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二起來的很晚,羅父沒有像往常一樣拽著耳朵把他薅出被窩,正在和羅母商量著什么。
他慢悠悠的起身,穿衣服,父母看到羅二起來了,趕忙湊到了炕邊,這個摸摸頭,那個看看手,羅母嘴里叨咕著一些羅二聽過神仙,羅二看看父親,父親看著羅二,爺倆都沒說話。
羅母這時已經(jīng)向各路神仙祈禱完畢,給羅二端來了一晚飯,羅二接過飯扒拉了幾大口,然后就放下了,對羅母說:“娘,我出去玩了?!?p> 羅母肯定是不讓的,羅父抽著煙袋點了點頭,羅二轉(zhuǎn)身出門,身后是抱怨的聲音,一個另一個,不活了之類的話,羅父則一言未發(fā)。
羅二出了家門,他想去二妞家,走了一半又不敢了,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像學堂走去。
學堂還是像往常一樣,沒幾個人,羅二扒在窗臺向里面望去,蝦米正在睡覺,哈喇子已經(jīng)溻濕了衣襟,另外幾個人也似乎在半夢半醒間,先生閉著眼睛在講書。
羅二聽了一會兒,沒聽懂,就從窗臺上下來了,向外走去,他也想來學堂里念書,母親反對!可為什么哥哥就可以來念書,自己卻不行呢?
也不知道哥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聽說北邊很冷,風很大,但牛羊多,肉也特別好吃!家里只有過年才能吃一回肉,不知道哥哥吃沒吃到好吃的肉。
哥哥走了這么久也沒有寫一封信回來……不知道哥哥會不會像二妞舅舅那樣有一天寫信回來說自己立了功,接家人去京都住,二妞現(xiàn)在在干嘛呢?去看看她吧!
不知不覺間羅二已經(jīng)走到了二妞家院子前,二妞家的房子真的挺大的,無論看幾次都這么覺得。
羅二站在二妞家院子前向里看,門關(guān)著,很安靜,羅二心里有些慌,他在地上抓了個土塊向院門扔去,這是二妞來找自己時用的方式,羅二也不知道這樣管不管用,但他還是把土塊扔了出去,土塊打在柴門上“啪啦”一聲!
院子里沒有任何反應(yīng),羅二又尋了一塊,“啪啦”可還是沒有人應(yīng),羅二繼續(xù)尋土塊,繼續(xù)打門。
在扔到不知第幾塊時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小二兒,干嘛呢?”
羅二轉(zhuǎn)過頭,是村長牽著牛從地里回來,“我找二妞……”羅二看著村長。
“找二妞?二妞家搬走啦,你不知道啊,我看你倆這天天在一塊玩,你咋還不知道呢?”
羅二茫然的搖著頭,“卯時走的,來了輛大馬車,好家伙!那大馬……”
羅二傻了,來是真的要走了啊,不是說沒有那么快嗎?去京都了?還是搬去鎮(zhèn)上了,去鎮(zhèn)上挺好的,不要去京都啊!千萬!
“那大車,掛的通行牌咱都沒見過,你們先生說那是京都的通行的牌子,嘖嘖嘖,老方家真是祖墳冒了青煙了,老方能干就算了,人婆娘的弟弟還做了大將軍!嘖嘖,了不起啊……誒,小二兒,你咋了?小二兒!”
羅二的胸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感覺喘不上來氣,他仿佛丟了魂一樣像村口走去,他多希望這是夢,一會兒會有一個甜甜的聲音叫醒自己,“小二兒,太陽落下去的時候可好看啦,我?guī)闳タ?!小二,你嘗嘗這個,可好吃了,我爹在鎮(zhèn)上買的!小二兒,過來!你們憑什么欺負人!等我舅舅回來把你們都抓起來!我舅舅是將軍!”
可是,沒有,身后只有村長焦急的喊聲與?!斑柽琛钡慕新暋_@到底是什么感覺,胸口憋悶的不行,心里好像缺了什么東西!
