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石青記錄完關于自己與盧俊浩的往事日記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之前下午在手機微信上與容瑾聯(lián)系之后，石青一度有些感慨，為什么那些已經(jīng)擁有美滿家庭的人卻沒一個不作的，總學不會包容和傾聽？不過，她過去經(jīng)手了不少離婚案，早已對婚姻中可能發(fā)生的不幸感到麻木。
有哪對夫妻不是一開始十分恩愛，但逐漸形同陌路的？
那個傍晚，石青踱到儲藏室里，關上門，把之前配回來的抗幻覺藥物扔在了雜物箱里——她覺得暫時是用不上這些藥了，正要離開，她的視線掃到了儲藏室里表哥的衣物。
不知道今年表哥什么時候會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平日里過年過節(jié)、家家戶戶團聚時，表哥幾乎從未回來過，他只在石青的一些人生節(jié)點，像是生日、升學、入職時，才會出現(xiàn)那么一兩天，而就連自己目睹盧俊浩的離世，表哥竟然也沒出現(xiàn)。
石青更不知道，正是這樣的經(jīng)歷讓她習慣于躲避情感經(jīng)歷，因為只要不期望便不會失望，便能永遠波瀾不驚。
空氣里逐漸飄來了飯菜香，石青一時有些奇怪，別人家廚房的飯菜香竟能飄到我家的儲藏室里來？！這樣的事之前還沒發(fā)生過。
然后，緊接著，她聽到了有人在敲儲藏室的門。
2
一時恍惚，石青心想，是誰進到自己家里來了？她警覺地拿起儲藏室里的一個衣架，猛地打開了儲藏室的門。
然而，她的視線里什么人都沒有。
低頭一看，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敲門的是那只娃娃。
娃娃正抬頭看著她，瞇眼歪頭笑著，但娃娃看到石青手里的衣架之后，卻嚇得后退了幾步，不過娃娃注意到石青的神色憂傷，便關切地問：“姐姐，你怎么了？”
娃娃的聲音清澈而稚嫩，說著，他沿著衣架爬到了石青的肩膀上，沒等石青拒絕就抱住了石青的臉。
石青只覺得一團毛絨絨的柔軟糊在了自己的右臉頰上。
雖然娃娃沒有體溫，但她能感到那份溫熱的善意，而且，石青在娃娃身上聞到了更加濃郁的飯菜香。
“姐姐，別難過了！”娃娃說，“我給姐姐做了晚餐，我知道今天是除夕夜，我會陪著姐姐的?！?p> 石青吃了一驚，沒多想，便放下衣架走到了客廳里。
娃娃從她的肩膀上跳了下來，跟在她身后跑向了香氣四溢的開放式廚房。
廚房里正煮著番茄蛋餃粉絲湯，廚房的中島上放著茄汁肉丸、一盤水餃和色澤鮮艷的青菜蘑菇。
“姐姐，我只在冰箱里找到這些食材。”娃娃說。
“你……？”石青回過頭來，她一時語塞，不知道這只娃娃是怎么做到的。
這只近50厘米的娃娃沿著一個高腳凳，三兩步便爬到了灶臺上。
灶臺的切配區(qū)邊攤著一本料理書，娃娃對著料理書核對著什么，然后他舉起砧板，把上面切好的大白菜絲歸到一個碗里，然后托著碗跳到了正煮著番茄蛋餃粉絲湯的砂鍋邊沿，將大白菜絲倒入了湯里。
“姐姐，湯馬上就好了?！蓖尥薨颜璋搴屯敕呕卦?，背對著石青說，“謝謝姐姐收留我?！?p> 石青覺得自己的心里突然被什么觸動了，暖融融的。
3
此刻，已近深夜，從下午暖融融的回憶回過神來，石青完成了對自己之前寫的關于容瑾離婚文件的潤色，而身著綠衣白褲的娃娃此時正坐在石青的書桌上，不斷低頭鞠著躬，眼睛似睜非睜，似乎困得下一秒就要進入甜美的夢鄉(xiāng)了。
那只娃娃之前時不時都會爬到石青的書桌上，看著鼠標的光標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貓追著逗貓棒似的，時不時地，他又會跳下書桌，噠噠噠跑到客廳里看電視，或者是看料理書。
出于職業(yè)習慣，石青再次回看了一遍文件里是否有錯別字和不通順的地方，然后合上了筆記本，準備離開書房，那只娃娃見狀，突然清醒了，追著石青問：“姐姐，你要去睡覺了嗎？”
“是的?！?p> 娃娃委屈地搖了搖石青的黑絲居家褲，石青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
“我……我能不能和昨天一樣，和姐姐一起睡？昨天晚上客廳很冷?！蓖尥薜椭^說。
石青看了看這只娃娃，發(fā)現(xiàn)他身上仍覆蓋著街上的污漬和之前做飯時的油漬。
她蹲下身來，輕柔地把娃娃抱起來，溫婉地淺笑道：“可以啊，但你要先洗個澡了，對了，你可以洗澡嗎？”
娃娃也許是從石青的微笑中感到了回饋的善意，他怔怔地看著石青，紅紅的小嘴微張著。
“我可以的?！蓖尥迵]了揮小拳頭，說，“而且我會自己洗澡的，不會麻煩姐姐的。”
娃娃從石青懷里掙脫了，跑向浴室。
4
石青跟在娃娃身后，又開始懷疑這只娃娃究竟是不是MO集團的機器人。她細想，這只娃娃竟擁有如此驚人的學習能力，能在一夜之間翻完辭典和歷史書，還能把今天我沒吃完的晚飯全部掃蕩完，實在是......
