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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知泊客處

萬籟此俱寂·皖溪

愿知泊客處 尋杳 6658 2020-04-09 11:30:39

  正月初一,淮國楓城。

  “知愿,淮國行軍明日便動身前往邊城了,我們也該走了?!卑刂葸f過今晨新熬的藥粥。

  “嗯。”云玗接過粥乖乖喝了,“云邈之祖,本是我云國人,奈何帝王將相,錯付人生,都說是我云國老皇帝失諾,才讓一代忠心耿耿之人背井離鄉(xiāng)。可他一人離國,株連宗親,如今他云邈倒是快活,還能當個護國將軍?!?p>  “往前種種,都是先輩們的抉擇。后人如何,與先輩無關了?!?p>  “柏州,一十二年了。我行遍了云國的邊界,這才留有娘親一命。我只是想知道當年事由?!痹偏]嘆氣,“十年間,我未敢輸一役,都是以命相抵,平安二字,我掙得辛苦。也多虧了有你,每每倒下,只覺得草地清涼,你會將黎明再帶回我身邊?!?p>  “一十二年,多虧有你,藥理之術,我可真是懂得比云國藏書更多了?!卑刂輷u搖頭,為了每一次都能接下她的傷,柏州之苦,是每個清晨日落的山谷,是旁人晦澀難懂卷卷的醫(yī)書,他從不是天賦過人的人,只不過他不想她在九泉之下,質(zhì)問他無能。

  楓城,驛站

  “云將軍,行軍準備妥當了,明日可準時啟程?!狈獬蓤蚩戳丝窗赚?,“白姑娘是否留在楓城等將軍回程?”

  “一同去?!卑赚樅驮棋阃瑫r回答。

  “邊城已改軍營,怕姑娘住不慣?!狈獬蓤蛱嵝?。

  “不妨事的。”白瑯趕忙說。封成堯作了一揖,不再說其他。

  正月初五,邊城

  城郭靜謐,白雪皚皚。

  正是太陽出山的時間,冬日的太陽,不曾察覺它的溫熱,但日光所及,陰霾傾消。

  行軍已至。

  從馬上翻下個青衣男子“云玗將軍,辛苦了?!狈獬蓤蛏锨斑f了行軍的名冊,賀禮清單一堆行文。云玗接過,點點頭,“成堯,多年不見,現(xiàn)在竟生得如此好看了?!?p>  “將軍,禮節(jié)章程還未完呢。另外,好看這詞之于吾,可不算夸贊。”封成堯眨眨眼,標標準準地抬手請行。

  “云邈將軍,邊城新建,不周之處,海涵?!痹偏]命人牽馬引路,一行人行進了邊城。

  邊城儼然大改。曾經(jīng)的市集民舍,傾銷大半,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直通到城內(nèi)。吱吱呀呀的聲響從地底深處傳來。城內(nèi)雇許多工匠,還在趕工。新元的熱鬧,被高高的城墻隔在城外了。大抵軍營,就是這般難近人情。

  傍晚,宴會開始了。

  主街道各處建設尚未完全,宴會就設在原知府。知府成了城內(nèi)唯一的光明所在。兩國交換文書,做最后細枝末節(jié)的協(xié)定。邊城從此改名瑁城,為云國所有。

  觥籌交錯,樂曲悠悠。

  “報!前方傳來軍報!”舞樂之聲戛然而止,賓客們頗有些煩躁地看著來人。

  “講!”云玗抬手屏退歌姬。

  “祁國軍營又往前駐扎了十五里,且送來了戰(zhàn)帖?!?p>  “報!王上有令。”又急匆匆奔進一人。

  “呈上來?!痹偏]接過令書,看罷表情肅然。

  “云邈將軍,云國有事相商?!痹偏]遞過令書,“祁國來犯,事發(fā)突然,望淮相助?!?p>  云邈看了令書,說祁國大舉進犯,意要于后日破邊城。邊城破,則皖溪山失守,皖溪山是云國邊塞要地,絕不可破。然從云最近的營地調(diào)兵,也得三日,云在邊城駐軍僅剩六千余人,而祁國前線兩萬,援軍五萬將于戰(zhàn)前抵達。祁國軍突然大舉入境侵犯,是為怪事。

  “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援軍,此前為何無人來報?”云玗質(zhì)問眾將。

  “將軍,之前斥候來報,您不在城里,我派人往楓城去了信,您沒收到?”御宇疑惑。

  “未曾收到?!痹偏]細細回想?!澳窈螘r離軍的?”