羅二又爬上了那棵大樹,自從摔下來后羅二再沒敢爬過樹,但這次他爬了上去,他想爬上去,睡一覺,那樣仙女兒應(yīng)該就回來了吧,二妞應(yīng)該就回來了吧!羅二睡著了。
等羅二醒過來時,周圍什么也沒有,風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聲音,羅二坐在樹干上,發(fā)了一會兒呆,爬下了樹,向家走去。
家中,村長領(lǐng)著一個穿著奇奇怪怪衣服的老頭正在等著羅二,看羅二回來,眾人就急忙迎了出來,羅母滿臉焦急,羅父沒什么表情,只不過嘬煙袋的頻率快了許多,村長則是開心了起來,剛剛在屋中的憂愁神色一絲也看不到了,嘴里還念叨著,“可算回來了,小祖宗哦!”而那個穿著奇怪衣服的老頭,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
羅二一臉茫然,他們這是在干什么?在等自己嗎?沒等羅二發(fā)問,羅母就跪在了穿著奇怪衣服的老頭身前,“大仙!大仙!救救我兒,救救我兒啊!”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了哭腔,村長也在一旁附和,“大仙,我們村子對神靈一向敬奉無比,但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沖撞了那路神靈,昨個開始就不能控制自己了!請大仙救救這孩子吧,這是我看著長起來的,他們家老大已經(jīng)四年沒消息了,就剩這一個娃娃了,大仙!”
“本仙已然知曉,開香壇!”老頭終于說話了,可是眼睛還是閉著,村長心中暗挑大拇哥,罷了,這是真神仙,一句廢話都沒有!
羅母村長一通忙活就在屋里搭好了香壇,羅父一袋接著一袋的抽著煙,老頭拎著羅二的后脖領(lǐng)子把他帶到了屋內(nèi),把羅母和村長請了出去。
“本仙做法,外徒退下!”老頭也不多說廢話,把門關(guān)了起來,回身把羅二按在了椅子上,從懷里掏出了一個人偶,又拿出了一包粉末,向著蠟燭一揚,就見燭火忽的一下冒起老高!
羅父羅母與村長看著屋內(nèi)突然冒出的火光,心中安穩(wěn)了許多。
屋內(nèi),老頭又拿起一道不知寫了什么東西的黃色紙條要往羅二腦袋上貼,羅二疑惑的看著這個老頭,“老爺爺,你這是在干嘛?”
羅二其實也被嚇到了,那是什么東西,怎么一下子,忽的一下火就那么大呢?于是就想問問老頭,可老頭聽到這話一驚,心道,不是說不能說話,不能交流嗎?這……!他要是和父母一說,我不就露餡了嗎?怎么辦?本想快點解決快點走的,來筆快錢兒,哪曾想,碰上個正常的!這怎么弄?打暈他?可自己是個瞎子??!萬一這個小娃娃跑出去,那不也完蛋了嗎!這可怎么辦?
如果是剛?cè)胄械男率诌@時候就慌了,可老頭不同,人家可是老大仙兒了,老頭略一沉吟,低頭露出一個能嚇哭小孩子的笑容,“小娃娃,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爺爺給你買!”
羅二不明白這個老爺爺在說什么,可是自己確實有想要的,“我想要去京都!”羅二未加思索脫口而出。
“好好好,聽爺爺?shù)?,一會兒出去一句話別說,爺爺保證讓你去京都,好不好?”
羅二盯著老頭,點了點頭,“誒,這就好!”說完老頭在燭火上引燃了那張黃紙,把灰揉在了人偶上,那起玩偶對羅二說:“你一會兒出去微笑就好,要是說話,你可就去不了京都了,不但去不了京都,你父母還會離開你!記住了嗎?”
羅二看著老頭,堅定的點點頭,去找二妞的想法已經(jīng)壓過了心里所有的奇怪感,看到羅二點頭,老頭也滿意的點點頭,推開了屋門,羅父羅母村長圍了上來,盯著這位大仙,大仙微微一笑,向身后一招手,羅二跳下椅子滿臉微笑跑了過來。
羅母看到這一幕喜極而泣,又跪在地上,羅父長舒一口氣,村長也喜笑顏開。
“邪氣以除,這個人偶以后他要隨身攜帶,不了丟棄,直到此子弱冠!”
