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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知泊客處

茝月行·武試

愿知泊客處 尋杳 3361 2020-04-30 21:25:00

  茝地,皇宮

  柏州著錦衣,端坐書房。手上正在翻看一沓卷宗,封殼上書,孫氏卷宗。手指甲狠狠地一遍遍劃過那些令人作嘔的名字。桌案之上,燭火跳動,仿佛想要掙脫出這一碗之地,逃離被燃盡的宿命。

  他的身旁立一位紫帽宦官,微微躬身,眼瞼之下,繪著血紅的兩抹紋樣。

  “小俊子,你說,司法之人,該如何以法處之?”柏州悠然開口,神情一如當(dāng)年在軍帳中的某人,孤傲,篤定。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若侵君權(quán),則,誅族?!被鹿儆眉饧?xì)陰狠的口氣,將狠毒之語說得稀松平常,“這樣的人,從內(nèi)里開始腐爛,直到全身再無好肉,才配得上他的所往?!?p>  “那么,孫伯伯,多謝你活到今日?!卑刂輰O安之名,用批閱奏章的朱砂墨,劃掉了,他的笑容有些苦澀,雙眼里再尋不到光亮。

  “吾王英明?!被鹿俚拖骂^去附和。

  第二天清早,云玗便翻身起來,反正睡不著,不如早點(diǎn)回琥珀樓。她簡單的梳洗了一番,取出隨身帶的口脂,重新為自己畫上花鈿,便出門推車了。

  老伯他們還未醒來,云玗輕手輕腳分了青梅,推車出門。有了推車,行走方便了些許,云玗馬不停蹄地趕回了琥珀樓。有太多問題,等著她去一一證實(shí),有一人心,等著她去救。

  林念看到云玗推了半車青梅回來,十分滿意地圍著云玗轉(zhuǎn)了幾圈。無心睡眠,云玗幫兩姐弟將琥珀樓打了烊,加入釀酒行列。

  萸梅酒的青梅,需要泡水,去皮,曬上三天,除去過多的水分,入缸,添入事先泡過蘋果的陳酒,茱萸果作綴,放入蔗糖。糖,酒和果子的比例皆是林想親力親為,不容他人插手。如此,靜待些時日便可了。今年的天比以往熱上幾分,酒窖之中需得每日放入冰塊降溫。

  十二日,萸梅酒成了。糧食釀造的酒,醇香宜人,加之果香,并不辣口,就連朝臣家眷也要嘗上一嘗,品品滋味。明日便是進(jìn)貢日,琥珀樓三人將酒分壇,禮法就緒。

  茝地的皇宮,不同他處的華貴,托和一個雅字。宮內(nèi)園藝極講究,綠植繁多,各布一景,紅墻綠樹,宛若仙境。進(jìn)貢的一行人排在一處宮墻外等待,這處院落大約是專門召見外臣的,離宮門很近。等了約莫一時辰,門開了,有宦官行出,按著本冊子召人進(jìn)去。紫帽宦官停在云玗與林想跟前,用手在她們身后一劃,示意之后的人暫等。領(lǐng)了命,云玗抬了一壇酒,其余的酒隨即便被宮人推走。

  “跟上?!被鹿俎D(zhuǎn)身,去前頭領(lǐng)路。云玗木木地隨著隊(duì)伍挪動,神思完全落到了宦官臉上,眼眸之下,和阿夢一模一樣的圖案!茝宮,莫非也有蠱!心里琢磨不定,柏州,但愿不是柏州!

