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得了令,急急慌慌驅(qū)車出了宮門,好在這輛馬車并沒有引起何氏和顧湘的注意。
陸歸堂身份尊貴,不同于朝臣命婦,他的車夫是可以將馬車停在宮門之內(nèi)等他的。此時顧府來接何氏和顧湘的馬車還等在宮門外。
自打上了馬車以后顧謹便又開始默不作聲,若非遇上的是何氏,她委實不愿意上陸歸堂的馬車,昨日她被顧湘拒之門外,緊接著住進了丞相府,這一舉動定然引得何氏不滿。她不怕與何氏對著干,卻不想在宮門口同她起爭執(zhí),何氏不要面子,她卻還稀罕這點微薄的臉面。
陸歸堂抿嘴而笑,只見得眼前少女分明清霜若菊,卻偏要憋著一股同主母斗狠的勁兒,不禁覺得饒有興致。
正當這時,呼聽那小丫頭云絳叫喊了一聲:“啊呀!小姐,是樊永?!?p> 云絳坐的這個位子,正好能夠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見外面一景。
陸歸堂不知她所說的“樊永”是誰,卻見顧謹聞言眼眸一亮,撩了車簾就往外探頭,陸歸堂翹首看了看,如今所到之處正在宮門口。顧謹所注視的方向有一輛馬車,卻不似他咸王府的馬車大氣精致,只是一輛平平無奇的車,拉車的車夫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應(yīng)該就是云絳口中的樊永。
顧謹放了車簾,對陸歸堂道:“此處方便停車嗎?能避一避我家主母的那種?!?p> 陸歸堂挑挑眉毛,對顧謹?shù)脑挷恢每煞瘢粚嚪蛘f:“藏嚴實點?!?p> 自然是答應(yīng)了顧謹提出的要求。
顧謹想要停下車來去問問樊永,想來他不會平白無故出現(xiàn)在皇宮門口,有可能是衛(wèi)毓川派了他來等自己的,那她就可以不坐陸歸堂的馬車,而是坐自家馬車了。
但何氏和顧湘還在皇宮里,若是此時貿(mào)然下車去找樊永,稍有不慎就會被何氏看見,到時候又是一樁麻煩。
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請陸歸堂的車夫駕著車尋個地方躲一躲,待何氏和顧湘走遠了再去尋樊永。
皇宮門前地界開闊,車夫一時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遮擋這咸王府的豪車,左思右想便駕著車上了東側(cè)的草坪,東側(cè)草坪之上有些樹木可以遮擋,雖不至于能夠藏得嚴嚴實實,只消何氏和顧湘不多注意,也就不算是引人耳目了。
馬車剛剛停穩(wěn),就遠遠聽見有兩道人聲傳了過來:
“不是說殿下去皇后娘娘宮里了嗎,怎么耗了這半天都沒見著人影呢!”
說這話的人聲音清亮,好像唯恐此事不能被天下人得知一樣,故意把那嗓門兒扯得大了些。
何氏皺皺眉,自然知道在這皇宮門口議論皇后與咸王乃是大不敬之罪,連忙呵斥顧湘住了嘴。
“你著什么急啊,總歸你二人有婚約在身,你還怕生米煮不成熟飯嗎?”
她責怪顧湘出言無狀,自己說的卻也不是什么仁公禮信之言,光天化日之下出言這般說自己的女兒,果真是想要嫁高門想瘋了。
卻不知母女二人這番對話全部落入了不遠處陸歸堂和顧謹?shù)亩淅铩?p> 二人不經(jīng)意間一個對視,敞亮的車廂里頭竟然生出了狹隘之感。
顧謹抿抿唇,仍舊是那副冷若清霜的做派:“別看了,是你那沒過門的媳婦兒?!?p> 她還記得,此生他們初次相見之時陸歸堂曾經(jīng)笑言顧謹欺負了他未過門的媳婦之事。
陸歸堂聞言那耳珠竟忽然微粉,當著云絳的面兒,他那比城墻還要厚兩分的臉皮似乎忽然被戳破。
陸歸堂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平日里想要把女兒塞進咸王府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那些不要臉的話他也已經(jīng)能夠倒背如流,怎么今兒忽然就覺得……自己當初說那話時是真不要臉呢。
陸歸堂怔愣之際,何氏和顧湘已經(jīng)上了顧府的馬車,車轱轆溜溜一轉(zhuǎn),向顧府而去了。
她們?nèi)粵]有注意隱在樹后頭的這輛馬車。
顧謹見狀一撩車簾就下了馬車,遠遠留給陸歸堂一句話:
“青山不改!”
陸歸堂一笑,心里忽然有敞亮起來,她總能這樣出其不意,分明是江湖俠客作別之語,從她顧謹嘴里說出來,竟然真的有幾分豪情。
青山不改,那是說他們還會再見了?
陸歸堂盯著車上的兩把油紙傘,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外頭的車夫眼看顧家小姐帶著丫鬟冒雨跑去了另一輛馬車旁,這才回頭去問陸歸堂:
“王爺,咱們回府嗎?”
里頭男子的聲音卻不曾傳出來,直到那車夫又問了一遍:“王爺,咱們回府嗎?”
馬車里陸歸堂望著那堆在角落里的兩把油紙傘懶懶一笑,淡應(yīng):“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