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玄女將將走到院子里,便見一襲玄色衣袍的男子坐在樹下。
白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他的腿上,抱著他的胳膊不知又在折騰什么。
“冥主近日似乎經(jīng)常來找我家這小鳥兒。”
坐在樹下的玄衣男子聞聲抬頭,看向說話的玄女:“玄女大人,失禮了?!?p> 語畢,轉(zhuǎn)而低頭看著坐在自己腿上認(rèn)認(rèn)真真玩著自己胳膊的小姑娘:“玄女大人來了。”
小姑娘玩著他胳膊的手停了停,抬起頭,有些別扭地將腦袋轉(zhuǎn)著。
“玄女大人。”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聽起來有一種莫名的可愛。
“玄歌,你這樣坐在冥主大人身上,豈不是沒規(guī)矩?”
玄女佯裝生氣,瞧著那因?yàn)閯e扭地扭著頭而整個身體幾乎都貼在冥主懷中的玄歌。
玄歌眨巴眨巴金色的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她將頭轉(zhuǎn)回來,又看向抱著她的冥主,頗有些疑惑道:“你生氣了嗎?”
低頭看著被自己抱在懷中的小姑娘,他搖了搖頭:“我為何要生氣?”
玄歌歪著頭想了想,好半天后,才答道:“玄女大人說我坐在你身上,沒規(guī)矩?!?p> 冥主伸出手,將小姑娘額間的頭發(fā)向邊上撥了撥。
然后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臉:“同我在一起時,你不必有規(guī)矩?!?p> 玄女站在一邊,感覺自己出現(xiàn)的十分多余。
這話令玄歌感到更迷惑了,她并不曾與許多人接觸過,是以還并不太能懂為什么與冥主在一起時就不必有規(guī)矩。
但是她記得玄女大人曾告訴過她,規(guī)矩是很重要的東西。
所以她搖了搖頭,道:“玄女大人說過,規(guī)矩很重要?!?p> 用手撐著冥主的肩,她搖搖晃晃地嘗試著,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看她如此執(zhí)拗,冥主只得無奈地用手扶著玄歌的身子,讓她半掛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將她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旁邊的平地上。
“站穩(wěn)了?”
他問。
“嗯?!?p> 玄歌點(diǎn)頭應(yīng)著,雖然有些心虛,但聲音里卻并沒有顯露。
她的年紀(jì)還有些小,腳下沒有什么力氣,坐的久了更容易腳軟。
這時間不算長的相處中,冥主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
每次她站起身的時候,他便也習(xí)慣了伸手扶一扶她。
聽她應(yīng)了,冥主隨即撤開了自己的胳膊,就見小姑娘歪了歪,臉朝著地面栽了下去。
“玄歌!”
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撞在地面的感覺,她伸出手抱著及時站到了她面前的人。
將小姑娘及時接住的冥主松了口氣:“不是說站穩(wěn)了?”
她只是把頭埋在他小腹的位置,不肯出聲。
冥主挑挑眉,小姑娘這是害羞了?
伸手將她抱起,待她穩(wěn)穩(wěn)地在他的臂彎上坐好后,他才再次開了口:“下次沒站穩(wěn)要說,萬一摔倒了,會受傷。知道嗎?”
小姑娘一只手攥著他的衣襟,另一只手在他的鎖骨處的輕輕摸著。
“我以為我站穩(wěn)了的?!?p>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犯了錯的孩子,還帶了一點(diǎn)委屈。
“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些拿不準(zhǔn),拿不準(zhǔn)的時候要寧可多麻煩別人一些,以防萬一。”
冥主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笑了笑:“怎么,委屈了?”
玄歌的眼眶便有些紅。
“可是我嚇到你了?”
見小姑娘如此,他顯然有些緊張了。
玄歌搖了搖頭。
“我只是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p>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哽咽。
“怎么會?!?p> 他將她往上托了托:“我眼里的玄歌是最棒的!”
“可是我什么都不會。”
玄歌低著頭抽了抽鼻子。
看得出她是在竭力忍著眼淚,玄女在一旁頗有些擔(dān)心地嘆了口氣。
抬眼便見冥主的視線掃了過來。
玄女伸手指了指后院,然后朝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點(diǎn)頭回應(yīng)后,冥主跟在了她的身后。
“我們要去后院嗎?”
