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恢復(fù)得不錯,三四天功夫,蒼白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到往日的紅潤。老吳本來就是個樂天派,加上本身沒有大問題,他天天嚷著要出院。丁怡文好生安慰,她盡量將丈夫拖住,好讓身體各項機能恢復(fù)到位,怎奈老吳執(zhí)意要走,眾人也沒有辦法,只好說服他堅持到下午。
吳悠南看著一屋子的禮品,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陣不安,母親丁怡文最先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
“怎么了?有事嗎?”
“呃——沒,沒有?!?p> 說完,吳悠南將手機塞進兜里走了出去。
他掏出一根煙塞進嘴巴里,在狹長的樓梯間踱來踱去?!罢嫠锏膭堇?!”他在心里罵道。要是老子是個副科,你他娘的會如此怠慢我嗎?他雖淡泊名利,但是,人情還是在乎的。單位的同事知道他父親住院竟然一點表示也沒有,這不是明擺著看不起自己嗎?想到此,他的心里憤恨不已。他只能獨自消化這種煩悶,就是媳婦也不能說,誰愿意將自己的“丑”顯露出來給別人看呢。想著,胸中異常燥熱,所有不滿都化作力量從兩根手指上傳導(dǎo)出去,瞬間,一根香煙變成了粉末……
一盒香煙全部遇難,他將這些粉末狀的殘渣倒進垃圾桶后,悵然若失地向病房走去。
屋內(nèi),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對,正是自己的好友鄭澍,看到他,吳悠南煩躁的心里略微好些。
“來了——”吳悠南走進屋拍了拍鄭澍的肩膀說。
“你說,這么大的事兒也不說一聲,我還是從辦公室得來的信兒呢,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你們工作都忙,跑來跑去的也不方便,”丁怡文接著鄭澍的話說。
“我和悠南這關(guān)系——”
“知道,知道,南南也經(jīng)常說……”丁怡文正要往下說時,護士進來辦理出院手續(xù),吳悠南將鄭澍拉了出去,出去這幾天,他有些問題要問一問。
“你那天說出什么大事了?”
“咱們局里人事變動了啊,這還不是大事?哦,不過,你不關(guān)心這個,你向往的是世外桃源?!?p> “你小子又埋汰我”吳悠南笑著,不過,他說的是實情,自己確實不關(guān)心這些惱人的人事,他覺得生命僅此一次,不好好享受生活,干嘛要競爭那些虛無縹緲的地位呢?
“今天晚上咱哥倆找個地兒坐一坐,最少是局長級別的招待。”吳悠南想借著話探一探局里的情況。
“局長級別,我何德何能啊?”
“你不是代表局長來的啊?”吳悠南鄭重地問道。
“哈哈”鄭澍笑著,不過他沒有把這層窗戶紙點破,“我,沒那么大的臉面,一會局長就來了……”
如果要論誰跑得快,什么飛人博爾特,什么劉翔,見到曹操都得甘拜下風。話音剛落,秦局長就在辦公室主任小李等眾股室負責人的簇擁下趕了過來。
吳悠南和鄭澍趕緊上前迎接。
屋內(nèi),一陣祥和,每個人都說著春風化雨般的客套話,這些客套話像是響亮且激昂的口號,又像是中國人見面時必問的那句毫無意義卻必不可少的“你吃了嗎?”。歡聲笑語一浪高過一浪,惹得不少過路人駐足觀看,對他們來說,這里根本不像是病房,而是相聲專場。
一陣喧鬧后緊接著就是一陣安靜。大家都心知肚明,話已說盡,禮數(shù)已到,該撤了。秦局長從屋內(nèi)出來,電梯門已打開,辦公室小李擋在電梯門前,電梯發(fā)出“滴滴”的提示音,秦局長輕咳一聲道:“悠南,在家好好陪老人多呆幾天吧,單位的事情先不要管,百善孝為先嘛……”
吳悠南暗自詫異,心想,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加班狂人怎么會有如此善心?不過,他不至于傻到將驚訝寫在臉上,吳悠南滿臉堆笑回應(yīng):“謝謝秦局長關(guān)心,謝謝!”
秦局長說了句“你留下陪小吳說會話”后便進了電梯,辦公室主任小李靜靜地看著電梯上的數(shù)字由10變成1,他才環(huán)顧四周,拉著吳悠南到了樓道間。
“悠南,你請假了嗎?”
“請假了啊,我把假條給鄭澍了……”
小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怎么,有事?”吳悠南驚訝地問道。
“這醫(yī)院建設(shè)的不錯啊,后邊還有后花園呢”小李指著窗戶北邊正在建設(shè)之中的花園說。
“呃——”吳悠南配合地支吾了一聲。
小李似乎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他靜靜地看著花園里并不突出的綠樹紅花。風從沒有封閉嚴的窗戶縫隙中擠了進來,吹著勝利的口哨在樓梯間打轉(zhuǎn)。
許久,辦公室小李瞥了吳悠南一眼說道:“你們股室人事調(diào)整了,鄭澍任正職,你……”
“什么?”吳悠南吃驚地嘟囔道,“有點不按常理出牌了?。 辈荒芊裾J,他的驚訝是真實的,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會是他,提拔就提拔了,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自己呢?一個疑問接著一個疑問像小魚吐出的泡泡一樣冒了出來。
看著眼前的吳悠南陷入沉思,辦公室小李嘆息一聲,拍了拍吳悠南的肩膀說,“以后再出去,一定好好請假!”
說完,小李擺了擺手“不用送我,我鍛煉一下”說著走下樓去。
樓梯間,吳悠南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心中五味雜陳,雖說自己不爭高低,但是這到嘴的鴨子飛了,心情也難以平靜。他又想到自己四處看病的一幕幕,心中悲憤難以遏制,舉高的拳頭重重砸在窗臺上,“真是鴨飛蛋打啊”
“怎么了?南”一個溫柔中夾著些憂慮的聲音瞬間融化了他的身體。他回過頭,白采薇已經(jīng)將他的手捂在胸口。她仰著臉問道,“還疼嗎?”
吳悠南“呵呵”一笑,將白采薇攬入懷中。他的懷里抱著他的唯一和愛情。他迷戀這種溫暖,正是這種溫暖融化了生活中所有不快。
許久,吳悠南從貪婪中抽離出來,他擁著白采薇向病房走去。
“我——我先不過去了吧?”白采薇眼睛里流露出的猶豫和膽怯被吳悠南逮個正著,他撫摸著她的臉龐問:“怎么了?”
“沒,沒什么,就是感覺怪怪的……”
吳悠南當然知道“怪”在何處,只是他不能明說,他深情地吻了問她的臉頰說道,“去車里等著吧,醫(yī)院病毒太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