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瑤目光看見從院子外面進來的青年,模樣周正氣質溫潤。
烏黑的頭發(fā)高高的用一根藍色的粗布條給扎起來,露出青年光潔的額頭,額頭上冒著細細密密的汗珠。看起來像剛剛眼神堅定剛毅,帶著青年人獨有的朝氣蓬勃。
“夫君,今天怎么下工這么早?”一個身姿窈窕纖細的婦人從屋子里快步走了出來,很快就走到了青年人的身邊。
這婦人穿著橘紅色的繡著菊花的羅裙,盤著精致的飛天髻,面如秋菊霜華般,星眸微嗔,看著她夫君的目光里盛滿了一汪秋水,雙眼泛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只一眼,阿芙瑤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正是菊娘。不過現(xiàn)在的菊娘和她白天看見的有一些差別,不僅僅是容貌上的差別,更是氣質和精神狀態(tài)的差別。
現(xiàn)在的菊娘鮮活的想一朵灼灼盛開的菊花,就連周身都仿佛充滿了歡樂愉悅的氛圍。
阿芙瑤懷疑自己進來的地方莫不是菊娘的幻想,幻想她夫君回家的場景。既然在現(xiàn)實世界沒有實現(xiàn),在夢境和幻想中總能圓夢。
菊娘和她的夫君進了屋子里,屋子里的桌子上放著繡線和一些布料?,F(xiàn)在已經是暮春時節(jié)了,很快就要到夏日了,菊娘打算給她夫君做一套新衣服。
“阿羽,你看看你喜歡那一個布料,我打算給你做一套新衣服?!本漳镆贿呍诔独C線,一邊問。
菊娘的夫君叫桃羽,有一點女氣的名字。人卻是一個很坦坦蕩蕩、踏踏實實的人,根本沒有他的名字給人嬌弱的樣子。
桃羽隨意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布料,看著靛藍色的錦布說:“就用這靛藍色的布料做吧?!?p> 菊娘語氣調皮的說:“好,我夫君這么好看,等我做出來了你穿上一定是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p> 阿桃不置可否,明顯對于自己妻子的打趣已經習以為常了,夫妻和和美美的一起說著話,氣氛很是輕松愉快。
過了一會兒,阿桃語氣猶豫的說:“我家人讓我回家一趟,說是我祖母身子不大好?!?p> 菊娘聽到這話,愣了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淡下來,關切的問:“是不是挺嚴重的?”
問完問題,菊娘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問題有一些突兀。畢竟要不是他祖母身體不大好,以她對阿桃那吝嗇偏心眼的父親的了解,阿桃父親肯定不會讓阿桃這一個離家許久的嫡長子回家的。
桃羽其實并不是本地人,他是建安人,只不過和家里人關系不好,父親寵妾滅妻導致桃羽的母親早亡,視阿羽為搶奪他寶貝小兒子的存在。
親夫不仁,后母不慈,只有祖母對阿羽好一些。長大后,阿羽就自愿離家,后來與菊娘相知相愛,婚后就定居在了玉霧小城。
菊娘做酒,桃羽就幫助她做酒,偶爾阿桃也會去找一些零碎的活計賺一點錢補貼補貼家用。日子就這樣平靜美滿的過下去了,讓菊娘都忘記了桃羽那一大家子極品的家人的存在。
思及是對阿羽比較好的祖母身體不好,菊娘里馬就同意了讓桃羽回家,至于她就不一起回去了。借口以她的酒樓里的生意需要照顧,拒絕了桃羽讓她一起回家。其實菊娘是不想面對桃羽這一些面目丑陋的親人。
菊娘晚上給桃羽收拾行李的時候,說“我把用那一件上好的冰藍絲綢料子做了衣服放進去了,穿起來好看又顯華貴?!?p> 這是菊娘費了好多的銀兩從一個商人手里收下來的,雖然是買給桃羽的,但是平日里根本舍不得桃羽穿,寶貝的很。
冰藍色的對襟長袍,袖口用靛藍色的繡線繡著騰云祥紋,衣服上繡一只一只仙氣飄飄的云中仙鶴,羽毛上面泛著影影綽綽的銀色光澤,每一片羽毛栩栩如生,很是精巧。
桃羽離開時,騎在高高的大馬上面,俯下身子和送行的菊娘依依惜別,“照顧好自己,最少三個月,最多一年我就回回來了?!?p> 菊娘還是不舍,心里莫名其妙的的覺得不安,她在桃羽騎馬離開的一瞬間看著桃羽的背影,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這個人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菊娘不確定的沖著桃羽離開的方向大喊,“桃羽,你會回來的吧?”
