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晚我們李府自會派馬車來接狀元郎!”李六寶笑道,緊接著又領(lǐng)著仆役從院內(nèi)離開。
陳遮這時開口:“長明,你納妾為兄本不該多說,畢竟這是你的私事,但這李府娘子身為名臣之后,不像是能夠甘心做妾的啊,長明你要小心!”
“弟知道……”
呂淵凝神盯著院外,心中不斷思忖,他想的是李婉答應(yīng)給他做妾,今晚約他相看,究竟跟沈惟恭有什么聯(lián)系,還是說,這就是沈惟恭的謀劃?。?p> 但不論如何,明知道這是陷阱,今晚呂淵也得去看看。
臨近傍晚,李府的馬車來了,呂淵也沒多說,跟陳遮告辭后,就上了車廂內(nèi)。
車廂顛簸,呂淵卻是愈發(fā)的精神,如不算上今夜的話,離瓊林宴只剩下明天一日的時間。
李府位于內(nèi)城城西,離呂淵的外城的小院子可有不短的距離,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后,李府才到。
牌匾上寫著飄逸的兩個字,朱紅色的大門盡顯的大氣,兩盞琉璃大紅燈籠高掛,從外向內(nèi)看,隱隱約約的能夠見著其中燈火通明。
很快,管事李六寶從李府內(nèi)走了出來,他表情恭敬的對呂淵道:“呂狀元,這里頭請,我家夫人邀狀元郎在正堂相見?!?p> 呂淵不敢有一絲的放松,尤其是在李府,他可沒有將這次當(dāng)成相親!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在這寸土寸金的東京城,李府的占地面積極大,水榭樓臺,別致的小橋花園,古色古香,盡是大戶風(fēng)范。
底下做事的仆役也不少,這一路上,呂淵見著的就不下二十位,終于來到了李府的正堂,正堂算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小,倒沒有令呂淵再次驚訝。
只見里頭站著一位著青色長衫的婦人,婦人打扮富貴,光是頭飾就是一堆的珠寶,婦人正是韓氏,她神色古怪的看著走過來的呂淵,像是盡力在將臉調(diào)成和善的模樣。
“韓夫人這些天過的可好?。俊眳螠Y率先開口。
韓氏笑道:“如何能不好?呂郎高中狀元,我女兒有福氣啊,能夠進(jìn)了你呂家的門?!?p> “李娘子呢?我記得相看是可以見著女方的吧?”呂淵掃了一圈正堂,發(fā)現(xiàn)除了下人、管事李六寶以及韓氏之外,并沒有李婉的身影。
呂淵此刻可不想跟韓氏虛偽的聊這些有的沒的,這呂郎二字他聽的雞皮疙瘩都要快起來了。
“我家大姐還在打扮呢,呂郎來了,大姐如何不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韓氏不緊不慢的道,隨后對呂淵道:“呂郎坐吧,管事,去將府中最好的茶水都給端上來!”
呂淵倒沒有客氣,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左邊的首位上。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李婉從屏風(fēng)后面走了出來,穿著貴重的蜀錦,一身皆是碧綠色,妝容精致,紅唇妖艷,惹人遐思。
“大姐兒坐這邊?!表n氏見著,讓李婉坐在了右邊的首位上。
呂淵直勾勾的看著李婉,毫不顧及,從上至下,能看的全看了個遍。
李婉自是發(fā)覺了,美眸中稍有怒火,但卻是忍下,對韓氏微微頷首,坐在了呂淵的對面,右邊的首位上。
“聽說呂郎家住泉州,不知令尊令堂能在瓊林宴之后趕過來嗎?”韓氏開口對呂淵道。
“泉州到汴京路途遙遠(yuǎn),家嚴(yán)家慈年歲大了,可趕不過來,納個妾而已,何至令二老勞累,你說是吧韓夫人?”呂淵笑盈盈的回道,說這句話的時候加重了妾這個字。
韓氏的眉頭肉眼可見的擰下,火氣出現(xiàn),但半響后,韓氏強(qiáng)自露出笑容,道:“令尊令堂如身有不便的話,那就算了,進(jìn)士娶親,在瓊林宴之后也大多都是直接辦的,長輩也是找朝中大臣擔(dān)任,也不算失規(guī)矩?!?p> 呂淵并沒有因?yàn)檫@下的口舌之快而有任何的舒坦,反而心中愈發(fā)的不安,先前如潑婦般的韓氏,連他這般羞辱都能夠忍下來,足以見到她們想要達(dá)到的目的怕是不??!
