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原以為黃粱特意把人送來她這邊，女兒又親自打了招呼，文婉的問題可能會比較嚴重，想著文婉是女兒的朋友，又和自己有合作，所以她很重視。
結果，連慧在得到第一遍檢查結果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又仔細地檢查了第二遍，但結果卻和第一遍沒有出入，連慧出來后才會這么生氣。
可這回兒拋開檢查結果，回想整個事件，是她自己想當然了，如果真是她檢查出來的這樣，這兩個和文婉關系那么親密的又怎會如此興師動眾。
想清楚這一點，連慧起身走出辦公室，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跟我來?！?p> 兩人先去了文婉所在的病房一趟，連慧確定文婉還沒醒過來，再一次對她的身體機能做了簡單的檢查，沒發(fā)現(xiàn)其他問題，她又帶著黃粱去拿檢查報告。
帶著報告回到辦公室，連慧將報告攤到黃粱面前：“我給她做了最全面的全身檢查，從報告來看確實沒有其他問題，文婉這情況，更像是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植物人。我聽南南的意思，她這不是第一次了？”
黃粱按照她的指點大致看了一下檢查結果，說實話，如果連姨這都檢查不出問題，那文婉的問題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現(xiàn)在聽到連慧的問話，他猶豫是否要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她。如果文婉身上有什么秘密，她會不會被當做什么活體研究，而到時候，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他還護不住她。
對上連慧嚴肅又不乏關切的眼神，黃粱定了定心神，他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婉婉的朋友，把文婉幾次昏倒的情況都跟連慧說了，最后倒是沒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畢竟自己也覺得這種猜測根本站不住腳。
聽完，連慧自從醫(yī)以來，第一次覺得毫無頭緒的棘手，不說每一次昏倒都找不出聯(lián)系，并且每一次昏倒看起來似乎都沒有預兆，而她最后能清醒過來，清醒的時間也沒有任何預兆。
但由于這次文婉也還沒清醒，黃粱也抱著弄清楚文婉時不時昏倒的原因，幾人便沒將事情宣揚開，更沒通知她家人，文婉就在醫(yī)院的病房里隨時等待觀察與新的救治方案。
只是由于事情的特殊性，文婉的每一次檢查都由連慧親自來做，以確保更少人知道文婉奇怪的情況。
一轉眼就是三天，文婉過去昏迷時間的最高紀錄。
三天里，無論是連慧、黃粱還是秦知南，沒有人不在盼著文婉早點醒過來。可三天過去，他們不僅沒有找到喚醒文婉的方法，就連文婉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這第三天，他們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窗外的星光已經很濃厚了，但黃粱坐在床邊，即便是憔悴的臉色也擋不住他臉上的焦慮——下午陳鄉(xiāng)長跟他通了電話，讓他最晚這周末回大坑鄉(xiāng)。而后天，就是這周的周日了。
一只手拉著文婉，一只手拂過她的臉龐：“婉婉，趕緊醒過來好嗎，我們都很擔心你?！?p> “對了，還有半半。這兩天為了照顧你，半半我又給送去寵物旅館了，它進去的時候很抗拒，我昨天去看它的時候它也很不開心，你好不容易才哄好它的，這次它要是又生氣了，你可能會很難哄好了?！?p> “……”
停頓下來，回應他的是滿室沉默，床上的人還是他送來醫(yī)院時的樣子。
似是喃喃，又似是告知：“婉婉，過兩天我就要去大坑鄉(xiāng)了，你要是再不醒過來，你第一眼看到的人就不是我了。呵，但是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只希望自己在去大坑鄉(xiāng)前能和你說說話，再看看你的笑臉……”
不算寬敞的房間里，只剩下一盞昏暗的床頭燈還在傾聽著徹夜未眠的人的傾訴，這一夜，終究是翻了篇也沒等來床上之人的回應。
翌日，連慧早早過來查房，開門便是黃粱抓著文婉的手，始終凝視著她的樣子。聽到開門的響動，他才像是被驚醒一般轉過頭來。
“連姨。你來給婉婉做檢查嗎？”
連慧看著他眼里的紅血絲，猜測他又是一夜未睡，暗暗嘆了口氣回應他：“嗯。我來得比較早，我先幫你看一會兒，你去收拾一下自己，吃點東西吧?！?p> “沒關系，我還不餓。連姨你先檢查，我就在旁邊看著。”黃粱站起身退到一邊，給連慧讓出方便檢查的空間。
對研究和醫(yī)術非常得心應手的連慧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她不知要怎么開口勸他，尤其是在這幾天的情況，已經打破了她慣有思維的情況下。