  “新元節(jié)。兩日前梧景帶人去尋了,也未歸。”

  云玗昨日一回來便去皖溪山尋墨家二兄弟探尋情況了,今日又恰逢淮國使團來訪。

  “我這便上書請求調(diào)兵?!痹棋憧礌顩r焦急,連忙招呼筆墨寫了軍報,差人快馬加鞭送去了。“云玗將軍,我現(xiàn)可從楓城調(diào)兵,最快兩日便可抵達,不過以我之力,可調(diào)動約莫兩萬,其余援軍則需要王令才可調(diào)遣,如此,我們需要即刻部署防御,盡量撐到援軍抵達?!?p>  “兩萬對七萬,怎么打?”眾人皆驚慌失措,無心談事?!叭f一祁國提前攻城,沒有援軍,我等豈不毫無還手之力?”

  “不必打贏,穩(wěn)住即可。使團還需立即撤離,御宇,使團一行有你互送至寅城,不可耽擱!”云玗躬身向淮國使團一一致歉。

  待眾人散去,云玗回身向云邈作了一揖,“將軍之名,云玗知曉。將軍愿意與我再創(chuàng)英名否?”

  云邈想起昔日好友,心頭情緒紛雜,面對云玗之邀,他卻只能答應,“既為盟友,淮國必不退縮?!痹棋闵斐鍪峙c云玗擊掌為誓。

  這一戰(zhàn),他云邈必須贏,為敵為友,他需讓云玗知道淮國之才。

  三日后,瑁城

  卯時已過,瑁城的風雪來了。天邊不見日光,濃霧背后黑甲肅然靜立。祁國軍早早占領了山頭,瑁城地處山谷,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意。雪地是不能隱藏蹤跡的,濃霧未散,雙方都在等一個時機。

  “淮國援軍行到哪兒啦?”領軍者是祁國穆巍,祁王長子,年二十,已到了廢立之年,此出兵就是為了得軍功,穩(wěn)儲位。伴行的是穆巍的叔叔穆寧,祁王表弟,是祁國的開國將軍,也是穆巍的老師。王子親征,看來祁軍志在必得。

  “稟將軍,五里,快馬奔襲,領隊的是騎兵種?!?p>  “好,按計行事?!痹偏]揮手遣人再探。

  “老師,今天的霧恐怕一時間散不去了,此時瑁城城內(nèi)空虛,是為攻城良機?!蹦挛】聪蛱的聦?,等待許可。

  “派一萬攻城兵,其余人等后撤五百米。”穆寧諫言,“云玗狡詐,城內(nèi)定有玄機,先消耗一波探探情況,若其突圍,則圍之。”

  “一萬將士聽令,攻瑁城!得云玗首級者,進軍階,賞萬貫!”戰(zhàn)旗揮動,將士出征,離弦之箭,瞬息百米。

  “放!”云邈在城頭指揮羽兵,打下第一波到達的祁國軍。瑁城的早已城墻用油澆過了,火焰如期燃起,燒開了白霧,墻壁濕滑扶梯難以固定,攻城的開始是無盡無窮的哀嚎。半個時辰過去了,城門未開,祁國軍的攻勢有增不減,如此必勝之戰(zhàn),祁國的將士們愿以命博軍功。

