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常曦殿,南嫘還有種不真實感。圣上今日對她態(tài)度出奇得好,扔下懷有身孕的阮問心隨她回來,明明疑心她構(gòu)陷阮問心卻不與她計較,為了哄她專門對她許了承諾,還說喜歡她沒有體統(tǒng)的樣子。到底是自己的什么行為讓他的態(tài)度有了這樣大的轉(zhuǎn)變?前幾日,他還只是對她面上榮寵而已,如今,竟做了這許多,她受寵若驚。
步輦停在常曦殿門前,剛剛榮升了掌事公公的朝安規(guī)規(guī)矩矩道了一聲長令:“圣人至——”
殿里的宮人們這段日子時常迎送圣上,也都訓(xùn)練有素,聽到聲音,一齊迎了出來,行禮道:“恭迎圣上。”
步輦剛一停穩(wěn),祁瑄便攬了南嫘的腰,帶她從步輦上下來了,從殿門到內(nèi)室,一路上祁瑄都沒有放開南嫘,他摟著南嫘,神色坦然,仿佛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眾位宮人卻都心思異動,垂首不敢看走在前方的兩人,他們的圣上向來嚴肅,往日里行事莊嚴持重,很少與妃嬪做如此親密的舉動,今日觀圣上神色,應(yīng)是心情極好的樣子。
進了內(nèi)室,祁瑄攬著南嫘坐在了貴妃榻上。南嫘一坐下就想順勢掙開圣上的懷抱,可祁瑄結(jié)實有力的臂膀摟她極緊。
“圣上,妾……不能與您同座?!蹦湘袙瓴婚_,便只好提醒圣上這于禮不合,前些日子,他每次來,都只讓自己侍候一旁的,哪有同塌而坐的時候。
“朕才說過什么?三娘這就不記得了?”祁瑄一點也不為所動,攬著南嫘的手臂沒一絲放松,他還重復(fù)了一遍自己先前說過的話:“你我二人相處時,毋需講那些體統(tǒng)規(guī)矩。”
“妾明白了。”南嫘垂著頭應(yīng)了,心里卻是有些不以為意的,圣上說得好聽,她卻是知道的,這人反覆無常、最為無情,自己要是真的信了,敢過于放肆,到時候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剛失寵的林順儀,不就是個擺在眼前的例子!
此時,朝安進來稟報道:“圣上,尚食局送膳來了?!?p> 祁瑄這些日子常常于常曦殿用膳,尚食局便也習(xí)慣了一到時辰就往常曦殿而來。
祁瑄這才發(fā)覺已經(jīng)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他低頭對南嫘道:“三娘可餓了?”
南嫘此刻只想著有什么事情能分散一下圣上的注意力,讓他不要再這般箍著自己了,于是點頭如搗蒜:“妾餓了!餓了!”
“呵?!逼瞵u看南嫘這反應(yīng),樂得輕笑出聲,隨后向朝安擺手道:“讓她們進來,擺膳吧!”