玄歌看著冥主好看的側(cè)臉問著。
“嗯,玄歌不喜歡后院?”
她想了想:“你去的話,就喜歡?!?p> 側(cè)過臉看了看玄歌,他又問:“我去哪里,你都喜歡?”
“嗯?!?p> 玄歌點(diǎn)點(diǎn)頭,又突然搖搖頭,道:“但是你不能去玄冥司。”
冥主愣了下:“為什么?”
“我聽聞,去了玄冥司,便回不來了?!?p> 玄歌一臉認(rèn)真。
“去了玄冥司便回不來?”
他重復(fù)著。
“嗯嗯,所以你不可以去那里?!?p> 像是為了體現(xiàn)這句話的重要性,她在后面加了句:“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行不行,萬一我想你了怎么辦?”
不待冥主說話,玄歌又開始思考起新的問題。
“要不,要不就一年不理你?”
“不行,一年好像也很長呢……”
冥主不禁有些咋舌,他看著玄歌,心里卻在想:你一只活了四百年的小鳥,居然會嫌一年長么?
彼時的冥主并不知道,當(dāng)心中思念一個人時,那撓心抓肺的感覺,會讓一年變得比百年更長。
他只是覺得,一直在細(xì)細(xì)碎碎念叨著的玄歌非??蓯?。
“就,就一分鐘吧!”
念叨了好久,玄歌像是終于決定了。
她伸出手,捧著冥主的臉:“你如果去玄冥司,我就一分鐘不理你!”
冥主斂起眸底的笑意,一本正經(jīng)道:“我去玄冥司的話,你竟然會不理我一分鐘嗎!”
看著冥主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玄歌顯然是有些慌的:“你也覺得太久了嗎?啊,我也這么覺得的?!?p> 她捧著他的臉,皺著眉頭想著。
“那就,那就十秒吧!”
好一陣后,玄歌像是終于定下了主意:“不能再少了!”
冥主挑著眉頭道:“認(rèn)真的?”
玄歌點(diǎn)著頭:“認(rèn)真的!”
這次皺著眉頭的換成了冥主:“可是……若我住在那玄冥司可怎么辦?”
“?。俊?p> 玄歌似是根本沒有想過這一種可能,她有些呆愣地看著冥主:“你為什么會住在那種地方?。俊?p> 冥主做出苦惱的樣子:“還不是上面那群老家伙安排的,說我年紀(jì)輕,應(yīng)當(dāng)去鍛煉鍛煉?!?p> 玄歌點(diǎn)點(diǎn)頭:“是要多鍛煉,玄女大人也經(jīng)常同我說,要多鍛煉。”
“可是為什么要去玄冥司鍛煉?”
玄歌咬著嘴唇,看著冥主漂亮的墨色眼睛:“他們是不是嫉妒你好看?”
冥主的眼睛眨了眨,他是沒想到小姑娘會突然這樣說的。
雖然每次見到,小姑娘都會提一提他長得好看這件事.
日子久了,他也明白小姑娘是真的喜好他這副皮相。
只是沒想到,小姑娘竟覺得其他人會因?yàn)樗@副皮相而嫉妒他。
是以,冥主失笑道:“也許他們是嫉妒我與你是好友呢。”
“啊……”
玄歌張了張嘴:“同我是好友……”
頓了頓,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給你帶來麻煩了嗎?”
“什么?”
冥主沒太理解玄歌的意思。
“如果,我是說如果……”
“嗯?”
冥主敏銳地感覺到玄歌的聲音似乎不太對。
“如果同我是好友,會給你帶來麻煩的話……”
“你也可以不與我做朋友的?!?p> 冥主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玄歌:“可是有人同你說了什么?”
玄歌搖搖頭:“沒有的?!?p> “那你為何會這般想?”
“我是受了詛咒的鳥,所以從出生都不曾有過朋友,不是嗎?”
玄歌原本也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的,她一直覺得自己一個也很開心,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后來遇到了冥主,冥主常來找她玩.
雖然很多時候他只是坐在樹下,將自己抱在腿上看著,卻也足夠讓玄歌感到快樂。
直到前些日子玄女外出,院子中突然來了一個著橙衣的女子.
那女子看著玄歌,道:“你便是住在這里受詛咒的那只小鳥?”
