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羅二就被父親從被屋里拽了出來,羅二哼唧了好半天,看到父親向門口的掃帚走去羅二從炕上骨碌一下翻下了地。
“快些吃飯,吃完趕路!”
扔下一句話,父親就出去了,桌子上有一碗粥,還有一顆雞蛋。
羅二幾口喝光了粥,手里拿著那顆雞蛋,有點燙,這幾天家里可能把雞這一年下的蛋都吃了!羅二這樣想。
握著這顆燙手的雞蛋羅二又想哭,可是還是憋住了,他想把雞蛋放到了腰間人偶娃娃的小布袋兒里,可是塞不進去,就放在了懷里,可是,有些燙!
院子門口,劉大叔正在和父母交談,看到羅二走了出來劉大叔嘿嘿一笑,對羅二說道:“怎么樣,小二子兒,做個兒睡好沒?”
“劉大叔好……”
羅二怯生生的問了個好,羅父一陣皺眉,心里可愁死了,我這個兒子怎么這么膽兒小呢?劉大叔哈哈大笑,
“等你到了城里,多交些朋友,多認些人,你就不這樣了,哈哈哈。那咱爺倆兒出發(fā)?”
劉大叔看著羅二,羅二看著父親,羅母又去一旁抹眼淚了,羅父這時說話了,“劉老弟你先等下,我和小二兒說句話。”
“行,我在去給驢喂點草。”
劉大叔也知道,要給給這對父子留點話別的時間,羅二回來可能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
羅二仰頭看著父親,不知道父親要和自己說什么,羅父低頭看著這個小兒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嘆了口氣,想摸摸兒子的小腦袋,但舉起的手還是落在了肩膀上,捏了捏兒子的瘦弱的肩膀,羅父覺得還是得說點什么,
“這一路上要聽你劉大叔的話,不可調(diào)皮,給你劉大叔惹事兒,聽見了嗎?如果你劉大叔回來說你玩鬧不聽話,你爹我就是追到通州也要揍你,聽見了嗎?”
“我不聽話您就會來嗎?”
羅二的反問差點讓羅父的心都碎了,十一二歲的孩子??!應該是在學堂讀書,在田間玩耍的年紀!
“您會來嗎?”
羅二追問,羅父閉緊雙眼,這個年紀哭出來會被笑話的!再睜開時,蹲了下來,雙手捧著羅二紅撲撲的小臉蛋,
“兒啊,聽話!”
然后轉(zhuǎn)身進屋,把門關了起來!羅母走到跟前又把羅二摟在懷里,眼淚又吧嗒吧嗒的落在了羅二的頭上,
“娘——,我爹不要我了!爹——”
哇的一聲羅二又哭了,比昨晚哭的還慘,還撕心裂肺,
“爹——我以后聽話,我早起!我干活!我不天天跑出去玩了!爹——”
羅二邊哭喊著邊向屋門那邊用力,他想掙脫母親的懷抱,他想回到屋里,他想把懷里的雞蛋給父親讓他不要生氣,自己以后會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那個老頭騙人,自己明明什么都沒說,父母還是要離開自己!
“爹——我錯了,我不去京都了,我錯了!娘——我錯了——我不去了——”
可是羅二沒能掙脫母親,羅母撈起羅二快步走到劉大叔的驢車旁把羅二按在了車上,對劉大叔說了句,
“拜托了,劉老弟!”
然后頭也不回的進屋了,劉大叔嘆了口氣,一手按著手腳并用想從車上下來的羅二,一手牽著韁繩調(diào)轉(zhuǎn)驢頭。劉大叔勁兒太大了,羅二實在動不了,只能繼續(xù)加大嚎叫音量,
“爹——娘——我錯了,我不去京都了——我不去了——我錯了!”
驢車行過田邊時,田里的人無不放下鋤頭,駐足觀看,劉大叔也十分無奈,可剛過村口,羅二就不叫了,也不鬧了,劉大叔扭頭看看羅二,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村頭那棵大樹在發(fā)呆,劉大叔也樂得他不叫不鬧。
那棵大樹離羅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隨著道路的左扭右扭最后徹底消失,羅二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滴到驢車上,木板被打濕了一大片,劉大叔見他不鬧了按在羅二背后的大手也漸漸收了回來,羅二坐了起來,有些餓!
想起了早晨放在懷里的雞蛋,往懷里一攤,掏出來了一攤雞蛋泥,看著沾了一手的雞蛋,眼淚又掉了出來,羅二張大嘴巴正要再哭一場時,一個散發(fā)著香味兒的小布包飛入了自己的視線,張得老大的嘴也閉不自覺了起來。
自從羅二起來劉大叔就放緩了車速,注意著羅二,看到羅二從懷里掏出了一把黃的白的東西劉大叔就知道,完蛋!又要開始!于是趕忙從懷里掏出了婆娘給自己烙的大餅。羅二閉上了嘴,劉大叔松了口氣!“
吃吧!鬧騰了快半個時辰,餓了吧!”
劉大叔舉著布包,又往羅二跟前遞了遞,羅二抽搭了兩下,沒有接,劉大叔哈哈一笑,把布包放在了羅二腿上,對羅二說:“看不出來,你小子,看著身子骨挺弱,一鬧騰起來勁兒還挺大!哈哈哈”
羅二沒有接話,一是覺得不好意思,挺丟人的,二是心思都在包著大餅的布包上,劉大叔看他盯著布包又不動,知道是不好意思,于是扭過身來,打開布包,把大餅塞到羅二手里,羅二拿著這溫熱的餅,心里想著,給別人添了太多麻煩了!