再看李婉,李婉面容依舊是如冰霜一般,冷傲的很,不為所動。
“韓夫人,李府也是大家,禮金你們出多少?”呂淵直言道。
“一萬貫錢,三十畝的良田,不知道呂郎意下如何?”像是早有準(zhǔn)備,韓氏也想都沒想就出聲。
宋代的陪嫁向來就不菲,一萬貫的錢,加上三十畝的良田,對于李府這等名臣之家來說,不算特別豐厚,當(dāng)然也不會少就是了。
然而,呂淵露出思考的表情,緊接著回道:“一萬貫太少了,怎么說在下也是今科榜首,就一萬兩千貫錢吧,還有三十畝的良田也不行,換成五十畝!”
韓氏聞言,緊緊的抿著嘴,顯是憤怒無比,而李婉聽了,也保持不住一如既往的高冷,前胸劇烈起伏,這對母女顯然是被呂淵的獅大張口給氣的不輕。
“韓夫人,我應(yīng)該不算要價(jià)太高吧?”呂淵從容的道。
“不、不算。”
韓氏的話,像是從牙齒縫中硬生生的擠出來的!
“不算就好,那就先寫文成書吧,到時候免的韓夫人忘記?!眳螠Y笑道。
這下,韓氏以及李婉,兩人的臉徹底青了下來,跟她們的衣裳交相輝映!
真不要臉!
寫成文書?。?p> 文書可是能夠得到律法的支持!
但此刻,韓氏依舊是如果吃著黃連般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下來:“好,管事去取筆墨來!”
片刻的功夫,文書寫好了,呂淵也跟李婉在文書上面畫押簽字,算是正式的將這陪嫁的清單給定了下來!
同時,只要呂淵還活著,那么有這張文書在,李婉將不能夠再嫁人!因?yàn)閰螠Y納李婉為妾已經(jīng)受到律法的保護(hù)!
“這彩禮錢呢……娘子也知道,在下家境清貧,就意思意思,給個百來貫吧,想來李府家大業(yè)大,也看不慣在下這等錢財(cái)?!眳螠Y玩味的看著李婉。
李婉深吸一口氣,姣好的臉蛋,閃過一抹厲色,但還是裝作柔聲的道:“一切全憑呂郎做主?!?p> “很好,韓夫人放心,娘子當(dāng)我呂淵的妾,淵自不會虧待她!會對她好的,說不定明年的這個時候,韓夫人就能抱上幾個大胖外孫呢!”
呂淵不懷好意的說道。
韓氏聽了握著拳頭,手背發(fā)白無比,李婉更是從臉漲紅到了脖子!
欺人太盛!先讓你得意片刻!
“哦!在下差點(diǎn)忘記了,這次是來相看的,我對李娘子很滿意,看著模樣,今后定能為我呂家添丁加口,長的也算是標(biāo)志,不知道韓夫人對在下可滿意否?”呂淵又道。
韓氏跟李婉,聽著呂淵句句不離生娃添丁,氣的險(xiǎn)些崩不住。
“滿意!我很滿意!”韓氏差不多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如此甚好,這樣的話,夫人還有其他的要緊事嗎?”呂淵又問。
韓氏先是看了眼管事李六寶,只見李六寶點(diǎn)了點(diǎn)頭,韓氏才道:“沒事了,呂郎可以回去歇息,好好的準(zhǔn)備接下來的瓊林宴!管事,送客!”
呂淵最后看了眼李婉,眼色中盡是深意,隨后,附手朝門外走出。
而當(dāng)呂淵的身影消失在母女倆的視線內(nèi)后,韓氏猛的將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濺,碎片四處橫飛。
李婉的身子顫抖著,美眸中滿是怨毒!
李府大門外的,馬車等著呂淵,呂淵上了車廂,馬車緩緩的向前駛?cè)ィ磺蟹路鸲己芷届o,然而,馬車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卻停了下來!
閉目的呂淵馬上睜開了雙眼。
“官人,不好意思,這馬不走了,你看要不你再雇輛其他的車來?”只聽到前方的馬夫?qū)④嚭熥恿瞄_,對呂淵說道。
呂淵的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這馬夫,直把馬夫看的發(fā)毛,但一會后,他道:“可以,我搭其他的車回去?!?p> 下了馬車,呂淵全身都戒備了起來,他大致的看了眼所處的位置,此刻天色不算晚,但這里遠(yuǎn)離夜市,所以人流不多,也看不見幾輛馬車。
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讓他下車,這其中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更何況,今天一晚上,從他來李府后,就都是反常的!
