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頑劣?!标伉P長頸一掃,在我和尹楚面前燒出一道火墻。
就在我想要回擊曦鳳的時候,尹楚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尹楚跪求您的原諒,是尹楚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的厲害。”曦鳳不屑,“叛徒我向來是容不得的,叛變敵人的也不行。”
“尹楚不是叛徒。以前是身負使命要把尹玨送到人間,現(xiàn)在是她要強行救回,自您帶走我,我從未想過從您身邊離開。”我一口老血噴出來,那方才言辭懇切的訴說,又算什么。
“你投靠我,想得到什么?”曦鳳在問尹楚,但她分明對著我投來了挑釁的眼光?!拔蚁胍粋€選擇的機會,想要鳳凰一族生生世世的庇佑,想要鳳凰的修煉之道,我想變成你們一樣生來功力無上的靈。”我使勁拉了拉尹楚衣服,想要把他拉起來。尹楚巋然不動,甚至努力在掙脫我的手。
“你誠心歸順,這些都不是問題,鳳凰不是小氣的族類?!标伉P說,“可是你要拿什么來證明你的誠心?你要知道,尋常之物不是我看得上的?!?p> “那這個夠不夠?”尹楚伸出手來,我看到了銀杏樹下曦鳳未得手的純青琉璃的血元神,此刻在尹楚手上。用手一摸,胸口本該撲通撲通的地方寂靜一片。曦鳳看看呆若木雞的我,斜了一下眼,“感情就是種累人的東西,你怎么還是不明白。”
“要不要我斬草除根?”尹楚看了曦鳳?!澳阌醒竦恼嬲\就夠了,她,我要自己來?!标伉P繡口一呼,我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衣衫燃起熊熊大火。鳳凰真火,燒神殺魔,容不得我有半分的掙扎。
“你的狠辣,我欣賞?!被鸸庵形一秀笨匆婈伉P拍了尹楚的背,聽到這般的說話。然后,火紅的身影飛升夜空,帶著我的血元神,帶著尹楚,離開奚若山。放手一搏到底是大夢一場空,我默然無聲,甚至有些替自己好笑。
他們走了,留我在洞府門口像一堆干柴一樣地燃燒。印象中過去了很久很久,火勢依然不減。而直到這個時候,我也才意識到,衣衫燃盡,我卻絲毫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從里透出的依舊冰冰涼涼。不過真火未滅,走動是不能的了,我所能做的,還是靜靜地等待燃燒,直到徹底熄滅。但是我也不知道,鳳凰真火要燒多久。
白晝黑夜如常交替,記不清這樣的輪回經(jīng)過了多少次。終于,纖纖一只玉手把我拉了起來?!澳愣兑欢渡砩习?。”熟悉的語調,他說。我半信半疑,但民間所謂死馬要當成活馬來醫(yī)才可能有一線生機。所以我照著抖了身子,火光如冰屑簌簌落下,“我就說,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妖嬈的身段,婉轉的身姿,遞給我一件絹衣,夜蛇笑得雍容甜蜜,儼然四月天的一朵牡丹。雖然對他說的話一知半解,但看到他總是開心的。
“弟子拜見殿下?!辈幻靼撞⒉挥绊懳业南矘O而跪,夜蛇把我拉了起來?!澳阕吡说棺屛蚁肽钇鹑碎g來,這才來看看,怎么就見你這般狼狽?!蔽液蹨I不語,這樣的遭遇,我該對誰說起。
尹楚啊尹楚,踏遍千山萬水,生里來死里去,全世界背棄我都無所謂,但是你怎么可以。
但內心依然清明澄澈,自怨自艾向來是沒有什么用的,既然我活了下來,還是要放手一搏。
夜蛇摸摸我的頭,難得的正經(jīng)和溫柔,“沒什么好想的啦,跟我回銜云吧。”
“弟子謝過殿下,但人事未了,還不能安心就去?!蔽野萘税荨?p> “這就是說了了心事你會回銜云來,對嗎?”看著夜蛇滿眼的期待,我點了點頭。
“那走吧,一起了了去?!币股郀科鹞业氖?。
我止步不前,“殿下,這件事有我的承諾,也有我的隱痛,我要親手了結?!?p> 夜蛇無奈地看著我,“你說你,明明脫胎換骨,怎么還是那么倔呢?”
“脫胎換骨?”我疑惑地看著夜蛇。夜蛇沒有說話,不過是把我拉到水邊,我看看自己,已然是自己不認識的模樣。“涅槃火燒盡妖身成神身,恭喜你了?!币股咭荒槧N然,是銜云山上看粉衣少年的神情,我嚇得一哆嗦。
“有靈用盡半生修為,給了你真火燒不滅的護神金光。有護神金光護住你元神,玉經(jīng)火淬,你和血元神再也分不開了呢?!币股叩男苷嬲\。
我卻再也噙不住眼中的淚花,豆大的淚珠撲簌撲簌從眼眶滑落下來。如果說背叛讓人憤怒的話,那留下誤解的犧牲就是在煎熬幸存的人。從始至終,只有尹楚在我身邊,那個舍掉半身修為給我護神石罩的靈,不是他還能有誰?尹楚在曦鳳身邊,他沒了半生的修為,那除了乖乖做魚肉還有其他選擇嗎?
摸摸胸口曾經(jīng)有純青琉璃心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恢復了撲通撲通的跳動。我的元神還在,白慧的元神卻不見了蹤影。
白慧說,我的元神并非生來就是我的一部分,你拿走我也只是和一棵普通的樹融合一起而已。若能幫到你,我很樂意。
心里有些暖洋洋的東西悄悄蔓延,告訴我無論如何我該堅持下去。這種感覺,我在祝盍為我千千萬萬的奔波中感受到過,在杜笑嘴上不饒人但事事依我中感受到過,在夜蛇的放肆張揚卻又心細如發(fā)的處事中感受到過,在尹楚再入虎穴中感受到過,現(xiàn)在也在白慧的自我犧牲中感受到了。是有感情知感情讓我擁有了一切,曦鳳扔下的,分明就是個偽命題。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抬起頭,感激地看了夜蛇一眼。
“你真的不要我去嗎?”夜蛇恢復了銜云山上的模樣,一臉不屑又一臉不甘心。
“殿下好意尹玨心領,尹玨了了心愿,會上山來找殿下的。”
“好吧好吧,反正你就不打算改了自己那倔脾氣了?!彼炙^來一個鄙夷的眼神。
夜蛇化了一股茜素紅的霧打算離開,突然想到什么又轉過臉來對著我說:“別傻了,血元神那種天地神物,怎么可能是誰想拿走就拿得走的?!?p> 說完消失不見了,只留金色信花一朵飄落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