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儀，奴打探清楚了。”小五從內(nèi)道場回來，向南嫘稟報。
南嫘問道：“說說吧，是什么事？”
小五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道來。
“昨日，寶鑾法師與法凈尼師起了沖突，是為了尼寺侵占的事情。”
“寶鑾法師手下有個叫慧和的尼師，很受器重。但是，內(nèi)道場里眾人對慧和尼師的風評很不好。她為人很貪財，因為有寶鑾法師撐腰，也很霸道?！?p> 南嫘點了點頭，她知道慧和。慧和在受戒出家之前，就是寶鑾法師的貼身一等侍女，進了玄林寺也深受寶鑾法師信重?？上?，她心性如鼠狼，愛鉆營，為人囂張跋扈得很，不過，等寶鑾法師圓寂了，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小五接著道：“之前，先皇逝世的時候，她借著給先皇設置皇靈，群集吊唁的名頭，帶著玄林寺的眾尼侵占了旁邊妙道寺的大部分禪房。當時，妙道寺的內(nèi)尼們被安排去皇靈給先皇誦經(jīng)守靈，因此除了守寺的幾個內(nèi)尼，都離開了，倒也沒什么沖突。慧和尼師把妙道寺當成自己的產(chǎn)業(yè)一般住了好幾年?！?p> 南嫘接口道：“可是妙道寺的內(nèi)尼們回來了？”
小五頷首，道：“兩年前太后大壽，圣上下令，讓妙道寺的眾尼回宮，為太后誦經(jīng)祈福。按理來說，正主回來，慧和尼師該退還尼寺了，可是，她卻仗著勢大，不肯退寺。兩邊僵持了許久，妙道寺的眾尼勢微，只好讓步，她們就擠在東邊剩下的兩間禪房里住著，每間禪房里都要住近十個內(nèi)尼呢，甚至還有住茶堂、職事堂的，極其不便，就這么住了兩年多。這兩年里，她們與慧和尼師和她手下的內(nèi)尼們沖突不斷，經(jīng)常理論。昨天，兩邊鬧得狠了，驚動了寶鑾法師。”
南嫘便問道：“法凈尼師住在妙道寺？”
“是?！毙∥宓溃骸胺▋裟釒煴闶橇羰孛畹浪碌哪釒煛！?p> 南嫘心道，法凈的性格孤僻，即便慧和的行為確實有些欺負人，但以法凈的性子，也不會與她爭論這些。如今，法凈會插手到這件事中，應當是另有什么緣故，便又問：“妙道寺的住持尼師是哪一位？”
小五答道：“妙道寺的住持是惠一尼師，不知淑儀可曾聽過惠一尼師大名？”
“原來是她?！蹦湘袊@了一聲。
惠一尼師，說來也是個倒霉的命。她原本是刺史家的女兒，因為一心向佛，少女時期便出家為尼了?？墒?，她父親牽連進了南陵郭家的案子，于是，被強行帶出尼寺，沒入掖庭。后來，因為她學修具佳，在教內(nèi)具有一定聲望，免了她的罪責，入住內(nèi)道場，沒想到，如今已經(jīng)是妙道寺的住持了。
如果妙道寺的住持是惠一尼師，南嫘倒是不難猜到法凈為何會幫忙出頭了。惠一尼師與法凈，兒時是閨中密友，她記得，那時候參加宮宴，兩人總是坐在一起。
南嫘又問：“我聽昨日的消息，寶鑾法師罰了法凈尼師？”
“確實是罰了法凈尼師。”小五道：“打了十棍，關進禪房里了。寶鑾法師還要法凈尼師抄誦《清心咒》滿百遍，才允許放出來?！?p> 南嫘皺起了眉，法凈那身子，也不知這幾年養(yǎng)好了沒有，這么一頓折騰，要去掉半條命了。她問道：“既然這件事情是慧和尼師的錯，寶鑾法師雖說有些護短，但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為何處罰法凈尼師？還罰得這樣重？由頭是什么？”
