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府的人?。俊眳螠Y驚呼出來。
此刻,他的口氣雖是裝的,但心中也是不平靜,一直讓呂淵想了好久的沈府究竟是誰的沈府,這下隨著孫棐的話,呂淵全都想起來了。
原來是沈惟恭啊……
已故宰相沈倫的孫子,先朝沈貴妃的弟弟。
也是宰相后人,不過因?yàn)樗未髅戎频木壒剩蛭┕頌槟凶?,沈家的地位比之那李家又?qiáng)大了何止數(shù)倍!
“在下也正是侍御史、判吏部流內(nèi)銓事——沈惟恭的門下食客!”孫棐語氣加重了點(diǎn)。
呂淵聞言,眉頭不由暗皺,宋代官制是一分為三的,本官、差遣、職,其中本官單單決定你的俸祿,差遣則決定你干的事情,職大多表示頭銜,皇帝看你順眼了,想要大用你,一般會給你個貼職,所以宋代官制中最重要的就是差遣,他代表了你的權(quán)力大小。
沈惟恭的‘侍御史’名號則是本官,并不需要在意,真正讓呂淵心生擔(dān)憂的是‘判吏部流內(nèi)銓事’這個差遣!
判吏部流內(nèi)銓事掌幕職州縣官的功過、磨勘與差遣注授,以及七品以下官員的任免考課,總的來說,在這東京城幾乎所有低級官員的任免、考課都經(jīng)過他的手!
于呂淵而言,跟他有著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也就是說如果呂淵殿試過了,真正的拿到了“進(jìn)士”的頭銜,不論是在京任職,還是外任,接下來的授官任職都免不了要過這沈惟恭的手!
“沈御史的妻子難產(chǎn)而死,他看上了李府的大娘子,有意娶她為妻,甚至不日就要訂下婚約,呂公子,你掂量掂量!”孫棐的聲音再度低沉了幾分,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消失不見。
“可在下話都說出口了,天下人盡知,已經(jīng)收不回來?!眳螠Y直視著孫棐,他心里清楚,既然這個沈惟恭把孫棐派出,邀請自己到樊樓交談,并且孫棐還虛情假意的跟他說了那些話,顯然不可能單是為了提醒自己,必是還有接下來要讓自己去做的事。
“沈御史是清楚的,所以才讓在下過來跟公子好好的交談,只要你按照他說的去做,沈御史也是心胸寬廣之人,自是不會再為難你?!?p> 孫棐的身子坐直了,語氣不再那般的低沉。
“沈御史要讓在下做何事?”呂淵問道。
孫棐緩了緩,臉色好了點(diǎn),他道,“今科殿試,呂公子棄權(quán)!”
“棄權(quán)???”
呂淵驚道。
“沒錯,只要今科殿試呂公子棄權(quán)了,便不會再影響到李府大娘子的名聲,同樣也不會惹得沈御史的不開興,在下看來,這無疑是最好不過的辦法了!”孫棐搖頭晃腦的說道。
呂淵的雙眼漸漸的寒了下來,好一個孫棐,好一個沈御史!真他娘的是好的辦法呀!
雖然呂淵的進(jìn)士是板上釘釘,可那是在準(zhǔn)點(diǎn)參加殿試,老老實(shí)實(shí)走完流程的前提下。殿試的黃榜不公布,他呂淵還并不是登記在冊的進(jìn)士。
如果殿試棄權(quán),那么呂淵腦袋上的進(jìn)士帽子就沒了!想要再參加省試,考取進(jìn)士名頭,那就還要再等三年,同樣的,做官也得推遲三年!
這一切還是算在呂淵能夠考中的前提下!真實(shí)的情況是,就算呂淵從后世穿越而來,沒有詩賦經(jīng)策數(shù)十年的功底,絕對是沒有可能再中,殿試棄權(quán),無異于宣判呂淵這輩子跟朝堂無緣!
什么改變歷史,什么遼人、黨項(xiàng),什么熙寧變法,又什么王安石、司馬光,這一切都與呂淵無緣!
“呂公子啊,既然做了錯事,就要為其負(fù)責(zé),這于你而言是最好的辦法了,沈御史的差遣意味著什么,你應(yīng)該清楚,若硬要蚍蜉撼樹,最后吃虧的還是你自己啊?!?p> “據(jù)我所知道,呂公子家住泉州,祖上三代都不是為官的,而沈御史的背后可是先朝僅存的最后一位貴妃……”
“以呂公子貢生的資歷,以及弱冠之年便能過了省試的聰慧,未必不能夠卷土重來,甚至,就算不走仕途,離開汴京做些小買賣,說不定也能富甲一方,這未嘗不是另一條路?!?p> 孫棐拍了派呂淵的后背,像是老大哥一般的勸道。
呂淵還是硬生生的將怒氣克制下去了!
他臉色徒然變幻,萬念俱灰的看著孫棐,聲音顫抖著道,“孫兄,當(dāng)真沒有其他法子了?殿試中我可以亂寫!可以不中一甲!可以墊底!”
孫棐冷聲道,“不行!就算如此,你跟李大娘子的事還會給市井議論,沈御史的臉面同樣無存!你必須棄權(quán)!”
呂淵其實(shí)心里明鏡的很,只有棄權(quán)了,才會顯的自己是配角、是小人,到時候沈御史跟李婉大婚,東京的市民才會恍然大悟,原來是高大的沈御史鎮(zhèn)壓了呂氏奸猾小輩,讓李府大娘子心有歸屬!而他呂淵的形象將會徹底的小人化!進(jìn)士頭銜丟了,名聲也會越來越臭!
可如果自己還繼續(xù)參加,就算不中一甲,納不了李婉為妾也不關(guān)他沈御史的事,屆時,沈惟恭再跟李婉大婚,同樣會給市井之人議論,淪為談資!
誰要想娶李婉為妻,讓他呂淵棄權(quán)殿試,確實(shí)是再妙不過的辦法!
孫棐見到呂淵不說話了,他再次開口,稱呼也變的親切了,“長明,不要考慮了,你看我也是對你早有結(jié)交之意的,自然不會害你,我雖是沈御史的門客,能幫的都會幫著你一點(diǎn),棄權(quán)殿試,是你唯一一條路!”
呂淵沉默,像是猶豫不定,良久之后,他看向了孫棐,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那在下記住了!”
孫棐熱情的笑面再次回到了臉上,他大笑了幾聲,道:“好好好!長明果然是個聰明之人,亦是個識大體之人!相信以沈御史的肚量,到時候定是不會再對長明心生芥蒂!”
呂淵心頭冷笑不已,不過表面還是做足了功法,露著一副無可奈何的失落神情。
“吃菜吃菜,想必長明肚子也餓了,這些可都是樊樓的招牌!”孫棐對呂淵道,緊接著像是想起來什么,朝外頭喊了句,“來人吶,來人吶,美酒好菜怎能無絕色歌妓相伴?。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