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窺秘密
接連好幾天,瞬西連床都沒法下,好不容易等到可以稍稍活動下手腳,柳疏雨擔(dān)心她的傷勢,只準她在屋內(nèi)靜養(yǎng),瞬西是個閑不住的人,悶在房里著實難受,這天傍晚趁著柳疏雨不在,她偷溜出房門,外面陽光已被遮蔽,月亮悄悄爬起,銀白色鋪滿整個大地。她伸了個懶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一個飛身來到了自己屋的房頂,出乎意料的是,夜幕下,早已有一個身影躺在那里。
“我們的任二公子怎么也到房頂上來了?”瞬西笑嘻嘻地在他旁邊坐下。
任云舒盯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夜空,“休息,你傷還沒好怎么出來了?”
“我已經(jīng)被悶在房里好幾天了,再不出來透透氣都要憋死了,你干嘛不在你自己幽居的房頂上躺著,反而到我這來了?”她話語之中帶著一絲得意。
“從這里仰望星空,不知為什么,比在我那看到的星星更多?!?p> 瞬西雙手抱頭也躺了下來,“是更有人情味兒吧。”
任云舒微微一笑,“隨你怎么說。”一陣急促的沉默后,他說道:“如果你愿意,給我講講你的事情吧。”
“其實我也不記得我在任府度過的日子,我知道的事情大多是從我一個朋友口中聽來的,我失憶了?!?p> 任云舒一怔,“失憶?”
“嗯,我是個孤兒,從小被自己的父母賣到了青樓,幸運的是我逃了出來,逃跑路上遇到任家的人救了我,從此我就在任府做丫環(huán),再后來因為進入了你大哥的寢房,被桃姬下獄毒打,扔到了亂葬崗,被救起后我就失憶了?!?p> 任云舒想起些了什么,忙問道:“你到任家時幾歲?”
“應(yīng)該是八歲?!?p> 任云舒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原來這緣分早在十年前就已親手種下,瞬西見他怪怪的,問道:“你笑什么?”
任云舒取下腰間玉佩,遞到瞬西手上,“送給你?!?p> 瞬西借著月光仔細審視了玉佩一番道:“這個一看就很貴,再說隨身玉佩哪能隨便送人,那是有特殊含義的,只能送給心愛……”
“我知道?!比卧剖嫘χ驍嗔怂?,眼里暈染著柔光,像陽光一樣可以溫暖一切,又像春風(fēng)般輕拂萬物。
瞬西的臉滾燙滾燙的,一定紅得像猴屁股一樣,笑道:“解月夕知道了應(yīng)該會生氣吧,不知道又要怎么對付我?!彼参飨氲竭@里,低下頭,“話說她可是江湖第一美人,又是解家小姐,和你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而且她已經(jīng)是你的未婚妻,你們注定要結(jié)婚的不是嗎?”
任云舒輕輕挑了挑眉,“吃醋了?她是我爹選的,不是我選的?!?p> “我才不會吃醋呢。”瞬西扭過頭去,視線隨意一掃,聽雨軒外面的假山背后,竟有兩條黑影竄動,再仔細一看,那黑影竟抱作一團。
“那好像有兩個人,我猜他們應(yīng)該在幽會?!彼参髡f道。
沒聽見回應(yīng),瞬西轉(zhuǎn)頭看向任云舒,任云舒已經(jīng)飛身下去,無聲無息地直徑朝假山走去?!澳阋补芴嗔税桑 彼参饕糙s緊跟了上去。
瞬西跟過去,見任云舒遠遠注視著那兩條黑影,她走上前去,順著任云舒的目光望去,黑影似乎是聽到了聲響,放開了對方,也朝他們看過來,四目相對。
瞬西瞪大了眼睛,“疏雨,離人,你們?”
柳疏雨滿臉緋紅,輕輕說道:“瞬西,任先生,可以不把我們事情告訴別人嗎?我和離人以后不會再單獨見面了?!?p> “當然不會說出去?!彼参饕娙卧剖嬉槐菊?jīng)的樣子,擔(dān)心他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立馬搶先回道。
四人來到湖心亭中坐下,瞬西見離人和柳疏雨愁眉不展,問道:“你們倆怎么了?不用擔(dān)心,我和任云舒一定不會說出去的,對吧?”瞬西一邊說一邊用手肘碰了碰任云舒。
柳疏雨搖搖頭,“我們并不是擔(dān)心你們說出去?!?p> 任云舒見那二人狀態(tài)不對勁,“柳疏雨,你剛才為何說以后不會和離人單獨見面了?”
