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不要告訴小姐,咱們走吧?!币S回頭喚了一聲魏紫。
夏日的風,暖香鋪面,四處生機盎然。
“太太?!蔽鹤陷p聲喚著穆夫人。只見她睜開了雙眼,沖文竹揮了揮手。
文竹走了出去,順帶著關上了門。
姚黃低眉垂目現在魏紫身后,一言不發(fā),面色如常。
“魏紫,姚……姚黃,都坐下來吧。”穆夫人眉宇間柔和了許多,半支著手臂斜坐了起來。
“咱們都有白發(fā)了,青絲暮雪,眼神也不復往日清澈,怪不得人說人老珠黃。”穆夫人柔柔的說著,往日里的威嚴漸趨消散。
“太太…這原本就沒人能長生不老的。”魏紫說了句玩笑話,想著緩解一下沉郁尷尬的氛圍。
“沒有外人,你們還是喊我小姐吧?!蹦路蛉碎_了口。
“姚黃,今天是你生了少白之后,第一次你來見我,沒有跪也沒有哭。”
姚黃錯愕抬頭,不解其意。
穆夫人只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梳妝臺下面匣子:“魏紫,你去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魏紫起身將匣子奉于穆夫人:“小姐”。
“你打開它?!蹦路蛉岁H目躺在臥榻之上。
魏紫打開了盒子,是一些照片,猛地一看,還以為穆老爺旁邊的人是姚黃。
魏紫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想了想,這怕是穆老爺與在省城的姨太太的合影。
“拿給姚黃看一看罷?!?p> 姚黃看了相片,有那么一瞬間的呆滯,然后繼續(xù)不動聲色,面目平和。
穆夫人睜開了眼,緩慢的起身,魏紫見狀忙去扶起來。
“姚黃,母親臨終前見了你,你們之間究竟有什么秘密?”穆夫人走到姚黃面前,神色凄苦。
姚黃十幾年來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tài)的小姐。自從壽宴事件之后,小姐總是神色莊重,一派主母莊嚴。
雖然偶爾面色蒼白,精神不濟,但也絕非此時這樣凄苦柔弱。
仿佛又回到了在林府那些少年歲月,嬉戲打鬧,看花開花落,任云卷云舒。
“夫人……”姚黃遲疑的轉了話語:“小…小姐,你……?”
姚黃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到穆夫人,去了妝容,已是人比黃花瘦。
穆夫人坐了下來,面容平靜而安詳:“我們已經把這件事情推遲的太久了,久到都懶得提起,心照不宣的揭過。近起來,總是夢到咱們三人偷偷拜菩薩義結金蘭的傻模樣。”穆夫人笑了笑,姚黃魏紫也有些動容。
“我的時間不多了,多年郁結也就這一件事,我不想糊涂的走,人死如燈滅,萬事永寂,只愿靈臺凈明,喝那碗孟婆湯時一笑了然?!?p> 穆夫人用手拿起一塊紫薯糕,遞給了姚黃。
姚黃只覺得悲從新來,抑郁難解,心口如同千錘萬擊燜的透不過氣來。
她接過了紫薯糕,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紫薯糕吃掉了,吃掉了一個小魏紫。”
她們少時,三人總是偷偷背著林府中人一起偷偷吃各種點心,每當吃到紫薯糯米糕,姚黃都會故意打趣魏紫,說紫薯糕吃掉了,吃掉了一個小魏紫。
當年語氣輕快,笑聲琳瑯,飛出了這四角的天空,一句又一句,譜寫出了如今一曲又一曲唉嘆的離歌。
三人都笑了,淺淺的笑了,笑容的褶皺里,鬢角的白發(fā)里,都藏著這四角天地的滄桑與無奈。
“近日里來,閑來無事,姚黃就當以前給我倆講你看過的話本子折子戲,來聽聽吧?!蹦路蛉穗p手托著下包,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姚黃。
看著與少時似是相同的憨態(tài)可掬模樣,姚黃順勢拉出繡凳坐了下來。
見魏紫還站著,便依做著當年的神態(tài),起身將魏紫按在了繡凳之上,復而坐了下來。
三個人圍坐在圓桌之上,雙手托腮,相視而笑。
藏在時光盡頭的回憶,霎那間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