  踏入院中,滿是花香,這院落不大,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朵,姹紫嫣紅,爭相斗妍。

  院內(nèi)正廳端坐幾人,正位之上那人,眉目未改。云玗心跳不已,有些無措地低著頭,手指緊緊抓著酒壇。柏州身邊之人,皆已年邁,姿態(tài)雍容,看柏州待人之禮,想必是老茝?fù)鯓O其王后。再后之人,辨不出身份來,但想必也是在茝地有些位分的。

  “萸梅酒在何處?”一位坐在近門端著笑臉的長輩開口問詢。云玗被聲音點(diǎn)醒,忙地朝前去,兩膝貼地,禮盤高舉頭頂。

  “王上可否賞老臣幾壇萸梅酒?老臣也就這點(diǎn)喜好了?!?p>  “噢,孫伯伯想要幾壇,取幾壇便是了?!卑刂萦朴崎_口,眼神卻寸步不離端酒之人?!扮陿蔷谷粊砹诵氯肆?,倒是稀奇。”

  “區(qū)區(qū)坊間酒樓,受得王君惦念,我心歡喜?!惫蛟谝慌缘牧窒腴_口回應(yīng)。

  “吾兒時最常去,便是琥珀樓,那時林家姐姐待吾也是極好。如此孩時記憶,吾自當(dāng)不忘。此身為王,當(dāng)保一方昌盛,琥珀樓亦是如此。”云玗稍稍抬頭,從余光中瞥看柏州。那張面龐竟冷清得讓人覺得疏遠(yuǎn)。直到受賞完畢,柏州都不曾對她有過特殊對待,哪怕一個眼神,也不曾給過,仿佛她真的只是一個琥珀樓新來的幫工。

  今日禮畢,該出宮了。云玗想要伺機(jī)抽身藏在宮內(nèi),卻發(fā)現(xiàn)毫無可乘之機(jī)。茝宮內(nèi)的看守百步一位,出宮門不過兩條廊道,途經(jīng)兩門,卻已經(jīng)遇到四隊(duì)巡邏。茝地市集稀松的管制,幾乎叫人無法想象宮墻之內(nèi)卻是如此肅穆。

  回到琥珀樓,云玗便徑直上了樓,也不見用餐。姐弟二人敲門皆無人回應(yīng)。

  “姐姐,愿姐姐怎么了?去了趟宮里,就變成這樣了?”林念手里抱著一籃子花瓣,將破損的挑出一旁。

  “不大清楚,看著神態(tài),多半,是今日無法與故人相認(rèn)吧?!绷窒胧种刑嶂煌盁崴?,姐弟倆一同上了樓,林想不由分說地直接推開了大門。只看到云玗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聽見動靜,募地扯過棉被將自己罩住。姐弟二人相視一笑,走到浴桶前,往里添料。林念接下空桶,又登登跑下樓去。

  “又哭了?我可從未見過如此愛哭鼻子的俠士呢?!绷窒雽⒒ò甑谷胪爸校牧伺幕@底,確定籃子里再無一片花瓣?!澳闳暨€想進(jìn)宮,到還有兩個法子,要么當(dāng)秀女,要么參加武試。”

  “武試?”云玗從床榻上彈起來,“未曾聽說?。渴裁磿r候?”

  看著眼睛有些發(fā)腫的云玗,林想不禁覺得有些可愛,“每一任王君上位,定要舉行武試和文試的,文試由周相出題選拔,武試便是孫主司負(fù)責(zé)?!?p>  “喔,或可一試?!痹偏]爬起來,有些潮濕的睫毛又彎起好看的弧度。

  “林念燒了洗澡水,快過來泡一泡,煩惱全消!”林想拍拍桶邊,朝云玗招呼。林念又提了兩桶水來,如此跑了幾趟,大木桶之內(nèi)便盛滿了花香四溢的熱水??粗L手長腳的林念三步并兩步地在樓梯上飛馳,云玗心頭一暖。江湖之大,萍水相逢之人尚可將自己真心相待,何況是朝暮相處之人呢?仔細(xì)回想柏州今日的確諸多怪異之處,或是有苦衷呢。更令她心生不祥的,是那位紫帽宦官,宦官看起來同柏州年歲相仿,臉貌清秀,舉手投足少了些倌人的扭捏,處世狠利,那般聲音卻真真是宦官獨(dú)有的。眼瞼之下的彎月紅紋,不知是不是與蠱蟲有關(guān)系。若他也會施蠱,那么柏州危矣,無論如何,自己是必須到柏州身邊去的。