玄歌茫然地看著那人,她不太喜歡那人居高臨下的樣子。
相比起來冥主就非常的平易近人,每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會蹲下來同她講話。
或者將她抱起來,讓她不必一直仰著脖子。
見玄歌不語,那女子又道:“真是可憐啊,被詛咒了大家都不敢來找你,你很寂寞吧?”
“寂寞是什么?”
玄歌抬頭看了那女子一眼,不解地問道。
女子愣了一愣,像是被問住了。
但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你沒什么朋友一起玩,不寂寞嗎?”
玄歌低著頭,手中拿著小樹枝在地上畫著:“我很開心啊?!?p> “沒有朋友是不會真的開心的!”
女子肯定地說著。
“我有朋友的?!?p> 玄歌答道。
“怎么會?你可是被詛咒的小鳥,會給朋友帶來麻煩的?!?p> “我有朋友的?!?p> 玄歌只是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
“那你說說你朋友是誰啊!”
女子不依不饒。
“我有朋友的?!?p> 玄歌并不想向這女子透露冥主的存在,雖然冥主并沒有說過需要她為他保密。
那女子嘲諷道:“誰知道呢,說不定你是太寂寞了,臆想了一個朋友出來。”
玄歌似是終于煩了,她站起身來,卻因?yàn)槟_軟不得不扶了扶身旁的樹。
女子又笑道:“瞧你,站都站不穩(wěn),誰會與你做朋友?!?p> “你有時間在這里這般冷嘲熱諷,為什么不見你的朋友來找你?!?p> 扶著樹,玄歌輕輕踢了踢自己的腿。
女子一愣:“他們今日有事去做,只有我休息?!?p> 看著她,玄歌又道:“誰知是不是只有你找不到事做,才會來這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說罷便朝著后院走。
那女子本想跟上,誰知向前走了沒幾步,突然被一個結(jié)界擋住了。
玄歌停下來,轉(zhuǎn)過頭,面上帶著幾分炫耀:“你不是說我沒有朋友嗎?這是我朋友送給我的禮物,是不是很棒!”
不等對方回應(yīng),她頭也不回地繼續(xù)朝著后院走。
被結(jié)界擋住的女子咬著牙,恨恨道:“這小鳥到底是怎么勾搭到冥主大人的!甚至為她做了一個結(jié)界!”
這事情玄歌本也沒放在心上,可今日冥主提了起來,她便想起了那女子所說的話。
“誰說你是受了詛咒的鳥?”
冥主的面色變得有些嚴(yán)肅,玄歌整日呆在這里,玄女自是不會同她說這些。
“不是嗎?”
玄歌歪著頭靠在冥主肩上:“我聽人說,我沒有朋友,應(yīng)當(dāng)覺得寂寞。但是我是受了詛咒的鳥,所以就算寂寞,也不會有朋友。”
“瞎說什么呢,你若是受了詛咒,不會有朋友,那我是什么?”
冥主瞳色深沉,牢牢地盯著玄歌。
“說的是呢?!?p> 玄歌點(diǎn)點(diǎn)頭,頭貼在冥主的頸窩蹭了蹭:“我分明有你這么好的好朋友呢。”
冥主彎下身,將玄歌放在地上,又伸手摸了摸玄歌的小腦袋:“頭發(fā)長長了不少?!?p> 玄歌點(diǎn)點(diǎn)頭:“是呢,比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長了許多?!?p> 第一次見冥主的時候,想來已經(jīng)是百年前了。
那日,她用自己的神力在冥主的胳膊上畫了一個替身符。
據(jù)說后來冥主在戰(zhàn)場上被對方用法術(shù)逼到絕境時,她畫下的那個替身符顯了靈,成功讓冥主反敗為勝。
玄歌并不清楚這事的真假,只是那之后冥主時常來這里找她玩,她便覺得大概是真的。
所以每當(dāng)冥主來的時候,她都會在他的身上用神力畫幾個符。
那畫出來的符有沒有用,玄歌是不清楚的。但畫符的時候,會顯得玄歌自己有點(diǎn)用。
冥主最初來的時候,玄女稱他為黑夜的來客。
當(dāng)日因?yàn)樾c冥主有要事相談,便沒有向玄歌介紹。
冥主第二次來時,又遇到了蹲在樹下拿著小樹枝畫畫的玄歌.
再次看到這張好看的臉,玄歌臉上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黑……黑夜客!”