“我和離人兩情相悅,但是我們最終是無法在一起的,長痛不如短痛?!绷栌甑难劢菨駶櫰饋恚x人拿出手帕幫她輕輕擦拭。
瞬西疑惑道:“為何不能?因為身份有別?”
任云舒說道:“柳疏雨是柳家長女,離人雖說不是世家的嫡親,但也是荊家的首徒,身份上應(yīng)該問題不大。”
柳疏雨和離人對視了一眼,離人點了點頭,柳疏雨會心一笑道:“今天我說的話,你和任先生務(wù)必要保密,對別人半個字都不能泄露?!?p> “嗯?!?p> 柳疏雨吸了一口氣,這個秘密對她來說實在太過沉重,“其實我并非是柳東海的親生女兒,更不是人人羨慕的柳家大小姐,我的親生父母是柳家的下人,柳東海的兒子柳風(fēng)眠比我小三歲,自出生就患有腿疾,不得行走,所以我常常去他房里陪他聊天,在我七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外出辦事被賊人殺死了,在柳風(fēng)眠的請求下,柳東海收養(yǎng)了我,改名柳疏雨,對外宣稱找到了自己失蹤多年的私生女。”
“這樣看來,柳東海倒是個不錯的人?!彼参鬣?。
“是嗎?一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收養(yǎng)我不久后,他就露出了真面目,原來他之所以收養(yǎng)我,是希望我成為柳家的童養(yǎng)媳,但這樣的媳婦是永遠也不會娶的,只是滿足他兒子生理上的需求罷了?!?p> “為什么不讓他兒子正大光明地娶你呢?”
柳疏雨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瞬西,出生越是高貴的人,越是在意身份,即使柳風(fēng)眠是個殘廢,柳東海也不會讓自己的獨子娶一個下人的女兒。柳風(fēng)眠是個好人,自我父母去世后,他希望我能過得好點,所以一直請求柳東海收養(yǎng)我。柳東海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我,但又礙于面子,所以就順水推舟應(yīng)了兒子的要求,一是樹立他在柳風(fēng)眠心中高大的父親形象,二是這樣可以讓我照顧柳風(fēng)眠一輩子,做他的姐姐,在他有需求時,做他的情人,一直到他結(jié)婚為止?!?p> “豈有此理,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瞬西憤憤不平地說道。
“長大后,好幾次晚上,柳東海都將我關(guān)在柳風(fēng)眠的房里,要求我和他圓房。”柳疏雨想起第一次柳東海將他關(guān)進柳風(fēng)眠房間的場景。
柳東海滿臉笑意地拍著柳疏雨的肩膀,“疏雨,今晚,就是你報恩的時候,我要你主動獻身于風(fēng)眠?!?p> “可是……風(fēng)眠一直把我當姐姐看啊。”
“放心,風(fēng)眠是喜歡你的,去吧,明天我會派人檢查床上的白手帕?!绷鴸|海說完,容不得柳疏雨拒絕,就把她推進了房間,鎖上了房門。
柳風(fēng)眠躺在床上,見柳疏雨進來,溫和地說道,“姐姐,你來看我?”
柳疏雨臉色慘白,一字字道:“我……我今晚睡在這?!?p> 柳風(fēng)眠笑了起來,他的眼睛干凈而又純粹,“睡這?我這里可沒有多余的床給我的好姐姐?!?p> “風(fēng)眠,你喜歡我么?我說的是對女人的喜歡?!?p> 柳風(fēng)眠怔了怔,緩緩?fù)鲁鰞蓚€字,“喜歡。”
柳疏雨沒有說話,開始解開自己的腰帶,脫下自己的衣服,衣服滑落在地,她的眼淚無論怎樣都無法忍住,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柳風(fēng)眠別過頭,不知所措,“姐姐,你……你這是在做什么?住手!”
柳疏雨披上外衣,坐到床邊,把柳東海的事情講了一遍,柳風(fēng)眠深愛著柳疏雨,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個殘廢,配不上柳疏雨,更不想耽誤她,可是自己的父親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抱住了哭泣的柳疏雨,吻了吻她的額頭,“不要怕,我會和你演戲騙過我爹的?!闭f完,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了柳疏雨帶來的白手帕上。
“那你和柳風(fēng)眠圓房了?”