  云淮羽軍的補充速度越來越慢,終于消耗殆盡。城破了,城門被闖入的祁軍從內(nèi)打開。祁軍快速列陣,駛?cè)氤侵?。黑甲在濃霧中穿行,雪地被前衛(wèi)用盾鏟開一條路。約莫千人行至城內(nèi),突然地面開始連連顫動,吱吱呀呀,卡塔卡塔,一陣機巧聲過后,瑁城的城門再次緊閉了。城門儼然變了樣,紅漆木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內(nèi)面黑色的鐵門。鐵門之上有凸起的倒刺,觸碰之人皆當場斃命。城頭立起了同樣的鐵刺,難以翻越。一時間無人再敢妄動。

  瑁城之中,人聲緘默,毫無云淮軍的身影。咚!咚!城里忽地響起戰(zhàn)鼓聲,如同平地驚雷,一呼百應,整座城池隨之顫動,齒輪碰撞的響動像極了惡獸磨牙低吼。城內(nèi)的祁國軍陷入了慌亂,四散奔逃。仔細一聽,從地底傳來吱吱呀呀的響動。突然磚石地面張開一處約莫五米的大洞,有祁國軍跌入洞中,噗呲,是金屬利器穿過肉體的嘶鳴聲。兩處,三處……喊叫聲不絕于耳,幸存的人拔腿便往城門口撤退。越接近門口,吱呀聲越大,越快,城門兩邊有東西接近了。噗呲噗呲,身邊的戰(zhàn)友像肉串般被來回移動旋轉(zhuǎn)的鐵刺墻壁串起來。退路已斷,既然退不了,那便只有向前了。

  “眾軍聽令,收攏,保持隊形,前進!”幸存的百夫長撿起腳邊的戰(zhàn)旗,用力揮動,驅(qū)散周圍濃霧,一面黑錦旗猶如游龍般赫然出現(xiàn)在空中。祁國軍重整隊伍,向城中邁進。行了約莫一刻鐘,喊叫聲停止了,地面不再抖動。

  “停止前進!傳數(shù)!”百夫長將戰(zhàn)旗立定,清點人數(shù)?!坝鸨?,步兵三百五十二,盾甲一十二,騎兵沒。”看來一開始進入城內(nèi)的就只有少數(shù)人。

  濃霧開始散了,臉上有點點腥甜的涼意,下雪了。雪來,則霧散。待濃霧散去些許,有人看到了地面上立一日晷,巳時過半了?;磭娤雭硪呀?jīng)到了。

  突然眾人皆覺得呼吸愈發(fā)困難,咚咚,倒地之人越來越多。是毒!“摒住呼吸!疾步通行!”那名幸存的百夫長帶剩余的眾人快步向前奔進。

  忽然前方出現(xiàn)一人影,視線愈發(fā)模糊了。叮!與人交身而過,武器碰撞。既然有人,想必此處無毒了,百夫長松開口鼻,大口喘息著。猛烈的攻擊氣息逼近了,叮叮!百夫長側(cè)身抬旗,擋住了攻擊,轉(zhuǎn)身后立馬扔掉戰(zhàn)旗,抽出長矛。定睛一看,他身后已經(jīng)空無一卒了。悲痛惱怒之情涌上心頭,他抬矛便刺,出手動作之快,仿佛感受不到肌肉緊繃的酸痛。噗呲,心頭一熱,口中是火辣辣的腥甜。他大口喘息著,耳中嗡鳴,視線再也愈發(fā)聚焦,終于倒地了。

  云玗確定最后一人已氣絕。下令再次開城門,這一次進入城中的人比剛剛多出一倍。她看了一眼日晷,再撐三個時辰就好。

  午時,云層厚得讓人察覺不到時間流逝。雪勢愈發(fā)大了。瑁城的城門,三開了。

  一股腥味從城中沖出,熏得人不住作嘔。森森城門,無人再敢踏入一步。城外人攻不進,城中人出不去。瑁城變成了一座吃人的牢籠。

  “老師,這樣下去只是白白折損兵力。瑁城每每開城門,所進之人不過幾千,人數(shù),是瑁城的弱處。”穆巍攤開地圖,稍加思索“瑁城不破,則此戰(zhàn)不成,瑁城若破,則云淮軍必退于皖溪山,山谷地形閉塞,云淮必成甕中之鱉。”

