上起床就朝這兒跑來。
太陽剛照到這條街上,小店門口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擠作一團,這一句那一句好生熱鬧。
別家店面都還拉開這邊兒早就就吵起來了,有些懶起的推開窗戶就破口大罵往下扔瓶子,扔紙團。這家店就經(jīng)常被舉報,一是覺得擾著街坊鄰居,二就是眼紅人家那生意。
店面很小縱深一兩丈,只擺得下兩三桌椅。廚房在后頭,門簾隔著,左邊柜臺,右邊就是坐下喝酒的地方。
買牛肉打酒的都是站著等,到手給錢就走了,坐下喝酒慢慢吃的也有,少得很。
這家店除了牛肉喝酒也沒啥好吃的,廚子炒菜像是蒙眼干一樣,一盤兒生一盤兒老,這菜咸了那碗湯可能又沒味道。
店也沒有名字,但這醬牛肉的味道也被人取了個名字。
“耗子,時候不早了,我去那家酒館買點兒牛肉和酒,晚上吃?!?p> 天還沒亮,周大吃貨就在買牛肉的路上了,懶懶散散眼皮子像是沙皮狗睜不開,甩著錢袋兒就往城南趕去。
駱府離那酒館還不近,出府往左拐穿過兩個市集,走過分城河橋,再慢慢悠悠地叫上輛小馬車,有時也是小驢車。
顛個半刻鐘,就到了那條街上。
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也不排隊,也沒人敢攔他,錢丟在柜臺上去后廚拿了牛肉紅燒酒就走。
誰人不知這塵海關(guān)猛虎周末大將軍的兒子,就好吃,這天城各大酒樓,蒼蠅小館,有吃的地方都給這爺留了位子留了食材。
就連“那家酒館”都不敢甩人家臉色,不過這也是有個故事的。
今天周大公子貌似心情好,癱在小椅子上,看那光一點點照亮青石板路,眼神迷離不知道在看哪。
買牛肉買酒的人也來來去去,排隊給錢拿肉走人,周大公子恍惚間,牛肉和酒也賣完了,這小巷子也安靜了下來不再喧鬧。
鄰邊店鋪的人們也坐店子里坐柜臺后坐小路邊曬太陽,清點貨物,訓(xùn)訓(xùn)人什么的。
那家酒館小桌椅那就曬不到太陽,冷得周舟洲直哆嗦,看著吃食賣完了,人也走光了,就起身往樓上走去。
老舊木板子樓梯嘎吱嘎吱響,好像隨時會散掉,踩重一點兒都會踩出個窟窿,不過周舟洲安然無恙地走了上去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出問題,還能折騰一段時間。
剛上二樓一股奇異香味就撲鼻而來,一反一樓破破爛爛的裝飾,二樓富麗堂皇,雕梁畫棟,擺著許多奇珍異寶,就連空間也比一樓大很多,像是違章修建的一樣。
“羅老板,你們這兒最近有沒有賣玉器之類的?”
“小聲點行不,別吵著我的寶貝們?!币魂噽灷装愕穆曇魪亩巧钐巶鱽恚@就是店老板羅澤平。
據(jù)說老板是從鎮(zhèn)神閣里出來的前代守閣人,也算是個絕頂高手,最擅長奇異陣法,最喜歡收集古董玩物,最不給別人好臉色。
“周小子,你上樓來作甚?”
“買點兒玉器。”
羅老板也沒再回他,周舟洲就四處看看奇珍異寶東摸摸西拍拍,誰也不會想到一破爛小店樓上會是個金光燦爛的古董店。
這也算是個秘密,只有天城那些達(dá)官貴人才會知道,到這兒來淘古董。
過了一會兒,那羅老板就走了出來,只見這人身材并不似聲音那般粗獷,還有點兒小巧稚嫩的感覺,十幾歲的樣子,還沒有周舟洲高。
“什么玉器?”
“玉筷子。”
“沒有,滾?!?p> “別啊,羅老板,您別,您聽我慢慢說?!?p> 周舟洲拉著羅老板的手席地而坐,那羅老板直接甩開畫了個搖椅躺了下來聽他慢慢吹。
“我說這玉筷子啊,是我家傳的,是我周家先祖周靈親手做的筷子,一直放在家里供奉呢?!?p> 周舟洲掏出倆杯子,倒了點兒酒遞了一杯給羅老板。
“因為就是一雙筷子,也沒啥特別的下人也不在意沒人動,可前段時間呢,家里失火了,鬧得那是雞飛狗跳啊,撲滅了火收拾東西的時候那筷子卻不見了?!?p> “你懷疑有人偷了?那來我這兒干啥,你該去地下市?!?p> 羅老板呷了口酒,閉目養(yǎng)神。
“這玩意兒雖然就是雙筷子,可也是我家傳的,我不動爹娘不動誰還敢動?就放那吃灰我也樂意!”周公子越說越激動“誰要是沒我準(zhǔn)許動了那就是打了爺?shù)哪?您說我是不是該查清楚?!?p> “我也知道,您這是大古董店,不收贓物,但是個萬一呢對吧?”
周舟洲笑瞇瞇地看著羅老板,慢慢地品著酒。
“沒收到過,看你這樣子,要我?guī)湍悴橐徊榭?”
