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春樓自從開業(yè)以來,生意就一直很好,前來拜訪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
幾日之內(nèi),皇親國戚、王公大臣等,幾乎都成了這里的客人。
龍飛飛因著熙春樓頭牌兼老板的身份,更是引人注目。很多人慕名前來,只為一睹她的風(fēng)姿。
亞寧王被宣告駕崩的這天,本應(yīng)是舉國哀思之日,婉妃卻破天荒地給多數(shù)侍衛(wèi)放了假,只留下她帶來的青衣團(tuán)中剩下的十五人守護(hù)宮中安全。對于王公大臣手頭的任務(wù),也加了一天的寬限期,特意派人囑托今日可以出去狂歡。
這些人首選當(dāng)然是熙春樓。
齊瀾和冷禪也去了熙春樓,一睹這里開業(yè)以來最熱鬧的一晚。
“娘,現(xiàn)在就走嗎?”皇子道南南眨巴著眼睛問道,小小的年紀(jì),因?yàn)楦竿醯乃篮湍赣H的慌亂,表現(xiàn)出一絲憂愁。
“剛剛?cè)菽锬铩⒇懩锬锖突菽锬锒紒磉^了,把別的皇子都領(lǐng)走了?!?p> 亞寧王駕崩的消息傳出去后,妃子們?nèi)诵幕袒獭唽幫醭嘶屎蠛屯皴?,本來還有七個妃子。這七個妃子,在婉妃進(jìn)宮后的半年里,因?yàn)楦鞣N原因離世三個,剩下的四個,也學(xué)著皇后的樣子,極為討好婉妃,求得了一線生存的機(jī)會。
可她們沒有勇氣自降身份為庶民,更不舍得放棄孩子作為皇子和公主的身份。因?yàn)樗齻儩撘庾R里還對亞寧王抱有希望,期待有一天雪界的控制權(quán)重回他的手里。
亞寧王一死,妃子們的希望徹底破滅了。一旦婉妃稱帝,那自己妃子的身份如何自居?皇子和公主怕是也只有死路一條。
熹妃回過神來,為本已準(zhǔn)備入睡的道南南把衣服穿上。
“對,我們趕緊收拾好,連夜離開皇宮?!膘溴樕蠏熘鴾I珠,抱住自己的兒子輕聲叮囑。
“那他們怎么辦呢?”南南指向旁邊站著的三個孩子。
熹妃細(xì)看下,這是已經(jīng)過世的三個妃子的孩子,都只有五六歲大。此刻正眼巴巴地看著她們母子倆,身上穿著睡衣睡褲,不知所措。
熹妃愣了一下,心生可憐,便起身也將三個孩子拉過來,說了句:“一起走???,自己穿衣服,收拾自己的東西。”
幾個孩童帶著驚嚇,但還是用稚嫩的手,極不熟練地學(xué)著平時宮女太監(jiān)們的動作,把衣服很艱難地往身上套;衣服胡亂穿好后,在熹妃的催促下,又各自拿了件自己寶貴的東西,還有些依依不舍。熹妃匆匆從皇子們一起休息的床榻上,隨便拿了幾件保暖的被褥。
便催著幾個孩子走出門去。
沒走幾步,卻聽到皇子院外面?zhèn)鱽砥鄳K的喊叫聲,和幾個皇子大哭的聲音。
熹妃聽得出這是幾個妃子的聲音,急忙帶著四個孩子轉(zhuǎn)身回了皇子院。
她帶著四個孩子進(jìn)了講書堂,蜷身在一處高大的紅木書箱后面。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喊叫聲和哭聲停止了,幾個腳步聲越來越近。
“你去搜那邊。”是御林軍侍衛(wèi)的聲音。
熹妃緊緊抱住了四個孩子,叮囑他們不要發(fā)出聲音。
過了半刻鐘,一個人帶著馬頭燈,緩步走進(jìn)了講書堂。熹妃在自己藏身的地方,能看到馬頭燈下,搜捕侍衛(wèi)長長的身影。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熹妃恐懼到想要大哭來發(fā)泄,嘴唇都咬出了血痕。她索性閉上眼,等待死神,也將孩子抱得更緊了些。
熹妃進(jìn)入到了自己意識創(chuàng)造出來的混沌世界,此刻她已經(jīng)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她緊閉的眼睛里涌現(xiàn)出千軍萬馬,鐵騎、兵刃如潮水般向她涌來,將她吞沒。
直到南南輕輕推了她一下,叫了一聲“娘。”
她這才清醒過來,只見眼前的御林軍侍衛(wèi)已經(jīng)倒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他們的面前。
“一圓大師。”熹妃急忙帶著四個孩子跪下感謝。
說起一圓大師,熹妃多少有些愧疚。之前她隨皇上、皇后和眾嬪妃到空空寺拜香求佛,對一圓方丈各種看不慣,認(rèn)為一圓大師缺乏作為一寺之主的才德,行為舉止頗不得體,穿得也像個街頭尋常的村夫。所以每每皇親貴族跟方丈交流,熹妃都表現(xiàn)出不大敬的樣子。
一圓大師忙說:“要不得要不得,都是小娃娃,磕個哪門子的頭哦?!?p> 又抱起最小的孩子,拉著一個稍大的,對熹貴妃說:“快跟我來?!?p> 一圓大師帶大家從講書堂旁邊的一條小道上走了百十來米的路,進(jìn)入到一座低矮的塔下。
他示意大家進(jìn)入塔最底下的基座,然后在地面上,掀起一塊大石,里面黑乎乎的。一圓大師讓熹妃先進(jìn)去,卻看到對方猶豫了一下。
“哦,疏忽了,我的錯?!币粓A大師拍拍腦袋,然后走到外面,隨便摘了個馬頭燈下來遞給熹妃。
“你帶著幾個娃娃一直往前走,出口的地方,有人候著你們?!?p> “方丈,您跟我們一起走?!膘溴鷵?dān)心地說道。
“貧僧還要去拿個東西,你們先回去?!?p> 皇子院外面的金林道上,七七八八的橫尸,大的,小的,望著今晚皎潔的月光,死不瞑目。最小的孩子,半個身子倒在血泊里,手里還拿著一個布做的虎頭娃娃。
一圓大師在夜深人靜時,找到了他們。他站在夜風(fēng)中誦經(jīng)為眾人超度,而后用掌心挨個撫閉雙眼。
“我來晚了?!彼诶镆恢蹦钸丁?p> 而此刻熙春樓里的熱鬧還在繼續(xù),龍飄飄以飛飛之名,接受著眾多雪界上層男人的崇拜,卻心底里對他們的多數(shù)表示鄙夷。她懷念朗界的皓月冷山,不喜這異國他鄉(xiāng)危機(jī)四伏的溫柔巷;她喜飲一杯淡茶,靜聽禪音,不喜在這嘈雜的人聲里,日日演戲的疲憊。
齊瀾看著廳堂上光鮮奪目、談笑風(fēng)生的龍飄飄,又從她偶爾飄來的眼神里,讀出一份寂寥之意,他此刻想起花榮,不知她在清涼山的生活是否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