得了命令,朝安知會了候在外面的孫尚食。孫尚食便領(lǐng)著眾女官魚貫而入,手腳麻利地將一道道御膳陳列在食案上,隨后輕步退走,她雖然全程謹慎恭敬地垂著頭,但還是掃到圣上緊緊攬著南美人的手臂,心想,自己果然押對了寶,南美人很得圣上寵愛,日后當(dāng)對南美人更加盡心才好。
南嫘看見尚食局眾女官已經(jīng)退走,手端了盥洗物什的宮人也走了進來,南嫘低頭看了看環(huán)在自己腰上這“銅手鐵臂”,開口道:“圣上,用膳了。您這樣攬著妾,沒法子用膳?!?p> 這次,祁瑄才終于放手,讓南嫘起身了,他們兩人若還擠在一張塌上,實在是沒法用膳的。得了自由,南嫘才放松下來。
南嫘像往常一般,在宮人們奉上的盥洗銅盆中凈手,又以布巾擦干手,才開始用膳。南嫘對于用膳的規(guī)矩清楚明白,這第一點,便是“食不言”。
南嫘靜默著到圣上右手邊入座,她抬手用銀筷為圣上布好菜、斟好酒后,自己才去夾菜。可今日圣上卻有些不同,他一邊用膳,一邊將目光放在她身上逡巡,仿佛自己比那一桌子的珍饈更加美味。在圣上灼灼的目光下,南嫘坐立不安,食物嚼在口中,也沒吃出是什么味道,她匆匆扒了兩口飯菜,便吃不下了。
“三娘怎的不吃了?”祁瑄開口詢問她。
南嫘心下道,你這樣盯著人看,誰能有胃口?但她嘴上卻不敢妄言,只道:“妾食量小,已經(jīng)吃好了?!?p> “既然吃好了,”祁瑄拿起手邊的白玉酒壺,另斟了一杯酒,推到南嫘面前,道:“不如飲一杯吧!這是新釀的李子酒,我嘗著還不錯?!?p> 南嫘本是不怎么飲酒的,但圣上親自相邀,她也不好拒絕。況且,她看著酒杯里的液體,溫潤澄黃,非常好看。她沒忍住誘惑,捧起酒杯,淺淺啜飲了一口,那酒入口綿滑、果香四溢,果真好滋味。
“可合飲?”祁瑄笑吟吟看著南嫘接連又飲了一小口,愜意地微瞇了眼睛,似乎很愛喝的樣子,便輕聲問道。
“清雅甘洌。”南嫘伸出小舌,舔了舔唇角,有些回味無窮。
祁瑄盯著南嫘那縮回去的舌尖,忽然開口道:“朕瞧著三娘那杯中的酒比朕杯中的更純澈些。”
南嫘低頭瞧了瞧自己杯中的酒液,又望了望圣上杯中的,心下暗忖,她這杯與圣上那杯明明是同一個壺里斟出來的,哪里不一樣了?
祁瑄看南嫘果真盯著她和自己的酒杯細瞧,更覺得她嬌憨可人,低頭湊到她耳畔戲謔道:“不如,三娘把你的酒喂朕一口嘗嘗?”
南嫘動作一頓,刷地又紅了臉,圣上是有意調(diào)戲她的!
“三娘?”祁瑄開口催促了一聲,瞧著南嫘臉上的薄紅從面頰一直蔓延到耳根,又看她面色一時氣惱一時糾結(jié)的樣子,覺得很有趣。
南嫘心里掙扎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抬起雙手,將自己的酒杯擎到了圣上唇邊,道:“那便請圣上品嘗這杯吧?!?p> 祁瑄低頭湊過去吃酒,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南嫘,南嫘被他看得慌了神,手臂一軟,酒杯傾斜,酒液便灑了幾滴出來。祁瑄這時忽然大手一伸,一把握住了傾斜的酒杯,也握住了南嫘的手,他略微翻掌,就著南嫘的手,覆著南嫘剛剛飲酒時觸碰杯沿留下的朱紅印子,將酒液穩(wěn)穩(wěn)送入了口中。
南嫘被圣上輕拉了一把,有些失去平衡,身子就朝圣上歪過去,南嫘一驚,慌忙坐直身子,還想將手也抽回來,卻被圣上握得更緊了幾分。南嫘抬眼,又瞧見圣上故意就著她在酒杯上留了唇印的地方飲酒,心下更羞,她咬了咬唇瓣,垂下眸子,手足無措。
祁瑄飲下口中美酒,覺得今日這酒的滋味出奇美妙,他心道,或許不是酒美,而是人美。他抬眼,出神地盯著南嫘細瞧,她如凝脂般白皙的臉上染著幾分緋色,不知是酒勁上來了,還是羞的,看著十分嬌俏可愛。祁瑄淺笑了一聲,上揚的唇角和飛揚的眉梢無一不顯示著他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