  “云淮援軍到哪兒了?”穆寧問。

  “約莫一個時辰,該到了?!?p>  “絕不可給他們留有轉(zhuǎn)機!”穆寧示意穆巍可以出兵了。

  “眾將且隨我出征,奪皖溪,攻云城,得天下!”穆巍翻身上馬,“老師,后面的事就拜托了?!蹦聦幾髁艘灰?,目送穆巍率軍離去了。

  瑁城城門處的祁國軍看到穆巍率軍前來,皆心頭一熱,高聲呼喊。山上山下一呼百應,士氣震天?!扒岸芰羰?,待城門一關則卡住城門。”穆巍說罷騎馬沖進了瑁城,身后百卒相擁,也跟著去了。吱吱呀呀,城門開始合攏?!皸壎埽 倍鼙鴮㈩I指揮眾人堆放盾甲,嘎嘣嘎嘣,兩種金屬猛烈地絞在一起,隨著門縫變窄,門合攏的速度也變慢了?!斑M!進!”祁國眾卒爭分奪秒地沖進瑁城,“一定要擋住這門合攏!推!”祁國盾兵將盾甲蓋于門刺上,眾人將鐵門生生推開許多。塔!一聲巨響,鐵門不動了?!巴?!”嘩啦啦,鐵門被推回了兩邊的墻里?!傲嘘牐‰S我沖鋒!”祁國軍整隊沖進了城門。

  城內(nèi)地面抖動,露出陰森森的不斷變換位置的洞口,祁國軍卻不曾停下,身后的人踩著前面倒下的人一路前行。

  “云將軍!城門機關已經(jīng)損毀了!”探子剛說完,不遠處就傳來了馬蹄疾行的聲音。祁國軍比云玗預想的要快,“后撤!快!”云玗吩咐完剛想撤離,黑甲已然出現(xiàn)在路口了。她快步藏身日晷后。馬蹄近了。

  正前方!云玗側(cè)身探出,颼!一箭脫弓而出!嗖嗖嗖!城墻上飛羽緊隨直下。

  “甕中之鱉!”穆巍駕馬沖向日晷,一刀劈下。日晷剎那間四分五裂,云玗跳開,咻,從穆巍馬肚子下劃過。她掏出雙刺,飛身將穆巍身后的騎兵刺殺,翻身上馬。馬蹄未動,穆巍已轉(zhuǎn)身號令眾人將云玗圍住。

  “嘖,穆將軍,你是不敢與我一戰(zhàn)嗎?”云玗被圍在中間,動彈不得。

  “老姐姐,論武藝我可打不過你。”穆巍看著云玗,挑了挑眉,“不過,云國云玗,打個區(qū)區(qū)小淮用了三年才攻下,可把在下等慘了,好在未錯過吾加封之日,今天就用你的人頭,做我登位之賀禮!”

  話音剛落,穆巍的馬兒便被打斷了后腿,重心突然丟失,穆巍朝后重重地摔下了馬。

  “誰!”穆巍氣急敗壞,撿起配刀縱身飛劈。來人輕巧地躲過這一刀,借力一肘擊在穆巍背上,穆巍收不住力,朝前飛出,被一卒穩(wěn)穩(wěn)接住。

  當當當當,來人旋出身后的紫英槍,挑翻圍住云玗的數(shù)人,為她清出一個突破口來。云玗趁機跳下馬,飛身而出,一把抓住了云邈遞來的手,兩人策馬逃出包圍“撤!”云玗下令。

  穆巍奪過韁繩,一腳將小卒揣下馬去。“追!”