正想著，石青只聽得“哐啷”一聲，浴室里隨之傳來了水花四濺的聲音，以及娃娃的呼救聲。
匆匆推門進入浴室，石青看到那只娃娃在浴缸里，浴缸里盛了些水，水面被粉色的沐浴露泡沫覆蓋，娃娃的腦袋上也沾著棉花般的粉紅泡沫。
只是，那只娃娃站直了身子卻還沒有浴缸里盛的水高，而且這是一直棉娃娃，沾了水之后便變得格外沉重。
娃娃沒法兒浮在水面上，為了呼吸他必須不斷撲棱著水，但是時間一長，他似乎有點精力不足了。
“姐姐，救我！”娃娃可憐兮兮地望著石青，向她揮舞著小短手，腦袋瞬時沒到了水下，一浴缸的泡沫恢復了平靜。
石青趕緊走過去，將娃娃從浴缸的泡泡里拎了出來，卻發(fā)現(xiàn)娃娃沒有穿衣服吶……娃娃的身上和臉上一樣，都是肉色的，小肚子圓鼓鼓的，小短手和小短腿也都圓滾滾的。石青瞥了一眼洗臉池的臺面，看到上面散落著娃娃之前穿著的綠色短袖、白褲子和一雙白色棉鞋，這些小衣物看上去都濕漉漉的，但之前的污漬都不見了，石青心想估計這只娃娃自己剛剛洗過衣服。
娃娃經(jīng)歷了水下窒息的生死考驗，嗆了好幾口水，現(xiàn)在氣喘吁吁的，肉色的小胸膛上一起一伏，乖乖依偎在石青手里，垂著頭說：“謝謝姐姐，給姐姐添麻煩了?！?p> 石青打開了浴缸的下水閥，同時打開水龍頭，用溫水沖洗著娃娃身上的泡沫，隨口問道：“你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呀？”
石青用手指輕柔地撫過娃娃的額頭。
娃娃卻突然害羞起來，臉頰緋紅。
“我……我是男娃娃?！蓖尥薇尺^臉去。
“你怎么害羞了呀？”石青笑道，“難道要姐姐閉著眼睛給你洗澡嗎？”
娃娃回過頭來，又害羞地別過臉去，低聲說：“我沒有，麻煩姐姐了?！蓖尥蕹錾竦赝茨槼厣罨疑幕◢弾r，突然說，“姐姐，你的聲音好像懶羊羊啊?！?p> “啊？你看了《喜羊羊和灰太狼》？”石青一驚。
“嗯嗯！”娃娃重重點著頭，眼睛瞇瞇笑著，并說：“剛剛姐姐在工作的時候，我就在看，我最喜歡懶羊羊了，他總有好吃的東西?！?p> 石青看著這只生動的娃娃，心里不知為何特別愉悅，哪怕被說聲音像懶羊羊也絲毫沒有生氣。
同時，石青趁此機會又將娃娃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但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顯示機器人品牌和種類的序列號，而且也沒有看到任何代謝系統(tǒng)。
但是他晚飯的飯量是我的3倍都不止啊，石青心想。
“你吃了這么多，現(xiàn)在肚子脹嗎？”石青問道，覺得差不多洗干凈了，就關上了水龍頭，將娃娃抱到了洗臉池上，并拿出了洗臉池下方白色柜子里整齊排練的5卷毛巾中的1卷。
“不脹?！蓖尥薰郧傻卣驹诨疑◢弾r洗臉池上，但似乎因為洗臉池太冷了，圓乎乎的腳尖踮著。
“那你是一個只進不出的小貔貅呀？”石青展開一卷毛巾，包在娃娃周身，輕手輕腳地將娃娃擦干。
“貔貅是什么呀？”娃娃歪了歪頭，右手撓著腦袋。
“就是一種神獸?！?p> “哇！”娃娃的眼睛放了光，憧憬著說，“我是神獸！我是保護姐姐的神獸！”
毛巾的觸感很軟，飄著金紡的芬芳，娃娃對著石青瞇眼咯咯笑了起來，似乎石青對他溫柔的撫摸很舒服，下一秒娃娃就睡著了。
石青再次對娃娃放下了戒心，下意識地想：這個MO集團的機器娃娃真是太可愛了。
她給娃娃換了一卷新的干毛巾，放在了自己的枕邊，并將娃娃的小衣服晾到了陽臺上。
晚安！小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