瞬西的話打斷了柳疏雨的思緒,她搖搖頭,哽咽道:“后來,柳風(fēng)眠總是咳嗽,總是有氣無力,大夫也診斷不出他具體得了什么病,只怕是活不了幾年了,可柳東海告訴我,若柳風(fēng)眠死了,就算我們沒有成親,我也必須守寡一輩子。”
瞬西聽到這里火冒三丈,一拍桌子道:“簡直沒有天理了,那你怎么不逃???”
柳疏雨冷笑道:“逃?柳家勢力那么大,我一個弱女子往哪里逃?再者,雖然柳東??蓯海蓻]有他我可能已經(jīng)餓死了,柳風(fēng)眠也一直對我不錯,柳家有恩于我,我又怎能不報呢?天意弄人,誰知我會在這里遇上離人。”柳疏雨和離人互相對望著,含情脈脈。
“那你為何會來書院?照你的說法,柳風(fēng)眠沒多少時間可活了,柳東海這么愛兒子,為何不讓你用這時間多陪陪他?”任云舒語氣平靜,好像只是聽了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一般。
瞬西附耳對任云舒說道:“你怎么回事呀?你的這個問題就像是在懷疑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樣?!?p> 任云舒似笑非笑地看著瞬西,好像在說:看來你也有這種感覺。
柳疏雨卻不以為然,“任先生果然心思縝密,其實我來書院也是柳東海授意,因為柳東海不僅愛兒子,同時也醉心于武功,想要成為天下第一。”
任云舒不解,“天下第一和煙雨書院有什么關(guān)系?”
“十八年前,傳聞武林第一高手凌蕭瑟愛上了魂落門圣使陌塵,陌塵為他盜走魂詛劍后,這二人一起私奔到了煙雨山,投奔了凌蕭瑟的好友歸山老人,魂落客也正是因為魂詛劍丟失,才在奪天之戰(zhàn)中失敗?;曷溟T被剿滅后沒多久,歸山老人對武林公布了消息,陌塵因病亡故,凌蕭瑟殉情,并且拿出了斷成碎片的魂詛劍,聲稱此劍在打斗中已毀,從此江湖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但柳東海懷疑魂詛劍并未被毀,而是被歸山老人藏了起來,據(jù)說這魂詛劍削鐵如泥,嗜血若渴,柳東海認為如果他能得到魂詛劍,實力大增,成為天下第一指日可待,所以派我前來調(diào)查線索?!?p> “柳東海為何懷疑魂詛劍沒有被毀?”任云舒問道。
“我只是聽他說這劍不同于普通佩劍,不會像普通佩劍那樣容易毀滅,鍛打火融等方法都沒有用,打斗中斷成碎片就更不可能了,至于他怎么知道這些消息不得而知?!?p> 瞬西問道:“柳東海怎么想的,這種有風(fēng)險的事情竟然派你這個女子?”
“一來煙雨書院歷年來入學(xué)的多是各世家的嫡親或者首徒,柳東海生性多疑,連他自己的首徒也信不過,如果是他首徒找到劍,有可能不給他,而他知道我沒有那樣的野心,二來我沒有什么背景,只能依附于柳家,聽命于他,好控制,三來正因為我是女子,武功又不高,所以大家對我的防備心也會降低,反而更容易套出線索?!?p> 又是十八年前,又是魂落門,任云舒隱隱覺得十八年前的奪天之戰(zhàn)似乎沒有那么簡單,他問道:“那你可找到什么線索?”
“沒有,我只是有些懷疑后山,不過我試過幾次,根本沒有辦法深入腹地,應(yīng)該是設(shè)了陣法阻止外人進入?!?p> 瞬西望著任云舒打趣道:“你是不是也想成天下第一?。俊?p> “天下第一我沒什么興趣,但此等名劍哪個習(xí)武之人不心動,不想親眼見上一見呢?”
瞬西問道:“那你和離人之后準備怎么辦?”
“除了分開,你覺得我和離人有別的選擇嗎?”柳疏雨苦笑了一聲。
回到聽雨軒,瞬西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那么相愛的兩人卻必須分開,疏雨這么好的女子無法被正大光明迎娶,卻要守活寡,一切都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