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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道良人心未變

第四章 癡心錯付

卻道良人心未變 和鸞 3951 2020-04-09 21:57:26

  “沒錯!”南嫘放下茶盞:“阮問心,便是郭岐山與那紅樓女子的女兒。她原名叫郭菡,郭家滅門時,她已經(jīng)七歲,知曉些人事了,當(dāng)年的事她應(yīng)是記得清清楚楚,如今她費盡心思入宮,又處處與我作對,你說,她是想做什么?”

  “報仇?”蕓香疑惑道:“可即使要報仇也不該咱相國府受著啊,這滿門抄斬的命令可是先皇下的,與咱們相國府何干?”

  南嫘搖搖頭:“還有一事,你可能不知。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郭振業(yè)有謀反企圖,并搜集證據(jù)呈到御前的,正是父親。”

  蕓香聽到此處,滿腹憂心:“既然阮問心如此懷恨在心,她如今又正得圣寵,圣上對娘子卻如此冷淡,咱們的處境豈不危險?”

  “自然是危險的,若不能重獲圣心,咱們怕是要折在這深宮里了…”南嫘嘆息,何況,圣上還一心要鏟除她家族的勢力,要得到圣上的心,于她不啻登天了,可不得到圣上的真心,她如何破了這個必死之局?

  蕓香聽聞此言,也默然無語,圣上對她家娘子的態(tài)度,這些天來,她若還不能看分明,就是傻了。一個人的態(tài)度,怎能前一刻還柔情蜜意,下一刻就厭棄至此呢?

  南嫘擺擺手,道:“蕓香,先去把那些東西處理了吧。”

  蕓香依言抱起那檀木盒子,剛一轉(zhuǎn)身,卻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手中盒子傾斜出去,蕓香連忙攏住盒子,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聽清脆的一聲響,盒子里有樣?xùn)|西掉了出來。

  “什么東西掉了?”南嫘側(cè)耳去聽。

  蕓香連忙撿起掉落的東西,道:“哎呀,是奴太不小心了,盒子里掉出一塊玉,還好沒摔壞,是塊好玉呢?!?p>  “玉?”南嫘疑惑,她前世看不見東西,當(dāng)初被搜出盒子時,圣上只是把盒子摔在她面前質(zhì)問她。而她那時只摸到盒子里掉落了幾封信,根本不知道還有什么別的東西在里面。

  “這玉……”蕓香似乎是看清了玉的樣子,語氣忽然疑惑起來:“這不是……”

  “是什么玉?”南嫘問道,她忽然有一瞬間的心涼。

  “是二皇子給娘子的那一半鴛鴦芙蓉佩!”蕓香驚道:“信是假的,怎么玉佩是真的呢?阮問心如此神通廣大?連這個也能找來?”

  “蕓香,你沒看錯?”南嫘壓不住胸口漫上來的悲涼之感,聲音微顫道:“難道不是仿制的么?”

  “當(dāng)然不是仿制。娘子忘啦?奴可是最善辨玉的。這玉佩是由昆侖玉雕刻而成,昆侖玉這么名貴罕見的玉料,奴怎會看錯,況且,這兩塊鴛鴦芙蓉佩,原是由一塊玉料雕琢而成,雕好后一分為二,兩塊玉佩相合,嚴(yán)絲合縫。在哪一處斷,哪一處合都是有講究的,奴記得可牢了。還有這玉上的兩處鴛鴦眼,取的正是玉料上天然形成的兩點翠綠,天下間哪還有一模一樣的玉料呢…”蕓香說著,卻見她家娘子面色漸漸蒼白,于是,趕緊住了口,她扶住她家娘子搖搖欲墜的身子,急道:“娘子,是奴說錯什么了么?”

  南嫘未答,半晌,才扯了扯嘴角,道:“沒有……蕓香向來很會辨玉的,我知道……”

  南嫘知道,蕓香不會騙她?;叵肫鹋R死前聽到的侍女們的那段對話,南嫘有一瞬間的恍惚,騙她的是那個負(fù)心之人啊……

  這一半鴛鴦芙蓉佩,是她與祁修遠(yuǎn)的定情信物,入宮前夕她便還給了祁修遠(yuǎn)。他堂堂二皇子的府邸豈是一般居所,即使阮問心再神通廣大,恐怕也很難把這么重要的信物偷出來。如果不是偷的,便是有人把玉給了阮問心。