  云邈眾人撤出了瑁城,可城外早已被祁國軍圍得水泄不通。跑在前面的淮國羽軍被祁國軍率先拿下。

  云玗抽身點燃火箭,朝天一發(fā)。

  “可憐的蝣蟲,只能繭中掙扎?!?p>  云玗同云邈軍背馬而立,靜待時機。

  “云玗,掩護!”云邈說罷翻身下馬,槍尖就地一劃,掠起塵土,鋒芒所指,無人生還。塵埃落定,百步之內(nèi)再無人靠近。穆巍再揮戰(zhàn)旗,祁國將士知無退路了,再次蜂蛹而上。云玗抽出飛箭,一瞬不瞬盯著云邈的方向,進前者皆被一箭穿胸而過。祁軍的攻勢愈發(fā)猛烈,云邈以最快的速度揮動紫英槍,確保周身無人得近。云玗回手一摸,箭筒空了!糟糕!眼看云邈后背落空,她只得挺身而出。兩個后背撞在一起,云玗體型輕一些,被云邈的背接了個結(jié)實?!艾F(xiàn)在換你掩護我!”云玗說罷飛旋起來,借力彈跳,雙刺擊退不斷圍攏的祁軍,云邈也不閑著,亦守亦攻。長槍精準地敲在敵人腳踝,待其失重瞬間,被云玗雙刺鎖喉。尖刀滾著鎧甲,云玗身上早已開數(shù)道口子,但她仍然不畏不懼,死死守在云邈背后。這女人不知道痛的么!云玗右臂逐漸麻木了,骨頭發(fā)出相互擠撞的嘎嘣聲,她知道自己快到極限了。

  “怎么還不來!”云玗話音剛落,東邊山頭淮軍抵達。西邊山頭卻空無一卒。

  淮軍將領揮旗列陣,箭型隊伍沖鋒而下。

  祁國的包圍圈被淮國援軍撕開了一個口子,云邈抓起云玗,飛身上馬,率眾軍火速撤離,直奔皖溪山。

  皖溪山,云淮駐地

  “瑯姐姐,烤魚真香?。 彪h永伸著腦袋狠狠吸了一口氣。

  白瑯坐在營帳之外,炭火上烤著滋滋冒油的烤魚。白雙在一旁來回渡步。山谷有馬蹄聲!白雙一溜煙竄出老遠,又麻利地爬上一棵歪脖樹,“他們回來了!”不對!人數(shù)不對!云邈他們身后有黑甲兵!“敵襲!山谷口!”探兵的聲音從遠處一一傳來。

  “姐姐!雋永!快走!快!”白雙縱身跳下樹干,抬手示意士兵準備放倒事先砍好的樹。

  祁國軍來的比預計的更早,皖溪谷易守難攻,即便是祁軍人數(shù)眾多,也不該在明知云淮有援軍的情況下貿(mào)然闖谷才對。

  雋永駕著馬車,帶著白瑯駛進谷內(nèi)。

  噠噠噠,馬蹄聲近了。一根火箭沖起,白雙繃緊了神經(jīng),兩根!軍隊浩浩蕩蕩沖進了山谷隘口,待最后一卒踏進的剎那,隘口兩側(cè)的樹木噗簌簌倒了,山頭巨石滾落,封閉了谷內(nèi)。

  眼看沖鋒軍隊人仰馬翻,穆巍下令停止追擊,“可有側(cè)路?”穆巍問眾卒。

  “有!稟將軍,可從瑁城東面繞路進谷,進谷需一日!”有士卒回話了。

  “帶路!”穆巍下令!黑甲散去了。

  皖溪谷內(nèi),云淮軍駐地

  “咱們提前進谷,谷口已封,另一條路則需經(jīng)瑁城,明日祁軍勢必攻谷。云國援軍未到,云玗,現(xiàn)下如何做?”云邈無言。

  “祁國軍不該追擊至此的?!痹偏]心下一凜,“我云援軍有問題。”

  “最后的消息在皖溪山,按理說今日應該和淮軍前后腳抵達的?!?p>  “有凝竹和梧景的消息嗎?”

