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于歌燃松開他,站起身。
莫逢武趴在地上,喘了兩口氣才翻過來。
他剛剛是想對林大洋下手的,以他的速度,莫逢文都攔不住,誰料于歌燃竟能反應過來。
“師父?”莫逢武喃喃道。
“嗯,”于歌燃應了他一聲,看向莫逢文,“你就是莫逢武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哥哥?”
“師父,不是這樣的……”
“閉嘴!”莫逢文呵斥道。
他轉向于歌燃:“你是誰?”
能聯(lián)系羽翼之力的人不多,莫逢文本想試探一下再談合作,誰能想到莫逢武這個不靠譜的擅自進入了暗羽形態(tài),眼前的年輕人好像又和他有所牽扯……
“我是誰?”
“一個來南方求生的北羽族,一個沒后臺沒靠山的小可憐,一個能聯(lián)系羽翼之力的幸運兒,一個能讓你弟弟喊師父的神秘人。”
“我是誰?有那么重要嗎?你要掂量一下我有幾斤幾兩嗎?無依無靠的人可以欺負,背景神秘的才需要尊重?”
“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你不如先解釋一下,他對我朋友出手的事?!?p> 莫逢武帶著殺意沖向讓到一邊的林大洋,是于歌燃所沒有想到的。他意外當年那個咆哮的小子會長成一個欺軟怕硬的人,誰塑造了他?誰影響了他?作為親哥,毫無察覺嗎?還是說,正是親哥故意引導?
莫逢文的肌肉松弛下來,退出了暗羽形態(tài),于歌燃的身影也慢慢凝實。
“抱歉,管教不嚴?!?p> 莫逢文躬身致歉,莫逢武爬起來,低著頭站到一旁:“師父對不起,我錯了?!?p> “你們認識?”林大洋看看場內的形勢,疑惑道。
“四年前,還是六年前的時候,他跟我學過幾周飛舞?!庇诟枞冀忉尩?。
“是這樣的,所以我一直很崇拜擅長飛舞的北羽族?!蹦晡湫⌒囊硪淼乜戳擞诟枞家谎?。
“崇拜?這就是你們抓北羽族的理由?”林大洋想起被押去漏斗林場的同胞,指尖抵住了掌心。
莫逢武和莫逢文對視一眼。
“怎么?你們要否認嗎?”林大洋咬牙。
于歌燃的臉色沉下來,他知道南羽族有家族抓奴隸,卻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家族就是。
招工人、辦學校、摻和影視業(yè)、學飛舞、很有錢……一個看起來伸手太多,但還算正經的家族,居然參與這種事情。
惡心。
“我是做過,”莫逢文譏諷道,“不如想想我為什么怎么做?”
“你高尚,擔憂北羽族孩子的教育,有沒有想過其他北羽族?小偷小摸、作奸犯科、狼心狗肺比比皆是,今天給他們一點甜頭,明天他們就能爬到你頭上。東羽族西羽族哪個不好,你們偏偏要來這里。我們又做錯了什么?要接納這樣的外來者?放任你們全部入城,代價就是毀掉原住民的生活,不如抓去做工,也不會短了一日三餐。”
“一碼歸一碼,誰犯罪抓誰去,”林大洋一點也沒有被他的氣勢嚇道,反而憤怒起來,“你抓走的那些北羽族,人人都有罪嗎?他們怎么惹你了?你把他們送去林場,是覺得里面無論男女老少,都能承擔起林場的工作強度嗎?說得仁慈,你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些!”
候鳥飛過,天色漸暗。
雙方就這么僵持著,最終是莫逢武打破了沉默:“我餓了,我走了?!?p> “站住!”莫逢文惱道。
“哦?!蹦晡溆只貋恚怨粤⒃谠?,焉了吧唧的模樣,看得于歌燃心里不是滋味。
“我要學飛舞!”
“我一定要學飛舞!”
“我不怕痛!師父你教教我吧!”
“啊!痛……別走!我還是要學!就不能一邊喊痛一邊學嘛!”
“我一定能學會的!”
……
往昔歷歷在目,落在眼前的,卻是一個垂頭喪氣的非主流少年。
“走吧,看來今天談不成了。”于歌燃冷靜道,林大洋跟在他身后,狠狠瞪了莫逢文一眼。
一路前行,走過長長的林蔭道,穿過古樸的走廊,無視那一個個或探尋或惡意的目光。
他們一路向前。
終于,那座亮著燈仍有些陰森的*靈府邸被拋在身后。
“我們這算是一事無成嗎?”林大洋嘆息道。
“怎么會呢?至少知道了*靈家族不可靠,”于歌燃伸了個懶腰,一把將有些沮喪的林大洋攬住,“走走走,我們大吃一頓去。”
吃完飯,林大洋回去了,于歌燃又折回*靈府邸,找了片刻,終于找到了莫逢武的房間。
“師……”
“噓!”于歌燃從窗戶跳進去。
“師父你怎么回來了?”莫逢武壓低聲音。
“來看看你,”于歌燃找了個話題,“現(xiàn)在還在學飛舞嗎?”