  她前世時就覺得奇怪,為何僅憑幾封信,圣上和太后便一齊認(rèn)定了自己的私通之罪呢?大約是因為字跡雖然有可能是模仿的,但玉卻不然,找出一對如此名貴且獨特的昆侖玉佩來太難了。

  仔細(xì)想想,她當(dāng)時是被所謂的“愛”蒙蔽了心智,才沒發(fā)現(xiàn)祁修遠(yuǎn)的野心和算計。昆侖玉極其特殊,是邊疆進(jìn)獻(xiàn)給朝中的貢品,攏共只有四塊,圣上分別賜給了祁修遠(yuǎn),陳老將軍,大皇子祁文翰,還有跟大皇子走得極近的將軍曹晟。當(dāng)時,查她私通一案,為何最終查到的,竟然不是祁修遠(yuǎn),而是曹晟將軍?為何她被押解起來的那天夜里,就傳來消息,說曹晟將軍抗拒追捕,逃跑途中墜崖身亡?為何大皇子因此事收到牽連閉府禁足一月?太巧合了。她當(dāng)時還傻傻地慶幸死無對證,慶幸她的二郎沒被查出來。何其可笑!她的真心到底給了一個怎樣精于城府之人!

  南嫘愣了一會兒,還是靜靜落下淚來,她愛著、放在心里懷念的那個男人,早就背棄了她。只有她還沉浸在二人早年往事中不得脫身。祁修遠(yuǎn)只是把她當(dāng)做扳倒政敵的工具罷了。她從重生回來,便一直刻意不去想這件事情,但終究還是不得不面對。

  “娘子,您怎么哭了。”蕓香見南嫘只是落淚,似乎極為傷心,有些慌亂,趕緊拿了帕子給南嫘拭淚,輕聲道:“娘子,很快就要治眼睛了,可別再哭壞了……”

  “當(dāng)年,這玉佩…”南嫘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凄然:“我還給了祁修遠(yuǎn)的。”

  “還給了二皇子?”蕓香這才明白她家娘子的意思,她驚詫道:“他…他竟然…作出陷害您的事情來…怎么會呢?即使二皇子與您往日情份盡了,他何至于要害您?”

  是啊,南嫘也想不通,即使已經(jīng)不愛她,祁修遠(yuǎn)何至于要如此無情?一定要誣陷她至無一絲反抗余地,硬生生把她踩進(jìn)泥里?

  “或許氣恨我離他而去吧,卻不知道他的心竟然這樣狠…”南嫘道:“不過,他這么做卻不單是為了害我而已,你瞧瞧那信的署名是給誰的?!?p>  “署名?”蕓香又去翻看那些信,卻愣了半晌:“曹晟?怎么會……”

  南嫘自嘲道:“對,不是祁修遠(yuǎn),而是曹晟。”

  蕓香道:“為何會是曹晟將軍?您與曹將軍雖說幼年便在一處習(xí)過字,可那不過是因為咱們相國府和曹府有交情,請了同一位先生罷了。況且,哪次見面不是長輩在場?從未有過什么私下交集啊。為何這樣污蔑娘子……”

  “為何……還能是為何呢!曹將軍是大皇子身邊最得力之人了,我又偏偏與曹將軍幼年便相識,可不是得好好利用一番。”南嫘嗤笑一聲,忽然有些坦然,帝王之家,兒女私情怎比得過無上皇權(quán)呢?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沒想到二皇子竟然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當(dāng)初……”蕓香有些痛心,那時候,她眼中的二皇子與自家娘子是一對撫琴弄簫、對月吟詩的璧人,可如今,那個清風(fēng)朗月般的二皇子到底哪里去了…

  “人是會變的…”南嫘嘆息一聲,忽又哂笑道:“也或許,這人從未變過,他從一開始就不曾付出真心,只是為了借相國府的勢力與大皇子爭鋒而已。誰知一道圣旨,父親便把我送入宮中,讓他的處心積慮都成了空,他既然不能利用我,便要毀了我吧……呵……也只怪我識人不清罷了…”

  “娘子…”蕓香鼻子發(fā)酸,沒人比她更清楚她家娘子對二皇子的用心,雖說娘子入宮前狠心主動斷了與二皇子的情意,但那么多年,娘子都未曾放下過,有時還會在圣上面前幫二皇子說幾句好話。

  聽著蕓香聲音顫抖,似乎要哭了,南嫘擺手道:“罷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把這些東西處理了,保住性命更是要緊。”