大仙手掐指訣對三人叮囑著注意事項,“還有,此子需向西而行,去火德旺盛之地,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火德旺盛之地?還會有性命之憂?大仙這這,這不是都解決了嗎?”村長眉頭緊鎖,不安的詢問。
“今日雖趕跑了它,但我也元氣大傷,它下次回來,我又不在,那不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嗎?”大仙略有些無奈的說,“所以要尋一火德旺盛之地,蓋過此子的命火,讓它無處可尋!”
村長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可是大仙,這火德旺盛之地是在哪呢?”羅父疑惑發(fā)問。
瞎眼大仙掐指一算,
“京都!”
“???!”
聽到大仙說出京都二字心里感覺就那就和天庭是一樣的,聽說過沒見過,羅父羅母愁云又涌上臉龐,這可怎么辦,大兒子音信全無,又要把二兒子送到天邊。
“大仙,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羅父還想找個其他的方法代替,可大仙搖搖頭。
羅父長嘆一口氣,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羅母也沒了剛剛兒子出來時的喜悅,村長這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試探性問了句,“離京都近點行嗎?別離家太遠?”
大仙一捏胡子,“也可!”
不是說去京都嗎?怎么又不去了?羅父羅母也懵了,這大仙也太好說話了吧?瞎子不愧是老大仙!光聽呼吸就知道自己被懷疑了,于是手捻胡須,悠悠的道:“京都火德最盛,所以最好去京都,但離京都近一些的地方的火德其實也足以蓋過這個孩子的命火了!”
羅父羅母村長聽到后恍然大悟!可羅二不這么想,羅二想的是,這老爺爺騙我!說好讓我去京都的!所以也不管剛才在屋子里和老頭說過的話了,看著父母開口了,“娘,我想去京都!”
大仙聽的是心里一緊,這小兔崽子不會陰我一手吧?不會不會,這孩子看著挺老實的,于是又掐起指訣開口說道:“最好還是去京都一趟!可以多聚些火德,對孩子以后得氣運有益!”
聽著大仙的話語,看了看恢復(fù)正常的兒子,羅母緊緊把他摟在懷里,勒的羅二有些喘不上來氣,說不出話,只能用力的扒羅母的胳膊。
花了一貫錢一斗米,大仙還有些謙虛,連連推脫,可羅父羅母堅持,大仙很不好意思,老臉上都能看到紅暈了,收下錢糧,抹頭就走,健步如飛!村長感慨,大仙就是大仙,走的這快,這應(yīng)該是御風之法??!
送走了大仙,村長坐了一會兒也離開了,羅父又開始一袋一袋的抽著煙,想著大仙和村長臨走前說的話,“京都火德旺盛,但小二兒肯定是不能走那么遠,大仙也說去京都一趟就行,那我們是不是折個中,離京都近點,大不了多去京都幾趟!”
羅母坐在一旁唉聲嘆氣,羅二又躺在了炕上,想一想,除了吃飯睡覺自己好像沒怎么在家待過,看看父母,羅二心里一陣難過,又想了想去京都的二妞,更難過了,于是把臉埋進了被子里。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照的外面如白晝一般,羅二睡著了,夢里,他騎著一頭牛,告別了父母,行走在去往京都的路上,路上他看見了哥哥!
哥哥騎著一匹雪白的大馬,穿著威武的鎧甲,好看極了,哥哥在對著他笑,還看見了蝦米,蝦米說我要和你一起去京都,他又看見了一個穿著盔甲的人,身后有一桿旗,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將軍”兩個字,不知道是不是二妞的舅舅,他攔住了羅二,羅二的哥哥拍馬趕到與那個將軍打在一起,天空中,穿著紅色紗衣的二妞一邊向前飛,一邊回過頭對他說,我走啦,我真的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