小五道：“破和合尼，對佛祖大不敬。”
南嫘疑惑：“怎么破和合尼？又怎么對佛祖大不敬了呢？”
小五道：“昨日的事情，原本與法凈尼師毫無干系的。先是惠一尼師手下一個小內(nèi)尼一大清早去清掃佛堂，打翻了一只凈瓶?；酆湍釒熞驗榕c惠一尼師不和，常常尋釁滋事，給她抓到了把柄，她自然要鬧，她非要罰那小內(nèi)尼面朝大雄寶殿，跪在日頭底下懺悔己過，說是為了讓她清心。”
“那小內(nèi)尼幾日前剛患了風寒，還沒將養(yǎng)好，這么一曬，沒撐多久便中了暑氣，昏死過去了。眾人連忙將她抬進禪房，又去找冰塊降溫。可是，妙道寺里統(tǒng)共沒分到多少冰塊，都在慧和尼師把持下?；酆湍釒熥屝?nèi)尼把著門口，一塊冰也不肯給。眾人無奈，只好去請惠一尼師，跟慧和理論。可是，惠一尼師一大早被叫去給太后抄經(jīng)去了，還未歸來。”
“眾人正亂著，法凈尼師聽見動靜，出了禪房來看。她聽說了這件事，便一路闖進了慧和尼師禪房里，兩人吵了起來?；酆湍釒煻ㄒf，她留那些冰塊，是為了給供奉佛祖的瓜果保鮮用的，不肯拿出來?！?p> “法凈尼師開言便懟了回去，說：‘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是供奉一尊佛像當緊，還是人命當緊？即便少幾塊冰，那些瓜果就能即刻爛了不成？即便是爛了，佛祖怪罪下來，我也自領惡果，與你無干便是！’說著，便指揮妙道的眾內(nèi)尼強行搶了冰鑒走了。她雖說已經(jīng)與大皇子和離，但仍屬皇家內(nèi)眷，慧和手下的內(nèi)尼們還是有所顧忌，都沒敢攔她。”
南嫘看小五一邊說著，一邊還學了法凈的語氣，那模樣架勢惟妙惟肖的，頓覺得小五不似往日那般木訥，顯得有趣了起來，不自覺淺笑出聲。
小五抬眼看向南嫘，不知淑儀為何忽然笑開，有些無措。
南嫘便收了笑，道：“無事，你接著說?！?p> 小五便也接著說道：“法凈尼師這話，奴覺得有道理，可是，聽在寶鑾法師耳朵里便不是了?！?p> 南嫘道：“這就是‘對佛祖大不敬’這條罪名的由來？”
“是。”小五道。
南嫘又道：“那‘破和合尼’，又是怎么個說法？因為法凈尼師搶了冰鑒，便要扣上這個罪名？”
小五嘆道：“是慧和尼師不服氣，糾結了一眾內(nèi)尼，要與法凈尼師爭論。妙道寺眾尼本來就被壓抑了兩年之久，如今，慧和尼師分明是要恃強逞兇，眾人不服，于是都出來擁護法凈尼師，兩邊就吵起來了，甚至有的還動了手，兩邊內(nèi)尼們加起來，有三四十人之多，都驚動了侍衛(wèi)，自然也驚動了寶鑾法師?！?p> 南嫘道：“所以，這‘破和合尼，對佛祖大不敬’的罪名都扣到了法凈尼師的頭上？”
“是啊?！毙∥逡矅@氣道：“慧和尼師不知怎么添油加醋告了狀，寶鑾法師大怒，即刻就讓人拿了法凈尼師去，法凈尼師性子也傲氣，直接就認了，說搶東西的是她，說了供奉佛像不當緊的人也是她，她自領罰。寶鑾法師也是被法凈尼師那態(tài)度惹出了氣，也沒再詳細查問，直接就下令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