  “是。”想到這些東西如果被發(fā)現(xiàn)會有多危險,蕓香立馬嚴(yán)肅起來,她收了情緒,抱起盒子轉(zhuǎn)身。

  “等等!”南嫘卻突然想到一事,道:“就這么毀掉這些東西,有些可惜了?!?p>  “您是說?”蕓香回頭。

  南嫘微勾唇角,道:“把玉佩留下吧,我也要送他們一份厚禮,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

  等這些東西都悄悄處理好了,南嫘才終于放下心來,她不必再時時提防阮問心借此發(fā)難。

  半個多月,南嫘安心呆在殿內(nèi),讓方谷月為她醫(yī)眼睛,她不像上一世那樣,眼睛剛好一點就開始折騰,到處陳訴自己的冤屈,結(jié)果沒換來圣上的回應(yīng),反倒讓阮問心心生狠厲,私下買通醫(yī)官,借換藥的名目給自己下毒,讓她一雙明眸潰爛惡化直至變成了個瞎子,再也無暇顧及其他。

  如今,南嫘雖然盡量安分度日,蟄伏下來,不讓自己引人注意,那阮問心卻似乎并不放心,她派過幾次醫(yī)官,都被蕓香依南嫘之言推拒了。南嫘又讓蕓香向外散布了她眼傷過重,性情暴躁,也不肯給醫(yī)官治療,也不肯用藥,人已行狀瘋癲的謠言。如此幾次之后,醫(yī)官便不再上門了。

  南嫘以為那邊偃旗息鼓了,也樂得清閑,好好休養(yǎng)了半月。誰知,這日一大早,還是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才人,是圣上吩咐臣為您治傷?!鄙兴幹遍L胡漢清跪在塌下,言辭冷硬,半點不留情面:“不為才人診治,臣無法向圣上交代,才人您不想要眼睛,可也別為難臣下。”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立于一旁的蕓香聞言怒道:“我家才人不治,你走就是了,做這副樣子給誰看!當(dāng)我們好欺負(fù)的么?”

  那胡漢清也不理會蕓香,低著頭做恭敬狀,出口的言辭卻不那么順耳:“才人也別怪臣說話不中聽,實在是臣下性命微薄,經(jīng)不起圣上之怒。不像您,有相國府做靠山,謀害皇嗣這樣的大罪也不過是禁足了事。”

  “你!”蕓香在南嫘失勢后見慣了宮人們的捧高踩低,卻也沒有過像這胡漢清一樣全不顧及、諷言諷語,小人嘴臉十足,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南嫘早料到會得此欺辱,知道這胡漢清早就被阮問心收買,他是見自己不肯讓他治傷口,就無法做手腳,故此用話來激自己罷了,于是冷然道:“既是圣上讓你來的,若是問起,你照實說就是了,有什么罪責(zé),我一人承擔(dān)。”

  “才人說得好輕巧。”那胡漢清還有些不依不饒:“圣上若當(dāng)真知道臣未給才人治眼睛,豈是一句您自己不愿可以搪塞的?您當(dāng)真把我們這些臣下的命不當(dāng)命了么!”

  “好你個胡漢清!”南嫘沒想到胡漢清竟然大膽到言語相逼了,看來,他是篤定了自己翻不了身,這是想拿自己這雙眼向阮問心邀功呢,那自己也不須客氣了。“區(qū)區(qū)一個狗奴,也敢欺到我頭上來了。你給我聽明白了!我就算是被圣上降了品階,也還是個才人,再不濟(jì),治你一個七品的直長也足夠了,趁我還沒把事做絕了,給我滾出常曦殿!”

  那胡漢清沒想到一向冷傲端方的南淑妃,嘴巴竟也厲害起來,本想欺她性子自傲,激她幾句,她不愿與自己多糾纏,定然就讓自己把傷治了,自己也好做些動作。卻不曾想,南淑妃的性情竟果真如傳言所說變得乖戾暴躁,自己反被她一番凌厲的言辭喝住了。他明白,南淑妃說得在理,若她真不管不顧鬧將起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怎么?還不走?等我讓人趕你出去么?”南嫘聽出他依然立于塌前,已經(jīng)頗有不耐了,她喚道:“蕓香!”

  蕓香會意,將手中灑掃用的雞毛撣子一抖,朝著胡漢清道:“胡直長,請吧!”

  那胡漢清見主仆倆這架勢,知道自己今天是定然討不到好了,于是惱怒地一甩袖子,轉(zhuǎn)身走了。

  聽聞蕓香將人趕走、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了,南嫘這才開口:“方典藥,快請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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