她念叨著朝著他跑來,然后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
挑著眉,冥主很是好奇這小鳥怎么才第二次見面便如此熱情。
就聽小鳥喊著黑夜客黑夜客的,讓他哭笑不得。
“黑夜客?是你為我取得名字嗎?”
他眉目溫柔地看著玄歌。
玄歌歪了歪腦袋:“玄女大人上次,不是這般稱呼你嗎?”
冥主想了想,明白玄歌是將那句黑夜的來客當(dāng)成他的名字了。
“不是哦,你可以叫我冥主。”
冥主用手輕輕拍了拍玄歌的腦袋。
“冥主?”
玄歌歪著腦袋看著冥主,他的手拍在她腦袋上時溫柔的觸感她很喜歡:“冥主大人?”
冥主愣了愣,搖搖頭:“叫我冥主就可以,不用加大人?!?p> 玄歌低著頭想了想:“可是你看起來,比我大許多呢?!?p> “我只是身形比較高大一些?!?p> 冥主回道。
“可你看起來不像年齡很小的樣子?!?p> 玄歌抬著腦袋看著冥主。
冥主蹲下身子,與玄歌平視:“年齡很重要嗎?”
玄歌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對冥主蹲下來的行為很有好感:“我也不知道,但是玄女大人說,若是年齡差的太多,做朋友都會有許多困難?!?p> “你想與我做朋友?”
冥主伸手將玄歌額前那長的有些長的劉海撥到一邊。
玄歌看著冥主漂亮的墨色眼睛:“想?!?p> “為什么?”
冥主有些驚訝.
他是游走在人間天界之外的存在,掌管世間亡魂。
除了玄冥殿另一位管事的斬緣使和同是玄鳥神魂化身的神魂白龍之外,他在世間便沒有什么所謂的朋友了。
玄歌看著他的臉,咬著自己的手指,聲音甜軟:“你好看。”
冥主那墨色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好看?
他在這世間行走許多年,早已不在意自己的長相如何。
可這只誕生于玄女家中的小鳥,一連兩次說自己好看,這讓他不禁有些開心。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這小鳥說他好看,他便覺得有些開心。
冥主和小鳥玄歌的友誼便這樣開始了。
玄歌有時候會覺得冥主很閑,幾乎每天都來陪她玩上一陣,隨她在他的手心手背手臂甚至前額眉心用手指帶著神力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當(dāng)冥主忙起來,幾日幾日的見不著時,她又覺得有些難過。
當(dāng)年并不了解這感覺,只是最近聯(lián)系起那女子的話,玄歌覺得,或許這就是寂寞。
因?yàn)榈玫竭^冥主的日日陪伴,所以他只要有那么一兩日不在,玄歌便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連小樹枝都不那么好玩了。
“是誰同你講你是被詛咒的小鳥的?”
冥主蹲下身,看著面前的玄歌:“可以告訴我嗎?”
玄歌想了想,覺得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是一個穿著橙色衣裳的女子,長得倒是很好看?!?p> 但是看著就是覺得不順眼。
“橙色衣裳?”冥主重復(fù)著。
“嗯?!?p> 玄歌又想了想,繼續(xù)道:“上面有些紅色的繡紋?!?p> 冥主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用手指劃了劃玄歌的鼻子:“你記得這么清楚,真的很棒?。 ?p> 玄歌便得意道:“她被你的結(jié)界擋住之后,還以為我走了呢,其實(shí)我在那里偷聽的!”
玄歌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實(shí)在可愛,冥主忍俊不禁道:“那她說了些什么?”
玄歌的面色便突然有些古怪:“你想知道嗎?”
冥主點(diǎn)點(diǎn)頭:“有些好奇,你不能說嗎?”
“也不是不能。”
玄歌應(yīng)著。
也不是不能說,就是說了心里不太舒服。
“那說說看?”冥主耐心地等著。
“她說不知道我是怎么勾搭到你的,還讓你為我做了結(jié)界。”
玄歌的臉色有些難看。
好一陣沒聲音,玄歌有些奇怪地看向冥主。
發(fā)現(xiàn)冥主的表情比她還難看。
“冥主大人?”玄歌小心翼翼地念著。
“她還說了些什么?”
吸了口氣,他調(diào)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又是一副風(fēng)清月白,溫潤如玉的樣子。
“沒有了?!?p> “真的?”
“真的?!?p> 冥主點(diǎn)點(diǎn)頭:“今后若她再來,別理她就好。”
“我知道的!”