“……你走之后我就不學了,”莫逢武說著說著,眼眶紅了起來,“師父,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你那時候以為我死了?”于歌燃哭笑不得。
“嗯,你突然就不見了,叔叔阿姨也不見了,然后我哥就帶著人來找我了,”莫逢武悲喜交加,“這幾年你去哪了呀?”
于歌燃坦誠道:“我在北羽族讀書,如果沒有大冬季,明年就該高考了?!?p> “高考?”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莫逢武抬頭。
“嗯?!庇诟枞夹⌒牡赜^察他的表情。
還好沒哭,要是真哭了還挺難辦的。
“師父,你才高考?”
這是什么神展開。
“我回北羽族之后沒有跳級,讀到現(xiàn)在是要高考了?!?p> “我的天?我都大二了你才高考?”
“你看起來這么小,居然大二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莫逢武抹了把頭發(fā):“師父,唉,師父,啊?!?p> “怎么了?”
“我現(xiàn)在要學飛舞,你還教嗎?”
于歌燃多年未練,沒什么把握:“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轉念一想:“你其實想學的不是飛舞,而是如何在暗羽形態(tài)中控制自己,對吧?”
“嗯,是,今天下午那個事情真是對不住,”莫逢武剛剛想說的就是這個,不知道怎么開口,才說飛舞,“我一凝聚翅膀就會進入暗羽形態(tài),大腦立刻就會被負面情緒塞爆,然后就,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殺戮。”
“比當年更嚴重了?”
“嗯,更嚴重了,我也找這邊的前輩看過,沒什么效果,只有當年學飛舞的時候好一點?!?p> “那為什么后來沒有繼續(xù)學呢?”
“我這情況,就是個炸彈,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惹出事來,沒有人愿意教我的,”莫逢武想起被拒之門外的經歷,有些失落,“我自己在陸地上練過,但是聯(lián)系羽翼之力后并沒有好轉,最后大家就想出了一個辦法?!?p> 他咽了咽口水:“你看,他們害怕我是因為我凝聚翅膀就進入暗羽形態(tài)就無法控制自己,那么,只要我不凝聚翅膀就沒事了?!?p> “這不是什么好主意?!庇诟枞紦Q了個坐姿。
“這是當時最好的主意?!?p> “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莫逢武雙手交疊,“師父,你這么晚過來不會只是關于這個事情吧?”
“嗯,我有朋友被你們抓了?!?p> “你要帶他們走嗎?”
“他們過得怎么樣?”
“今天在外面刷墻的那個過得還算不錯吧,”莫逢武想起之前燕冰感冒的事情,有些支支吾吾,“他現(xiàn)在幾乎不干活了?!?p> 于歌燃沒有深究:“不要告訴你哥我和他認識,好嗎?”
“放心,我不會說的,”莫逢文拍拍胸脯,復又糾結道,“其實我哥也不是壞人,他就是經歷了上次那個大冬季,留下來一些不太好的印象?!?p> “他對你怎么樣?當年你為什么一個人跑出來學飛舞?”
“不是我一個人跑出來的......我聯(lián)系羽翼之力太早,而且,我當時是在負面情緒纏身的情況下聯(lián)系成功的,控制不住那些糟糕的思想。那些人想把我關起來控制住......他們就是想利用我掣肘我們家族,我哥拼命幫我,我才逃出來的?!?p> 莫逢武揉揉腦袋:“不對啊,你那個時候也能聯(lián)系羽翼之力了,你是怎么做到克制暴虐情緒的?”
“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我是在生死之際悟到的,呈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就是專注謹慎,缺乏感情。它帶給我冷漠,冷漠可以是兇殘的,也可以是自私的,總歸都缺少情緒?!?p> “我當時見到你,你一腳就把我踢飛了,這還不暴虐?”
“那時候我在做旋轉好嗎?不止你飛了,我踢到你之后自己也飛了。”于歌燃想起當時,他用暗羽形態(tài),在舞臺后面練習旋轉,本以為無人會來打擾,豈料轉了沒多久就被人撞上,好險沒斷腿。
莫逢武聆聽著,思緒突然轉了個彎:“等等,那個時候你比我小兩歲?!?p> “怎么了?”
“你剛剛說你是在生死之際悟到的,可是你那么早就經歷生死了嗎?發(fā)生了什么?”
“我父母帶我去很冷的地方歷練,有次差點死了,”于歌燃手掌背在腦袋后,做了個拉伸,“說起來,今年大冬季,我也差點死了,你敢信嗎?”
“大冬季有這么可怕嗎?”
于歌燃想了想:“天斷山以北的荒原,我每次落下去休息,都能看到鮮紅色或是藍色的尸體,區(qū)別僅在于腐敗與否。那些尸體,有的暴露在外面,有的被雪埋了,但是埋得不太深。一天傍晚,我落下去休息,刨開雪想生火,結果你猜我刨出了什么?”
莫逢武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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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狒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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