“嘿,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p> “三百兩?!?p> “誒,多了點兒吧羅老板……”
“你說。”
“三十?”
“滾?!?p> “行行行,三百就三百。”
羅老板起身回了古董店暗處,那搖椅也化成了一灘墨汁兒滴在褐色的地板上滲入地面消失不見。
周舟洲坐了一會兒,搖了搖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下了樓,又去后廚提了一壺酒大搖大擺地回了駱府。
前腳踏進文樓后腳還沒來得及提起來一柄扇子就飛了過來砸鼻梁上“你又去二樓了?”
“我?guī)洑馔α⒌谋橇簡?大哥,您下手輕點兒行不?”周米粥痛苦地蹲了下來揉著他那自詡英俊無比的鼻梁。淚珠子都冒出來了。
“就你這還是武道世家,丟你爹的臉面。”
駱文豪走了過來撿起扇子插回腰間,把周米粥扶了起來幫他揉了揉鼻梁。
“怎么又跑羅老板那去了?”
“辦事兒辦事兒?!?p> “給誰辦事兒?”
“大皇子?!?p> 駱文豪一臉狐疑地看著他,鋒利的眼神像是要刮開他的皮。
“重山叫你辦啥事兒?”
“前段時間不是皇宮失火了么,丟了兩根玉棍,他叫我?guī)退ズ诘郎蠁枂?。?p> “就這事兒?還有瞞著我的么?”
“沒了沒了,我走回來的,你讓我歇會兒。”
周舟洲坐了下來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駱文豪一杯全灌進自己嘴里,像是十天半個月沒喝過水似的。
“米粥,重山皇子找你,真就只為了兩根玉棍?”
“不騙你不騙你,我啥時候騙過你?”
“哼,一聽你去二樓我就來氣,那人那地方除了牛肉和酒還會有什么好東西么?!?p> “你別說,還真有,你不也買過么?!?p> 周舟洲又灌了一杯水繼續(xù)說“羅老板那奇珍異寶還真多,很多可以用來布陣施法的道具呢。”
“邪氣?!?p> 駱文豪一臉不屑地說。
“這大皇子和三皇子從來就不對路,這次失火,恰巧又是大皇子在現(xiàn)場,難免會讓人猜忌。”
“大皇子讓你去查兩根玉棍,其實是想讓你查人吧?!?p> “我想也是?!?p> “咱們最近還是少跟大皇子來往,宮里有多少人都盯著呢?!?p> 駱文豪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把紅燒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撕下點兒丟酒里泡著。
說起這吃法最先發(fā)明或說發(fā)現(xiàn)的就是那天城大吃貨周舟洲,閑來沒事兒就亂鼓搗吃的,一天胡思亂想這牛肉和酒分開吃也沒啥意思,就丟了一小塊到酒里,過了會兒撈起來吃嚼勁十足酒香四溢,那味道好啊。
這紅燒酒雖然天城到處都有賣,唯獨那家酒館的紅燒酒味道最濃,就連名滿天城的萬香樓的紅燒酒都沒這香。
周舟洲也哭過鬧過想求這紅燒酒的配方,但那羅老板死活不給,天城誰敢不給周大公子面子啊,羅老板算一個。
駱文豪把那泡夠了了的牛肉撈起來慢慢撕著,不一會兒就吃光了。
又抿了口酒說:“這兩根棍子到底是什么,還能傷了大皇子?!?p> 周舟洲大口嚼著牛肉,嘴里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
“吃慢點兒,給我留些。”
喝了口酒好歹咽了下去,捶了捶胸口打了個嗝才順過氣來。
“快說,這棍子是什么。”
“遺跡殘器,通天和鹿王?!?p> 駱文豪大驚,手里的杯子都掉了酒撒了一桌子。
“這還了得,找不回來這大皇子可能要被收拾了。”
“不至于不至于,殘器而已,廢了的。”
“那是先皇打江山時用過的旗桿啊,就算是殘器也有余威啊!”
“到現(xiàn)在也是個象征,沒人能用了?!?p> “想借這個東西做文章扳倒大皇子?”
周舟洲又切了塊牛肉下來嚼著在那“嗯嗯嗯?!?p> “我感覺這里面還有事情?!?p> 駱文豪又倒了杯酒,在那搖晃著,左手敲著自己的額頭。
“這事情不小。”
“皇帝壓下來了,限大皇子三月之內(nèi)找回來。”
“三個月,這只剩倆月了,看來大皇子要來找我了?!?p> “三皇子找夫子大概也是這事兒?!?p> 駱文豪站了起來,捏著酒杯,學(xué)夫子的樣子在那左三圈右三圈,左思右想。
“真巧,這事兒真巧?!?p> 駱文豪笑了起來,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家里看來有鬼啊?!?p> “有懟(鬼)?!”
“吃光了再說,惡心?!?p> 周舟洲狠咽了下去,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兩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午飯吃啥。”
“你不在吃么?”
“就這?哪夠啊。”
“夫子昨天叫你吃的你吃完了么?!?p> “夠了。”
“留在我這兒,不出幾日大皇子便會來找我?!?p> 駱文豪坐了下來打開扇子,看著那蒼勁有力的疾字,撫摸著,注視著,思緒回到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