  “無?!?p>  今日祁軍損失過萬,我云守城者皆沒。一萬對六萬,必須物盡其用,分秒必爭。

  “百里皖溪谷地形錯綜復雜,林木繁雜,多生洞穴。皖溪谷內(nèi)極濕,地面又滑,騎兵無法正常前行,需放棄所有馬匹,如此,與敵軍只有地面戰(zhàn)役。利用地形,先做消耗,皖溪谷不易容人過多,趁祁軍未全部進谷,突圍尋找援軍,就是你我的生路?!痹偏]頓了頓,“即便尚存生機,云邈將軍,此一戰(zhàn)情勢奇怪,無論如何,多加小心。”若真是云國援軍出了問題,剛剛建立的云淮聯(lián)盟,也面臨破滅的危險,云玗憂心忡忡。

  “瑯姐姐,我們在此地怕是只會讓云哥哥分心?!彪h永搓搓手,“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p>  “嗯。”白瑯用木棍撥弄著炭火,將身子往火邊縮了縮。

  “云邈,你可否告訴我,當年云家究竟為何叛國?”賬外,云玗叫住云邈。

  “云家,從未叛國。離開云國,是王命,至于理由,我也不清楚?!?p>  云邈想起幼年,每每出門,都會被百姓扔臭菜,叫他們滾出淮都。其中辛酸,不能為外人道爾。

  “淮國既然肯收云家,定是有人從中調(diào)和。如此,祁國在各國皆埋有一只大手,暗中推動一切。你可知一二?”云玗繼續(xù)問?!霸茋?,封登?!痹棋阊哉Z堅定,“我族遷出之前,封登幾次深夜來訪,每每走后祖父便神情難看。我族之事,他逃不了干系?!?p>  “國相?!”云玗想起當年是封登為她求情,她才有法子活下來的,一時間無法相信?!按说仁虑?,你守了半輩子,為何如今肯說了?”

  云邈看著云玗,“明日之后,無論結(jié)局如何,你我都應共行一路,云淮聯(lián)手,才是你我生機所在。祁國,想吞并眾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止是國土,還有人心。如今云淮兩爭,他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云淮結(jié)盟,于他不利。云國援軍未至,恐怕是祁國從中阻攔。祁國若攻下云國,接下來就是唇亡齒寒的道理。封登一事恐無第三方知曉,如今云國危矣,此事不能再隱瞞。云淮之中一國亡,則天下就該姓祁了?!?p>  “好!今日你我在此共誓,今后榮辱與共,祁國不亡,你我不悔。”云玗伸出手。蒼州不可姓祁,天下百姓,唯獨祁,不可。

  “好!”云邈抬手與她纏滿藥布的手向碰。

  入夜了。

  云淮軍被分成數(shù)堆,呈月牙形鋪開,藏身與谷中各處。大家領到的命令皆是得以突圍便火速尋找援軍并與之匯合。太陽落了,夜色鋪天蓋地地籠罩了整個山谷。窸窸窣窣的深林處,夜行動物開始了狩獵。

  “瑯兒,你所在之處是最安全也是最易突圍的。明日你一定要緊跟著我淮軍將領,能逃就逃,才能把援軍帶來?!痹棋闾姘赚樌砹死碛行┧蓙y的頭發(fā),手指停留在卷云釵上,“真好看?!痹棋汔0赚槍㈩^埋進云邈胸口,像小獸一般有些哆嗦。

  “別怕,別怕?!痹棋爿p輕拍著她的背,哼起了白瑯最常唱的曲子。白瑯抬起頭,拉過云邈,兩人席地而坐。潮濕的洞穴里鋪了些烘干過的雜草,躺起來也沒有那么冰涼了。白瑯撲進云邈懷里,“再唱一次吧?!痹棋銚н^她,繼續(xù)輕聲哼著。我在這世間所有的溫柔,就只剩你們了。不一會兒,歌聲停了,拍背的手也不動了,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白瑯睜開眼睛,又往云邈懷里蜷了蜷,輕輕在云邈臉上嘬了一口,安然睡去了。云邈笑了笑,將她抱得更緊了。

  這世間所有強大之事,都抵不過另一個人給的溫柔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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