人不多,但還是有人,街道上有走過幾位收攤的伙計(jì),也有三三兩兩剛從酒樓出來的士子,呂淵思索著,不會這沈惟恭要來謀殺他吧?
腦海中出現(xiàn)這個想法后,呂淵的背脊一涼,但很快給他否定了,應(yīng)該不可能,天子腳下,陰謀詭計(jì)多的很,但直接動手殺人往往是最蠢的計(jì)策,沈惟恭不會這么蠢。
呂淵本想在這里等到馬車經(jīng)過,再搭乘回到外城,但等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見到馬車,他只好往人多的地方走了。
沿著這條路走,然而,令呂淵吃驚的是,他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西大街!
呂淵發(fā)覺一絲不妙,但他的腳步還是朝前走,沒一會,就來到了都亭驛!
都亭驛大門外,兩座威風(fēng)凜凜的大石獅依舊立在那,呂淵看了一眼后,準(zhǔn)備離開,可都亭驛內(nèi)走出了位小吏。
“呀!是呂副知!好巧啊!”這小吏熱情的看著呂淵。
不知為何,呂淵心跳有些加快,眼前的小吏呂淵見過,是當(dāng)初很有眼力勁的那位,呂淵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這么晚了還值班?”
“使節(jié)大人讓小的到清風(fēng)樓去買酒呢!副知怎么會在館驛外?”小吏笑道。
“我路過,你叫什么名字?”呂淵道。
“梁四,小的家中排行第四?!绷核幕氐?。
呂淵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那你去買酒吧,我就不耽擱你時間了?!?p> “誒?!?p> 梁四又給呂淵行了一禮,才離去。
呂淵卻是緊緊皺著的眉頭,那種不好的預(yù)感一直在心中不曾消失,他道:“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吧?!?p> 是不是多想,呂淵心里很清楚,從他赴李府的約后,他便明白,今晚的每一步都是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落入大網(wǎng)。
馬夫半路讓他下車,又恰好下車的地方?jīng)]有馬車經(jīng)過,他不知不覺的走到都亭驛,巧合多了可就不是巧合了,呂淵不想承認(rèn),但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
自己恐怕已經(jīng)陷入了沈惟恭的網(wǎng)中!
腳步加快,呂淵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趕緊喊了一輛馬車回到外城。
不知為何心跳越來越劇烈,呂淵推開小院子的門,院子內(nèi)很安靜。
他看向了陳遮那個房間,發(fā)現(xiàn)里頭沒有燈火,像是睡著了,呂淵沒有多想,簡單的洗漱了一遍后,準(zhǔn)備躺上床。
上了床后,呂淵輾轉(zhuǎn)反側(cè),就是睡不著,心中就是不踏實(shí)。
自己是不是太拖大?明知道有陰謀自己還硬要赴約?
想的很多,呂淵越想越睡不著,越想越精神,他從床上再次爬了起來,來到小院子中,就著淡淡的月色,呂淵目光落在了陳遮的房間。
“眼下還早,不算太晚,怕是才戌時,按照后世的說法就是八點(diǎn)多,這么早陳遮就睡了?”
愈發(fā)的奇怪,呂淵走到陳遮的房間外,推開了門。
空蕩蕩的房間內(nèi),瞬間令呂淵倒吸一口涼氣!
陳遮不在!
他不在房間!
呂淵汗毛直立,陳遮不善交際,在東京城沒有什么朋友,所以晚上根本沒有聚會!更不會獨(dú)自一人這么晚才出去吃飯!
慢慢,呂淵身體開始發(fā)冷。
已經(jīng)不需要懷疑了,沈惟恭開始動手,自己已經(jīng)踩了進(jìn)去!
但讓呂淵想不明白的是,沈惟恭對付他,為什么要讓陳遮失蹤?要知道陳遮可跟沈惟恭沒有仇!
都亭驛!
關(guān)鍵肯定是在都亭驛內(nèi)!
危機(jī)中,腦子轉(zhuǎn)的是最快的,呂淵馬上想到了,這次沈惟恭陰謀絕對還是跟遼使耶律寬有關(guān)!
只有觸犯遼使,影響到兩國的關(guān)系,沈惟恭才有機(jī)會弄死他!
在這個不殺士大夫的大宋,讀書人是很難死的,更別說才黃榜題名的呂淵,但要是引發(fā)兩國外交關(guān)系,可就兩說了。
一念至此,呂淵匆忙的穿衣服,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要去都亭驛,因?yàn)樗年P(guān)系,已經(jīng)連累陳遮很多了,如果陳遮還因?yàn)樗隽耸裁词?,呂淵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