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萬萬百姓,未見得就是真的人,可此刻卻變成了真的豬狗。
被人挑挑揀揀,隨意宰殺。
情緒翻騰,波濤滾滾。
自他踏出玄陰山,就沒見過一個好地方。浮都是,雄安亦是,這亂糟糟、冰冷殘酷、人命賤如野草的世界,真讓他有毀了的沖動。
血絲爬上眼眸,又被他一點點壓下去。
呼!
陸行一長舒一口氣。
四面八方、斷斷續(xù)續(xù)的低聲哀嘆悲鳴隨著風,晃悠悠的飄入他的耳中。
“當家的,這可怎么活啊!”
“娘親,我要出去,我要吃糖人……”
“不要命了!”
“沖兒,藏在地窖里別出來,我和你娘……”
“咱們這些平頭百姓能怎么辦呢,等死唄。早死晚死都得死?!?p> 人命賤如蟻,
“先前城西那群老鼠死了我還覺得很好,現(xiàn)在,報應啊……”
半點不由人!
……
這些聲音不分先后不分強弱,一一傳入陸行一的耳中,清晰無比。
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濃濃的絕望、悲哀和無助。
可時至此時,這些人的腦子里也沒有出城這個概念,或者他們此刻的人生根本就不會有這個選項。
陸行一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他不知道背后之人讓他看到這場景讓他聽到這些話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想,對方的目的該是達到了的。
因為,他現(xiàn)在,
很不爽!
非常不爽??!
對城中百姓不爽,對城主府不爽,對幕后之人,尤其不爽!
如今,他算是明白一個道理。
人生在世,就是要活一個自在,就是要念頭通達。
委屈自己?那是傻子!
我自求我心,我自順我意。
擋路的,通通斬碎。
“嗯?”向問天敏銳的察覺到了陸行一身上的變化。
“怎么回事?”
“想通了一些事?!标懶幸坏氐?,“也許很快我就可以納神了?!?p> “好事?!毕騿柼旎亓艘痪?。
再次抬頭看了看高逾千米的城主府,陸行一無聲笑了笑。
邁動腳步,往回走。
誰人命賤,誰人又該死。
玩弄人命?
好!
既然這么喜歡玩,那老子陪你們玩!
……
腳步匆匆,正要去匯報情況的林福正巧撞見了從外面回來的林長風。
“老爺?!彼砉Ь吹?。
“何事?”
“閻門四鬼死了?!?p> 林長風腳步一頓,隨后繼續(xù)前行。
淡淡的話語傳出。
“怎么死的?”
林福略微彎著腰,跟在林長風身后,邊走邊道:
“閻阿大用了閻魔身,看上去像是被人硬生生用銳器切割,碎成了無數(shù)塊。另三位,看最后是施展了血肉封疆,死狀也慘,我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成了一攤血泥了?!?p> “那他們是失敗了,一個都沒解決掉?!?p> “是的。”林福道,“老爺,我們還要繼續(xù)派人嗎?”
“大魚已經(jīng)上鉤,這些小蟲子就沒必要理會了。若是遇見,再隨手碾死就好了?!绷珠L風不甚在意,表情淡漠。
筑基和養(yǎng)圣之間是質(zhì)的差距,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差距大到一滴水和一汪湖泊這種,沒有可比性。
林福雖覺得不妥,但他一個管家,只能服從命令。
“好了,你離開吧?!?p> 林長風繼續(xù)往前走,未走出多遠,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混雜著臟腑碎末。
他的雙眼在這一瞬間變得漆黑一片,隨后又恢復正常。
“倒是小瞧了你?!?p> 淡淡的聲音吐出,林長風擦了擦嘴角鮮血,臉色越發(fā)淡漠。
“老爺他,遇上對手了?!?p> 林福瞥見這一幕,心中不安更甚,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往外走去。
……
在城主府內(nèi)部,有一處環(huán)境頗為雅致之處,名為雪月樓,占地極廣。
其內(nèi),假山流水,亭臺樓閣。
蒼松古柏,映月雪泉。
這里靈氣氤氳成霧,兼之環(huán)境秀美清幽,端是好處所,好所在。
平時這處地方少有人來,巡衛(wèi)兵和府內(nèi)侍候人員都被禁止入內(nèi),自然不知這其中是否有人,又是何人?
作為近身伺候林長風近四十年的管家,這府內(nèi)少有秘密能瞞過他,自然這雪月樓主人的秘密在他眼里也就不是秘密了。
鐺!
鐺!
鐺!
三聲鐘鳴之后,林福恭敬的等在雪月樓外。
約莫一刻,溫度驟然變寒。
林福抬目望去,只見雪月樓此時已是染上了漫天冰雪,到處都是冰凌凌的冰柱,在陽光下閃爍著剔透淺藍光華。
一襲白裙女子飄忽而至,動作輕緩,卻在眨眼間便到他的面前。
面白無暇,目如寒冰。
只是走過來,便帶起一片了冰雪,讓林福直打冷顫。
“老奴見過……見過大小姐。”
“福叔,何事?”淡淡話語傳出。
與林長風淡漠不同,面前女子是冰冷,帶著疏離。
“老爺他,怕是遇到了麻煩?!?p> ……
在陸行一未歸的時間內(nèi)
秦征握筆作畫。
未竟的城中布局圖被他鋪展開,增設了外城城西,雖多荒敗山野,人煙寥寥,但也被他仔細的加入。
在他最終落筆的那一剎那,在筆尖點在白凈紙張的那一剎那,他忽然怔住。
似有什么東西突然灌涌入他的腦海中,又似有什么東西突然從他身上溢散。
“書生,怎么了?”正專注看他作畫的韓笑言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出聲問道。
“哦,沒事?!?p> 秦征回過神,懸停的筆尖已經(jīng)在紙上暈染出一團黑點,好似恰巧是他們此刻所在之地。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又是一愣。
韓笑言在一旁看得奇哉怪哉,覺得今天書生太不在狀態(tài),好好的一幅畫,如今怕是給毀掉了。
黃三娘依靠在一顆樹上,一邊啃著剛烤好的雞腿,一邊看著懸于面前的那張老頭的畫。
越看越覺得,老頭似乎從未離開過她,一直陪在她身邊。
吃著吃著,她臉上有淚花落下。
“老頭,我想你的包子了,也……想你?!?p> ……
剛要踏入城西,陸行一臉色突然大變。
一聲暴喝:“你找死!”
身軀驀然前沖,空氣在此時發(fā)出撕扯一般的哀鳴,道道白色氣浪被排出。
“嘻嘻……”
“哈哈……晚了,晚了”
陰詭兇厲的笑聲在他耳邊響起,他前沖的身體像是碰到了一堵墻,震顫著被彈飛了出去。
轟??!
陣陣轟鳴中,以城西為界,豎起了一道大不可量的大門,極其黑暗,將城西全都包裹在內(nèi)。
如從高空俯瞰,便能發(fā)現(xiàn),此刻的雄安城像是被人割裂成了兩半。
一黑一白,涇渭分明。
陸行一臉色剎那陰沉到極致。

池笙花
收尾階段,太難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