桃羽勒住韁繩停馬,轉過頭大喊:“我肯定會回來的,等著我?!?p> “好,我回等到你回家的?!?p> 阿芙瑤就在一旁做為一個旁觀者看完了菊娘和她夫君離別的場景,做為一個旁觀者,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菊娘和她夫君兩人之間的愛,雖然不是轟轟烈烈的愛情,卻是細水長流、綿綿不絕的愛。
阿芙瑤好像被困在菊娘的夢境里了,因為這一段時間里她就一直以游魂的形式困在菊娘的身邊。她就在菊娘的身邊看著菊娘把一個小小的酒館經營成為一個大酒樓。而菊娘等待著的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
在桃羽離開的九個月后,菊娘已經接到桃羽的信,說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在春節(jié)之前一定可以回來了。
然后從接到信的那一天起,菊娘就每一天都在酒樓外面等待著她的夫君歸來,每一天都是滿懷希望的站在朱紅色的柱子旁邊向路上張望,然后一天天的失望而歸。
歲月流逝,星河斗轉,娘子倚朱柱,朱漆漸斑駁。
春節(jié)很快就到了,煙花燙開了黑夜的玉霧小城的夜空,眾人都在歡度新春,只有菊娘除外,因為桃羽還沒有如期歸來,甚至后來菊娘再也沒有接到桃羽的信。
春花凋零,夏暑散去,秋菊酒已釀,冬雪漫山林。春去秋來,歲月變幻,時間更迭,故人還在等待。
阿芙瑤覺得很是心酸,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緒波動讓她淚如雨下,不知不覺中阿芙瑤已經從一個旁觀者變成了一個局中人。
視線模糊不清,阿芙瑤知道自己應該是要離開這一個幻境里了。一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哭花了臉,淚流滿面。
阿芙瑤可能不會知道,她看見的那一些根本就不是幻境,是曾經存在過的和發(fā)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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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在大半夜睡不著覺,最后決定起床去喂一喂自己的馬,畢竟這可是他一家生活的來源。平日里他寶貝的很,是第一次讓自己的寶貝馬走這么遠的路程,要不是為了客人給的高價馬車費,他才不會辛苦他的馬呢。
車夫點亮了房間里放著的油燈,把油燈拿在手上往樓下走,最后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找到了自己的馬,從馬料房里抱出來了一大把青草放入食槽里。
黑漆漆的夜里陰風陣陣,讓馬車夫感到風吹到臉上都帶著涼意,馬車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子,外表鎮(zhèn)定無比,但是心里卻在直打鼓,這地方怎么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馬車夫感覺背后有什么陰冷的東西停在了他的身后,他的雙手顫抖幾乎連手里的油燈都要握不穩(wěn)了,油燈摔到了地上,恐懼的閉上了眼睛。
“你來這里干什么?”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語氣帶著冰冷。
馬車夫裝死,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來回應這句話,更不敢睜開眼睛往后看,畢竟這可是漆黑一片的夜里,按理說除了他就沒有其他人醒過來才正常。
馬車夫覺得他應該是遇鬼了,不然大半夜的勞累過度的他居然會睡不著覺來這空無一人的后院,現(xiàn)在想想根本不合理。
只要自己不回答、不反應,或許就有可能逃過一劫。這樣想著,馬車夫努力裝自己不存在。
一會兒沒有什么動靜,馬車夫猜測這鬼可能是走了,慢慢的睜開眼。瞳孔猛然一縮,渾身都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入眼的正是白日里他看見的老板娘。
此時老板娘穿著一身白衣,面容精致帶著慘白,在黑夜里看起來陰森恐怖極了。仔細看清楚,原來是老板娘呀,馬車夫才慢慢的放下了心,嘴角揚起老實巴交的笑。
但是他的笑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他看見了一個讓他差一點失聲尖叫的場景——掉到地上的油燈使地面光亮了不少,老板娘穿著紅繡鞋就站在油燈旁邊,但是老板娘的雙腳是懸空的,鞋底離地面還有一寸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