事實(shí)上自那一次之后,玄歌就沒有再理過那女子。
“她有沒有欺負(fù)你?”冥主問著。
“那倒是沒有?!?p> 玄歌回答,還不忘夸贊冥主:“有你的結(jié)界,她都進(jìn)不來,怎么欺負(fù)我。”
冥主笑了笑,道:“若她敢欺負(fù)你,你就還手,千萬別受委屈。”
“若我打不過她可怎么辦?”
玄歌咬著手指問。
“那你便告訴我,我來收拾她?!?p> 冥主又摸了摸玄歌的腦袋:“記住了嗎?”
玄歌點(diǎn)點(diǎn)頭:“記住了!”
冥主瞇著眼笑了笑:“玄女大人找我還有事,我先過去,稍后回來陪你,嗯?”
“嗯,你們的事情比較重要?!?p> 玄歌懂事地向冥主揮了揮手。
“你也很重要!”
伸手輕輕捏了捏玄歌軟綿綿的小臉蛋,冥主轉(zhuǎn)身朝著玄女的方向走去。
玄歌的眼神里盡是依依不舍,望著冥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將視線收了回來。
在后院的樹下找了個位置,折下一根小樹枝,又開始在地上涂涂畫畫起來。
玄女看著冥主一臉陰郁地走過來,心下便覺得是出了什么事。
“三色火鳳找過玄歌了?!?p> 冥主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玄女皺了皺眉,三色火鳳會找玄歌這件事,他們早就有想到。
只是現(xiàn)今玄歌還是雛鳥,剛剛過了四百歲而已。
她這會兒找玄歌,未免太早了些。
“我覺得若非她得到什么消息,知道了玄歌的真身;那便該是她等不及玄歌長大,寧可背著殘害雛鳥的惡名,也要將鳳凰一族的大權(quán)攬下?!?p> 冥主繼續(xù)說著自己的分析。
玄女略一思量,道:“若三色火鳳真的有意行動,玄歌便不能再留在天界?!?p> 保持著雛鳥的原身,玄歌在天界所經(jīng)歷的傷害便是直達(dá)真身的。
換言之,在天界的玄歌,承受傷害的能力會降低不少。
“我?guī)バ???p> 冥主看著玄女。
玄冥是他的管轄范圍,與三色火鳳的屬性相抵觸,玄歌在那里會更安全些。
玄女?dāng)[擺手:“火鳳若是想毀了玄歌,那就算是玄冥,她也一樣會闖的?!?p> “即使如此,身為鳳凰對玄冥多少會有忌憚,就算要闖,應(yīng)當(dāng)也能再拖些時日。”
有些奇怪地看了冥主一眼,玄女覺得冥主對玄歌的事情未免過于上心了些。
“我還是傾向于按照我們之前的辦法,讓玄歌入人間輪回?!?p> 玄女本想繼續(xù)說下去,可話說到一半,就被冥主打斷了。
“與其玄女大人在天界心力交瘁護(hù)她百年,然后將她送入人間輪回。倒不如讓我?guī)枞バ?,玄冥屬性與鳳凰相沖,再加上青鹿結(jié)界,三色火鳳就算要闖也得做好了周全的計劃?!?p> 天界與玄冥相比,優(yōu)劣極為明顯。
尤其是冥主現(xiàn)下這般說出來,更是讓玄女一時沒了推辭的理由。
沉默了許久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玄女神色古怪地看了冥主一眼。
“凌軒?!?p> 極為鮮見的,玄女并沒有稱呼冥主的尊稱,反倒是叫了他的名字。
這令冥主凌軒十分不解,但他仍是頗為恭順地應(yīng)了。
“你為何這般執(zhí)著于玄歌渡劫一事?”
