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關(guān)值守的牛大爺,近水樓臺,接受和領(lǐng)取祭品的類似郵局的站點(diǎn)就在牛大爺值班室的隔壁,盡管認(rèn)領(lǐng)祭品的隊伍排出幾百米,我給他的酒品,他早已品嘗過了。
“你這酒啊,味道不錯,清香型的,對我胃口。好像后來新出的吧?我還是頭一次喝。”過鬼門關(guān)辦手續(xù)的時候,牛大爺照例用“下來了?”打完招呼后,就一邊在我的特別通行證上簽字蓋戳,一邊念叨著,說話時頭也沒轉(zhuǎn)過來,顯然我在他眼里已經(jīng)是常客了。
“您喜歡就好,下次我給您多弄點(diǎn)?!蔽矣懞玫卣f。
“得了,意思到了就行了,別誘我犯錯誤。你要是真違規(guī)太嚴(yán)重了,你送我一個酒窖,我也不會讓你過?!?p> 我喜歡牛大爺?shù)娘L(fēng)格,原則問題把握得住,卻不小題大做,靈活掌握。
“趙哥!趙哥!”
正經(jīng)過排隊領(lǐng)祭品的隊伍,聽到曉萌興奮地叫我。
我沖她笑道:“東西還沒拿到嗎?”
我給曉萌的祭品除了一些錢,還有兩件連衣裙,不知道是否還有什么親人會給她燒些其他的東西。
“這不在排隊嘛,快到我了,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找嫂子,免得你又走錯路了?!?p> 前幾次下來,曉萌已經(jīng)挺熱情地幫過我,覺得讓她陪我去找我妻子還是有些顧慮,畢竟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女魂,還對我有點(diǎn)別的意思。但稍事猶豫,還是覺得曉萌的主意不錯,我畢竟對下邊沒有她熟悉,便答應(yīng):“好吧?!?p> 我點(diǎn)燃一支煙,在一邊蹲下來抽著,腦子里正琢磨今天應(yīng)該上哪些地方去尋找妻子,忽然聽到很像老鬼的聲音:“兄弟,還是你好人??!”
我抬頭一看,果然是老鬼,剛領(lǐng)完東西出來,神情很落寞,手上除了我送給他的那條煙,其他的啥也沒有,也就是說,在這隆重的清明節(jié),陽間已經(jīng)沒有誰還會想起他了。
我理解老鬼的心情。
唉!誰讓你活著的時候不好好做人做事不招人待見呢!
“沒事,以后你缺什么,就盡管說,把我當(dāng)個朋友吧?!蔽抑荒馨参堪参?。
老鬼抹了抹眼角,出乎意料地沒有拉著我閑扯,悶頭走了。
看著他孤寂的背影,我越發(fā)擔(dān)心妻子在陰間的現(xiàn)狀。如果因?yàn)槟撤N原因她沒能收到我給她寄的吃穿用的東西,她會不會也像老鬼一樣覺得孤苦無助呢?她會不會誤會從而怨恨陽間的親人薄情寡義呢?
如果妻子有這樣的誤解,她該是多么的傷心?。?p> “趙哥,真的謝謝你啊!”曉萌領(lǐng)到東西出來,很高興,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我給的裙子,向我走近的途中,眼睛一直還在打量手中的那兩件衣服。
“別客氣,咱們趕緊走吧!”
話一出口,我又茫然,我還沒想好今天究竟上哪兒找呢,這么大個世界,誰知道妻子現(xiàn)在落腳何方啊?
曉萌估計看出我的困惑,很熟練地上來拽起我的胳膊:“你不是不知道上哪兒找嗎,我?guī)闳ヒ粋€地方找找看?!?p> “哪個地方?”我把胳膊從曉萌手中抽出來:“那是個什么地方?”
“你說你怎么這么怕事??!”
盡管是在另一個世界,讓一個年輕姑娘摟著胳膊,還是不太好,何況我是來找我妻子的。
好在曉萌沒有計較,回到我急切想知道的問題上來,指著前方的一座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遠(yuǎn)山說:“聽說山那邊的山里,有一個光棍村,他們那兒時不時有光棍到山這邊來連哄帶搶,上當(dāng)?shù)幕蛘叨悴坏舻?,就被弄回去?dāng)老婆了,也有的是被拐騙過去給人做老婆的。我們?nèi)ゴ蚵牬蚵牽??!?p> 我的心立馬一沉。陽間還聽說女研究生被人拐騙的,陰間的事情,妻子人生不地不熟,一個人身單力薄,怎么能夠應(yīng)對得了?
“我妻子可能被拐到那里給人做老婆嗎?”
我的心有些顫栗,只能祈禱妻子千萬別是被人拐騙了。
“哎呀,看把你緊張的,也不一定嫂子就是被那里的人搶走了,只是一種可能而已?!?p> ======
真的是望山跑死馬。
明明那座上就聳立在眼前,走到山跟前已經(jīng)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四肢癱軟了。
快到村里,我又放心不下曉萌,停下腳步:“曉萌?”
我猶豫,不知道怎么開口。
“走啊,抓緊別耽擱了?!?p> “你…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扣下來當(dāng)老婆嗎?”
曉萌搖了搖頭:“沒事,他們看不上我。再說也不是這里所有的鬼魂都那么粗野的?!?p> 說是沒事、不怕,從曉萌說話的口氣還是能感覺到,她為了幫我也是硬著頭皮在往前沖。
到了村口,看到幾個歲數(shù)大點(diǎn)的女魂,曉萌走在前面上去打聽,我在一旁也把妻子的情況進(jìn)行了補(bǔ)充。
問到第5個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說,好像確實(shí)有這么一個女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是曙光還是噩夢,不敢去想,緊張得快憋過氣去了。
“不過,她早就不在了,......”
“趙哥,趙哥,你這是急什么呀,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呢!”
朦朧中,我聽見曉萌在喊我。
我慢慢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在地上躺著,曉萌跪在我身邊,雙手不停晃動我的肩膀,剛才的那位老太太正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我。
曉萌扶我站起來,我突然想起剛才曉萌的話,跨上一步攥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問:“你剛才說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我妻子呢?他們把我妻子怎么樣了?”
“你放心,他們沒把你妻子怎么樣。這些光棍就是窮,陽間沒有親人管他們,但并不都是那么壞,再說了,這兒還有我們家老頭子呢,他可是很有威望的村長,說話是有份量的……”
老太太這么講下去,還不把人急死啊。
“求您趕緊告訴我妻子在哪兒吧,其他的再慢慢說,好嗎?”
看我實(shí)在是心急,老太太才直接告訴我結(jié)果,可是這結(jié)果跟沒有一樣。
“你妻子沒兩天就走了,你放心,沒人把她怎么樣,也沒傷害她?!?p> “您知道她去哪了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家老頭聽說村里小伙子又弄回一個女的回來了,就去了解情況,也出山去調(diào)查了,說你媳婦是個好女人,她說她有老公,堅決不愿意留下來給別人做媳婦,我老頭就讓他們把她給放走了。這么些年了,應(yīng)該早就投胎轉(zhuǎn)世了吧?”
曉萌后面還跟老太太說了些什么,我都沒有聽進(jìn)去了,我似乎連招呼都忘了跟老太太打就泄氣地往回走了。
這一趟,不能說白跑,卻也跟白跑一趟沒什么區(qū)別。
體力上的透支,精神像過山車一樣的刺激,我實(shí)在有點(diǎn)支撐不住了,無論曉萌怎么勸留,我還是決定盡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