“吃吧!快!”劉大叔還在不斷的催促。
“我吃了,您到鎮(zhèn)上就沒吃的了!”羅二猶豫許久終于開口了。
“哈哈哈!你這小子!”劉大叔眉眼里都是喜歡,揉了揉羅二的腦袋,“吃吧!到了鎮(zhèn)上大叔帶你去吃更好吃的!”
羅二猶豫了一下,把餅送到嘴邊吃了起來。
劉大叔看著這個孩子,是真的喜歡的不得了,自己和婆娘一直沒有孩子,各種藥方都試過了也沒有成效,偏方土法也嘗試了,但也沒有效果,后來就放棄了,想一想,他劉思誠這半輩子,對人待事那都是對的起天地良心,就算如此自己也是事事不成,就連個孩子老天爺都不給自己,想一想,這可能就是師傅說的“命數(shù)”吧!
看著羅二一口一口的吃完大餅,劉大叔遞上了水壺,羅二喝了幾口遞了回去,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還好這種沉默很快被幾只懂事的野兔打破了。
驢車慢悠悠行在小路上,羅二也吃飽了,可能是早上的哭鬧耗費了太多體力,他正趴在驢車上欣賞著村外的美麗世界,眼前的驢屁股把眼前這個世界一分為二并且擋住了大半,但絲毫沒有減輕這個孩子對外界風景的觀賞,隨著驢尾巴的一甩一甩反而更有趣起來,羅二的眼睛隨著驢尾巴左右左右這么來回動著,忽然兩旁的草叢有影子快速的移動!
“兔子!兔子!大叔你快看!”
羅二驚叫起來,劉大叔他這突然一叫嚇了一跳,勒住了驢車,向羅二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看見了幾只被聲音嚇到,停在草叢里不敢亂動的兔子,
“行啊,二子兒,眼睛夠尖的,這都能看見!”劉大叔夸了羅二幾句又說:“二子兒,今天大叔給你露一手,讓你瞧瞧!”
然后從地上尋么了兩個小土塊兒,拿在手里掂了掂,羅二沒有看清劉大叔扔土塊兒的動作,只聽見兩聲尖銳的破空聲,草叢又動了幾下,感覺是兔子覺察到了危險,逃走了。
劉大叔又坐到了車上,羅二顯得有些低落,劉大叔摸摸他的頭道:“去看看!”
羅二疑惑的看著劉大叔,去看什么呢?劉大叔笑著不說話,羅二跳下車向剛剛兔子停留的地方走去,大概走了八、九十步,剛才看著沒那么遠,沒想到還挺遠的,羅二在附近仔細的尋找,忽然看到兩團毛茸茸的物體,高興的大喊,
“大叔!打到了!打到了!”
然后拎著兩個兔子連跑帶顛的回到了車邊。
“大叔!你好厲害!怎么打到的?你會法術嗎?”
面對劉大叔的追問劉大叔微微一笑然后湊到羅二耳邊說了聲,“秘密!”
羅二又不開心了,劉大叔見狀笑的更開心了,“你這一路聽大叔的話,到了鎮(zhèn)上大叔就告訴你!”
羅二聽了劉大叔的話兩眼放光,“真噠!”
劉大叔一瞪眼,“當然!要不拉鉤?”
羅二開心的和劉大叔拉了個鉤,這時候的羅二完全和早上那個哭天搶地的羅二完全是兩個人!羅二因為馬上要知道一個大秘密而高興,他把兔子交到了劉大叔手里。
劉大叔看著這兔子對羅二說:“小二兒,你知不知道這兔子肉怎么做才好吃?”羅二一臉茫然的搖搖頭,自己哪會做菜啊,自己只會吃!
“大叔告訴你啊,這兔肉啊一定得烤著吃!”
羅二聽的兩眼放光!烤!自己還沒吃過呢!
“這烤兔肉啊,得用碳火薰烤,先把兔肉抹上細鹽,再在碳火上放上香料,薰烤半個時辰,嘖嘖,沒味!”
羅二聽的直流口水,現(xiàn)在就想讓劉大叔做烤兔肉,劉大叔也看出羅二的心思,
“可惜,現(xiàn)在烤不了,什么東西都沒有??!”
羅二看著這兩只兔子,眼睛里都是遺憾!
“那大叔,到鎮(zhèn)上是不就可以啦?”
劉大叔點點頭。
“那我們快走吧!”
“不想回家啦!”
說完這句話劉大叔都想抽自己大嘴巴!果然沒有和孩子相處的經(jīng)驗??!羅二本來在這風景,美食的引導下都快忘了自己要離家去很遠的地方,被劉大叔這一提醒種種難過瞬間涌上心頭,眼淚也似決堤一般噴涌而出,嘴里喊的更是驚天地,泣鬼神!劉大叔一下慌了手腳,
“哎呀!二子兒,小二兒,你看看大叔!”
羅二那管他那個,哭的更有節(jié)奏了。
“看大叔,哈——哈——大叔會法術,大叔能用樹葉切開大樹!小二兒,你看,看這個,兔子,兔子,可好吃了!大叔還會紅燒兔肉……”
在朝陽下,在羅二的哭喊與劉大叔苦口婆心的勸說聲中,一輛驢車慢悠悠的向六義鎮(zhèn)上駛?cè)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