話一出口,玄女便注意到凌軒面上一僵。
“倒也不是執(zhí)著……”
凌軒答著,可說出來的話明顯言不由衷:“只是想為玄鳥再臨出一份力罷了。”
知道玄歌是玄鳥的人并不多,凌軒會知道,也只是因?yàn)樗c玄歌過于親密的關(guān)系。
在因?yàn)榉磳π韪嬷柢幩谋倔w是玄鳥而與玄歌爭吵數(shù)次之后,玄女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任由玄歌將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告訴了身為冥主的凌軒。
而此后凌軒并不曾有過什么特殊的反應(yīng),在玄女暗中觀察后,亦是確定了他對玄歌是絕無惡意的。
甚至可以說,或許身為冥主的凌軒將所有的善意都給了玄歌,也不一定。
因此關(guān)于玄歌需要轉(zhuǎn)世渡劫,再臨世間的事情,玄女也一并告訴了凌軒。
世間多磨難,若是有了來自玄冥的幫助,毫無疑問會減少很多麻煩。
而凌軒也并沒有辜負(fù)玄歌和玄女的信任。
在玄歌的事情上,甚至可以說是親力親為。
起初玄女也并沒有覺得什么,可后來,打著保護(hù)玄歌的名號,凌軒在塵世琉璃布下了屬于神魂青鹿的結(jié)界。
這便罷了。
自她默許此事之后,凌軒來往塵世琉璃的頻繁程度讓玄女都有些懷疑塵世琉璃是否歸屬玄冥了。
只是玄歌太喜歡凌軒來陪她玩,玄女也只好睜只眼閉只眼。
而今,玄歌與冥主凌軒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親密到玄歌甚至可以在凌軒最為脆弱的額角用神力畫畫的程度。
對玄歌縱容至此,玄女再想假裝冥主對玄歌沒有什么想法也是不可能了。
偏他還總是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言辭亦是十分正經(jīng),讓她想提兩句也沒了借口。
“原來如此?!?p> 心知凌軒這次也是借口,玄女便也如往常答了一句。
“你對玄歌的事情如此上心,我亦是十分感激,只是有一事或許我該提前與你打個招呼?!?p> 玄女平靜地看著凌軒,道:“你可有想過,若你這般努力,最終玄歌卻將你遺忘了,那時你該如何?”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凌軒一臉迷惑地看著玄女,等待著進(jìn)一步的解釋。
“玄鳥復(fù)生是有著她自己的原因的?!?p> 這個原因,身為照顧玄鳥的人,玄女自是清楚的。
因?yàn)榍宄?,所以才格外?dān)心凌軒今后知道真相后,會有過激的反應(yīng)。
“由于進(jìn)入了百世輪回,關(guān)于自己復(fù)生的原因,她并不記得了。只是當(dāng)最后的死劫到來,在最后的輪回中,她遲早會想起自己想要復(fù)生的原因的?!?p> 玄女看著凌軒,嘆了口氣:“到那時,若她不愿你再繼續(xù)留在她的身邊,便會徹徹底底地忘記你?!?p> 凌軒聞言一愣。
顯然,這樣的情況他從未設(shè)想過。
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許久之后,他才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般,啞著嗓子道:“那便如斬緣使所說,是緣分的線太細(xì)吧?!?p> 緣分的線太細(xì),才會讓我在這世間,不知覺間遺失了你……
聽他這樣說,玄女怔愣了片刻,繼而又搖著頭笑了笑。
“罷了?!?p> 她言語間帶著笑意:“左右她往后注定要照亮世間?!?p> 既然終歸是要照亮世間的,那么將黑暗之中的玄冥一并照亮,又有何不可?
玄鳥是這個世界的創(chuàng)世者,若是她愿意,改了這世界的運(yùn)行規(guī)則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那時候,被玄歌用術(shù)法護(hù)著的那個少年……
是否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呢?
玄女不知道,也不奢望知道。
每次凌軒來找玄歌時,玄歌都是一副歡欣鼓舞的樣子。
玄歌對凌軒的依賴和喜愛做不得假,而凌軒對玄歌的照顧與在意亦是確切不移。
“冥主凌軒。”
收斂了面上的笑意,玄女又換回了長久以來的肅穆面容。
“若你自信能保護(hù)好玄鳥,我便讓玄歌與你同行。”
心中雖然不明白為什么玄女忽然轉(zhuǎn)變了主意,凌軒卻并不那么在意。
不論玄女打了什么主意,他都只當(dāng)是對他能力的信任。
“以冥主之名起誓,我,冥主凌軒,絕不辱命!”
沉默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玄女在前,凌軒緊隨其后,出了后院。
如一開始與凌軒約定的一樣,玄歌果然蹲在他們分開的樹下,手中拿著一根細(xì)細(xì)的樹枝,在地面上畫著什么。
玄女湊近一看,那隱隱約約的輪廓,畫的不是凌軒還能是誰!