沉默著上前，連慧專心查看起文婉的情況。三個人的房間，卻靜得似乎都能聽見他人的心跳聲。
好在檢查還沒結束，房門再一次被推開，提著早餐進來的秦知南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這份早餐是給黃粱的，連慧和秦知南兩人都有注意到黃粱的狀態(tài)，早上出門前她們約好，連慧先過來勸黃粱去吃飯，如果叫不動，那秦知南就帶早餐過來；如果勸出去了，連慧就在黃粱出去后給她發(fā)信息。
早餐都已經被遞到了眼前，黃粱不好再拒絕，謝過她們的好意，就到另一邊的小桌上先吃早飯。
按例檢查完，文婉的情況沒有變化，連慧正打算收拾東西離開，猛然間注意到一邊心跳檢測器的波動有了變化。
“文婉！”她眼里放出希望的光，歡喜地喊了一聲。
剛吃了沒幾口的黃粱立馬放下早餐奔到床前：“婉婉！”
一下子，三人都聚到了床前。然而，方才心跳檢測器的變化就像是鏡花水月，一顆石子投入后泛起漣漪，過了一會兒又恢復平靜。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文婉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也只有這一明顯的變化安慰著他們，雖然文婉沒有立時醒來，但她也能很快醒過來。
等了一會兒，終于確定文婉還沒清醒，連慧已經差不多到上班時間了，她還要回去查房，離開前她拍了拍黃粱的肩膀：“別擔心，文婉大概很快就能醒過來了。但你大概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形象有多糟糕。相信我，文婉醒來會更想看到依舊精神帥氣的你?！?p> 連慧出去后，秦知南也跟著勸說了幾句，黃粱終于被說動答應回家收拾自己，便拜托秦知南先幫忙看護一下，他很快回來。
“知道了，放心交給我。如果婉婉醒來，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p> 好說歹說，終于送走了依依不舍的黃粱，秦知南才松了口氣般在文婉床邊坐下：“婉婉，黃粱真的很擔心你呢，你舍得讓他這么難過嗎？快醒來吧。”
“快醒來吧?！?p> “醒來吧，婉婉?！?p> “婉婉……”
一聲聲呼喚在文婉身邊盤旋，文婉依然是在那個昏暗的環(huán)境里出不去。之前她昏睡在這里面，但今天她突然能聽到外界呼喚她的聲音了。
文婉有些焦急，有種直覺告訴她，她這次又睡了好多天，而她還記得，黃粱說過他近期就要回大坑鄉(xiāng)了?，F(xiàn)在這些聲音里摻雜著黃粱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完整的一句話，但她能感受到黃粱的心情，她想快點醒過來。
大概是被收容在這里有了經驗，文婉這次沒有莽撞地到處闖，反而嘗試著沖黑暗喊話：“有人嗎？有人能聽見我說話嗎？拜托放我出去好嗎？喂！”
聲音傳回自己的耳朵，并不是空曠的環(huán)境中的回音，但文婉嘗試過跑出去，卻又真的跑不到盡頭。
原本就意識到這個空間的特殊，這會兒她更是生了些敬畏，可她又很想出去，只能不斷地懇求。
終于，憑空出現(xiàn)一道聲音：“但是你的身體還不穩(wěn)?！?p> 文婉感覺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似乎還帶著關心，可這會兒急著出去的她卻沒有深思這個問題，好不容易得到回應，她忙不迭地回道：“沒關系，我醒來后一定會好好調養(yǎng)身體，一定會把自己的身體養(yǎng)好的，拜托你了，幫幫我?！?p> 那個聲音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才對她道：“再修一個晚上吧，明天，明天你就能醒過來了，這是我最后的底線?！?p> 聽到前半句，文婉本來還想在懇求一番，但聽到最后一句，她以為是對方給自己的威脅，只能連連應下，心里祈禱著黃粱明天千萬還沒走。念頭剛一落下，文婉又陷入了深度睡眠，黑乎乎的環(huán)境里傳來少女無奈的嘆息：“只能抓緊時間多多修煉了?！?p> 外界，在文婉陷入沉睡的那一刻，文婉的表情又恢復到之前的樣子，一直盯著文婉的秦知南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變化，驚得立刻站了起來：“婉婉？婉婉！”
剛好走到門口的黃粱聽到秦知南的驚呼，急切地推開門：“婉婉醒了嗎？”
秦知南看到他，臉上難掩忐忑和失望，指了指床上：“她……”
守了三天的黃粱當然很清楚文婉的每一個細節(jié)，當即也發(fā)現(xiàn)了文婉的變化，大驚：“怎么會這樣！”
一直很堅強的黃粱莫名紅了眼眶，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明明是特意刮過胡子的臉，卻讓人生生看出一股成熟的滄桑。
秦知南看著他的樣子十分不忍，但她自己也鼻頭泛酸，不知道要如何勸慰，只能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