  姐弟二人關(guān)門出去,云玗將自己浸在桶中,熱水將筋脈打開,倍感輕松。

  就這樣在琥珀樓當(dāng)了半月幫工,云玗每天出去采買之時都要去告示板看一看,生怕錯過武試的消息。當(dāng)那張期待已久的告示被四平八穩(wěn)貼在告示板上時,云玗開心極了,那日送菜的速度都快了許多。武試就在五日后,選地為茝地練馬場及狩獵場。練馬場與軍營相近,是皇家訓(xùn)練馬匹的地方,剛招的新兵也在此操練。狩獵場是皇家圍獵之地,有專人看護(hù),一年兩開。武試分三場,第一場百人狩獵,記分高者勝,留三十人;第二場兩兩對打,留一十五人;第三場便是殿試,與禁軍將領(lǐng)切磋,承招多者勝,留三人。武試男女不論,生死不論,老少不論,材者上位。

  茝國秉承云國尚武之風(fēng),門將皆為強(qiáng)兵。云國武試,云玗未曾見過,其中緣法,無從得知,只有親自走一遭了。也許前路艱險,但必行之路,何懼頑石。茝地安康,柏州是解鈴人,可若他要走的是一條血路,那么這趟前程,當(dāng)由我云玗為其開。武試榜首,志在必得。

  看著云玗每天早起晚睡,不僅習(xí)武,還堅(jiān)持要端盤子。姐弟二人只好為她改善伙食,以免武試之前她便過度消耗精力。

  “姐,愿姐姐這樣的女子,可當(dāng)真少有啊。也見過不少女俠客,沒見過她這么拼命的。江湖悠悠,非得往宮里扎。住進(jìn)那幾丈門墻里,跟金絲雀似的,多不自由啊。江湖兒女,就當(dāng)瀟灑自在,四處快活!”林念說著將抹布甩了一圈,掛在脖頸上。

  “我看是你小子拴不住心,盡想快活!”林想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干活!人各有志,有人愛廚房,就有人愛刀槍,這天下之大,別人想干什么還不是別人自己說的算?!?p>  “真希望愿姐姐能不走,什么深山采藥,什么地痞惡霸,她動動腳趾頭就都解決了。唉,她要是走了,你弟弟我了就慘咯?!绷帜钹洁洁厥帐白酪?,還不忘往院里瞥幾眼。云玗今夜的習(xí)武,已然開始了。

  萬尤功法巧妙,林念每每看了都心神向往。云玗也教過自己一些別的招法,但觀過鴻鵠,再也瞧不上燕雀了。

  “愿姐姐,今日的招法未曾見過呢?!笔帐巴曜酪蔚牧帜钣洲D(zhuǎn)悠到云玗身邊坐下,討好地笑著?!敖袢盏恼惺?,相比平日里的靈巧,頗有排山倒海之勢?!?p>  “說的是,我曾在行伍之中待過幾年,今日是想試試能否將所學(xué)招式與先前上陣御敵之法融合一二?!痹偏]收回匕首,坐到林念身邊。

  “江湖俠客也常上戰(zhàn)場,這不稀奇啊。”林念攤攤手,“俠士俠士,救一人是一般的俠,救一國,才能稱一個大字。”

  “江湖之爭與朝堂,是兩方天地了。其中奧義,你我之輩是難以明了的?!?p>  行伍之法與江湖之道,不盡相同。兵靠勢,武靠意。古來戰(zhàn)場,俠士可以一敵百,良將可率陣破敵,俠士難尋,而軍士眾多。世間之道,本不唯一,各循其法,才能有其安身立命之地。兩者同道之處,在一個義字。江湖,是情義江湖,戰(zhàn)場,是義士的血土。曾為戰(zhàn)場灑過血,如今在江湖冷暖嘗遍,才更知道情義可貴。

  云玗向后仰去,漫天繁星盡收眼底。同是一片天,萬人卻走萬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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