輕嘆一聲,她竟一時不知道做這樣的安排是好是壞了。
玄鳥復(fù)生是為了一個少年,可如今卻又對冥主凌軒動了情……
想來這事也是頗為復(fù)雜,又是一嘆,玄女將這過于復(fù)雜的情形丟去了腦后。
“玄歌?!?p> 聽到玄女的聲音在背后想起,玄歌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
玄女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怎么連驚訝的身體反應(yīng)都同步了?
伸手將自己在沙土上畫的輪廓擦了擦,確定看不出輪廓的形狀后,玄歌才有些搖晃地站起身,轉(zhuǎn)頭看向玄女的方向。
見她晃得厲害,無視了玄女仍在,凌軒快步上前將她攬入懷中。
“啊,冥主大人!”
嗅聞到熟悉好聞的氣味,玄歌才意識到方才看到的朝她而來的那一抹黑影是凌軒。
“又腿軟?”
他低頭看著她的發(fā)頂,言語溫柔。
“還好?!?p> 總是被他看到自己腿軟的模樣,玄歌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
“玄女大人有事情同你說,我抱你過去?”
語帶詢問,可動作卻是直接了當(dāng)?shù)刂v玄歌抱了起來。
“我自己可以走?!?p> 在他懷里微微掙扎著,玄歌有些無奈。
雖然很喜歡他的懷抱,可是總是這樣被他抱在懷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更別提此前她才剛剛因?yàn)樽谒麘阎型嫠母觳?,被玄女說過沒有規(guī)矩。
“我抱你快些?!?p> 似是刻意忽略了她語氣中的不滿,凌軒仍是好脾氣地答著。
玄歌只得讓他抱著到了玄女的面前。
“玄歌?!?p> 玄女看著凌軒懷中,臉上帶著幾分不高興的玄歌,心中有些不解。
但她并沒有將這不解說出來,只是按照她與凌軒的商議說道:“你可愿意與冥主去玄冥?”
“玄冥?”
玄歌的眼睛眨了眨:“玄冥司?”
“不是玄冥司,是玄冥?!?p> 伸手摸了摸玄歌的發(fā),凌軒補(bǔ)充道:“是我家?!?p> 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玄歌又問:“你不是說,你住在玄冥司?”
“是啊?!?p> 面上一派坦然,凌軒解釋道:“玄冥司是玄冥的一部分。”
玄歌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為什么要去玄冥?”
這一次是問玄女的。
“為了保護(hù)你?!?p> 此前已經(jīng)與凌軒溝通過,因此玄女答地十分坦然。
“可是我覺得,在這里我也被保護(hù)的很好啊……”
眨著漂亮的金色眸子,玄歌面上滿是不解地輕輕咬著自己的手指。
深知玄歌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玄女只得將視線轉(zhuǎn)到了凌軒身上,巴望他能給玄歌一個合適的答案。
“你在玄冥,我能更好地保護(hù)你。”
只是凌軒一開口,就將玄女的美好愿望打破了。
“我在這里你也將我保護(hù)的很好啊……”
果然,玄歌眼中的迷惑更甚了。
“玄歌?!?p> 心知凌軒是依靠不住了,玄女干脆道:“去玄冥的話,你就可以天天見到冥主!”
“可以天天見到你嗎?”
在得到凌軒肯定的答復(fù)之后,玄歌的眼睛亮了亮:“好呀!”
果然!
玄女心中又是默默一嘆,面上卻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那玄歌便交給冥主大人了!”
凌軒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了一句多謝玄女大人之后,便被從他身上蹭下來的玄歌拽著胳膊拖走了。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玄女才恍然回神。
再看看他們消失的方向,她低頭苦笑一聲。
讓玄歌跟著凌軒去玄冥,這事兒她做的到底對不對,她也不知道。
當(dāng)年玄歌毫無預(yù)兆地破殼而出,召喚她前去迎接的時候,她也只看到那個少年模糊的影子。
玄歌復(fù)生的原因是那個少年,這一點(diǎn)玄女心中清楚。
可那少年是誰,又因何讓對世間早已了無興趣的玄鳥玄歌決定歷經(jīng)百世輪回劫,玄女卻是一無所知。
“罷了?!?p> 抬眼看了看已經(jīng)瀕臨徹底碎裂的白龍結(jié)界,玄女自語道:“玄鳥不負(fù)世人,應(yīng)當(dāng)亦是不會負(fù)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