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08年,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柳永二十五歲
書接上文,這一年真宗因為“天降書”事件,將年號改為“大中祥符”,又是放假、又是慶祝、又是祭祀封禪之類的,總之因為這件事朝堂之上烏煙瘴氣,整個社會也充斥著一種奇怪的氛圍。
除了滿朝文武,包括社會上的很多人,都對“天降書”的真相敢說不敢言,轉(zhuǎn)而以一種歌功頌德的態(tài)度,向當(dāng)今圣上上書稱賀,柳永此時也做了兩首詞。
首先是第一首《巫山一段云》,上片寫的是天上的景象,玉樹分布在宮殿周圍,金捕守衛(wèi)者南天門,西王母居住的上清府有神仙名冊,群仙此時也駕著祥云前來朝拜;下片寫天帝下招數(shù),傳令饋贈天書的祥云,重新賜予給漢黃家。
《巫山一段云》
琪樹羅三殿,金龍抱九關(guān)。上清真籍總?cè)合?。朝拜五云間。
昨夜紫微詔下,急喚天書使者。令赍瑤檢降彤霞,重到漢皇家。
另一首是《玉樓春·昭華夜醮連清曙》,描寫的則是真宗皇帝收到天上降書的景象,仙曲不聽的演奏著,在祈禱神仙的降臨,宮殿四周飄著五彩旗,籠罩在祥云之中,無數(shù)的燭光如繁星點點,燃燒著的熏香讓周遭的空氣分外幽香。終于神仙降臨了,天子屏息靜聽神仙傳授的秘籍,今后再也不用拿龜殼占卜了,從此王朝的命運(yùn)也將與天地一般長久。
《玉樓春·昭華夜醮連清曙》
昭華夜醮連清曙。金殿霓旌籠瑞霧。九枝擎燭燦繁星,百和焚香抽翠縷。
香羅薦地延真馭。萬乘凝旒聽秘語。卜年無用考靈龜,從此乾坤齊歷數(shù)。
歷來像這種諂媚之詞,鮮有佳作傳世,包括柳永所做的這兩首詞也是一樣。究其原因,一是因為內(nèi)容空洞,華而不實,里面各種的引經(jīng)據(jù)典,讓人讀起來都費(fèi)勁;二是因為這類作品不貼近生活,其實就是給當(dāng)局者看的,不可能在市井街頭中廣泛流傳,即便是像這兩首詞最后留下了一段文字,最終也只能作為柳永事跡的史事佐料罷了。
最后再說說柳永的這次科考,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即便是他再怎么對仕途抱有熱情,再怎么向當(dāng)局者作詞自薦,最終命運(yùn)仍然沒有因為這個青年的虔誠而對他有所眷顧。
這一年,朝廷共取士207人,但是其中并沒有柳永三兄弟的名字。其實也并非是“柳氏三絕”沒有才學(xué),可能真的就是他們所擅長的跟朝廷的取士標(biāo)準(zhǔn)有點出入。比如說柳永吧,在填詞作曲方面已經(jīng)是非常嫻熟了,而且這兩年所作的很多詞,都在市井、宮廷之中得到了傳播和認(rèn)可,甚至真宗皇帝也都讀過他的《雨霖鈴》、《蝶戀花·鳳棲梧》等等這些詞。
但是根據(jù)《宋史?真宗本紀(jì)》卷七記載,當(dāng)年真宗皇帝曾下詔書:“讀非圣之書,及屬辭浮靡者,皆嚴(yán)譴之?!笔裁匆馑寄兀烤褪钦f凡是讀的不是圣賢書的人,以及經(jīng)常作一些辭藻華麗、內(nèi)容奢靡作品的人,都給我刨除出去。
所以通過這封詔書我們可以看出,非是柳永三兄弟沒有才學(xué),只是跟朝廷的取士之道相悖而已。朝廷要的是圣賢書培養(yǎng)出來的中規(guī)中矩的人才,而柳永則屬于風(fēng)流多情的性格,自然與皇家用人的標(biāo)準(zhǔn)不太一致。
從現(xiàn)在看來,這封詔書好像就是為了針對柳永而下發(fā)的一樣,句句打中他的要害,或許正是因為真宗看到了柳永這幾首詞中近乎露骨的內(nèi)容,才會對柳永這個人產(chǎn)生了一些負(fù)面的看法,最終以此為托詞,把柳永排除在取士名單之外罷了。
這次失利,對于三復(fù)、三接而言都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他們都已經(jīng)參與過幾輪科考了,但是對于第一次參加科考的柳永來講,雖然也會因為科舉失利而苦惱,倒也不至于為此而一蹶不振。
考試成績出來之后,他又想起了英英姑娘,但是去年的時候在她面前已經(jīng)夸下了??冢f自己“對天顏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結(jié)果這次沒有中第,那怎么辦呢?肯定需要給自己找個理由開脫一下,因此他當(dāng)時就作了這首《鶴沖天·黃金榜上》,他把這次失利歸結(jié)的原因于“偶失龍頭望”,意思就是說自己是“一不小心”才錯失了金榜提名的機(jī)會,拿著這首詞便走向了英英那里。
《鶴沖天·黃金榜上》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fēng)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fēng)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這首詞就是柳永這次科考失利后所作的詞,上片寫這次恩科考試自己“偶然”失利,但也沒必要因此而喪失斗志,畢竟在政治清明的年代,皇帝還不免會錯失賢才呢。既然這次沒有乘風(fēng)而起,自己正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做個風(fēng)流才子、白衣卿相,何必沮喪懊悔呢?
而且想起煙花柳巷當(dāng)中,有自己心儀的姑娘,兩個人吟詩作賦風(fēng)流快活,也足慰平生了,人的一生本來就這么短暫,那點浮名,倒不如一杯清酒、一首輕唱來的值當(dāng)。
通過這首詞,我們可以看到,面對第一次挫折,柳永既有為自己開脫的嫌疑,同時是一種比較豁達(dá)的心態(tài),既然考場不得志,那么我便情場得志,而且對于下一次科考,柳永仍然有信心可以“黃金榜上,不失龍頭望”。
柳永雖作詞開脫,但天下的事都是無巧不成書,柳永的這首《鶴沖天·黃金榜上》后來傳到了仁宗的耳朵里,誰也不曾想到的是,正是因為“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一句,未來再次給柳永的科考之路造成了很大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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