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楚江被副將喚了出去,想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藍時捋了捋衣袖,他素來不喜歡叫人跪著受訓,“起來說話!”
楚藍瞥了眼義父,似早已習慣了他變臉速度。揉了揉膝蓋,估摸著方才磕的不輕,疼的齜牙咧嘴,“是!”
藍時秀眉一彎,“我那徒弟有什么好,叫藍兒日日惦記?!边€說喜歡,揚言要嫁?
瑯王說是帝后之嫡嗣,可母亡兄去,孤身陷在風云暗涌的帝王家。
奪位之爭向來殘酷,血親為敵、手足結仇,放眼處血染金殿、皚皚白骨。
楚藍也不知道,她低著頭,‘心中所念、腦中所想,只是他。’
不過,
她是不能跟義父這般說。
藍時問:“若奪位之爭他敗了如何。”
敗了,留給他的,不是流放千里便是一杯毒酒,終逃不過一個死字。
楚藍眼中堅定:“不會!”
他不會敗,因為有她在。
他若無逐鹿之能,她便為他手中刃,為他掃除屏障礙物,助他君臨天下。
他若無治國之才,她便手把手教,終有那么一日,他會成為真正的帝王。
他又問:“若為他,搭上整個楚藍兩族,你又如何?!?p> 楚族歷代忠臣,藍族后起之秀,一文一武是戎國社稷肱骨,為君重用,為天下敬仰。
楚藍微微抿唇:“義父不信女兒?!比粽嬗心且蝗?,她楚藍自請去名,以全兩族清譽,絕不茍且!
清譽?
藍時笑了,他們哪兒在乎過家族清譽、顏面。不過是心疼藍兒喜歡上不該喜歡之人,將踏上一條不能回頭的不歸路。
藍時再問:“為何是他?”
楚藍反問:“義父認為三王里誰最合適?!?p> 她徐徐分析,
身逢亂世,五皇子確實當的起,可也別忘了,他的生母被伯爺所殺。
那位越王,雖有明君之德,治國之能,可卻是體弱多病的藥罐子。
藍時轉著茶杯的手一頓,眼中清冷沉默,緊緊盯著楚藍。
這一席話,說好聽點兒是為國為民,說難聽點可就是大逆不道。
楚族世代為臣,即便曾臨危受命監(jiān)國攝政,養(yǎng)皇帝的事兒信手拈來,卻無人將放明面上說。
可楚藍敢!
大概只能用‘不知天高地厚’來形容。
也或許,她會是楚族的一個變數。
她長大了。
心有城府、腹懷詩書。
藍時已經看不透這個女兒了。
就如同當年看不透那五皇子一樣。
他害怕藍兒會在陶醉權力,不再是她。
良久,他放下杯子、合上書,“若他終還是負了你呢。”
那時,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若有一日女兒在宮中過得不如意,楚、藍兩族即便想護著女兒,卻隔著威威宮墻無能為力。
楚藍說得分外沉重,“那只怪女兒識人不清、遇人不淑。”
這時,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隔著門氣喘吁吁,“相爺!少將軍!五皇子來了,奴們攔不住?!币膊桓覕r?。?p> 五皇子來得急,一手負后,廣袖翻飛。衣微散、冠微傾,似是自己策馬而來。
他面色凝重,卻難掩心中緊張。神色清冷,卻難掩眉間擔憂。
像是遇了什么事。
瞧見藍時,他也不管是昔日冤家,連忙道:“阿棄丟了!”整個皇宮他尋了遍,連瑯王那兒他也去了。
都沒有!
阿棄那孩子長這么大,待得最多的地方是書房,去得最遠的地方是鐘樓,玩得最好的朋友是練飛……
戎曌很怕那小兔崽子偷跑出宮,遇到喪盡天良的拐子,所以不敢聲張。
此來將軍府,也是借人。
藍時也鮮少見過小皇孫,唯一那次大抵是那寒冬臘月天。
印象很是深刻,
那小小的一團跪在御花園,天兒還下著鵝毛大雪,凍得小臉青紫蒼白,瑟瑟發(fā)抖。
他以為是哪個小奴才犯了事兒。誰想皇上一聽,急急忙忙親自過去,將小團子抱會寢殿,還喚了太醫(yī)。
他才知道,這是皇孫殿下。
小團子懂事的緊,不哭不鬧。肉嘟嘟的小臉很是討喜,卻不知為何五皇子如此心狠責他。
藍時以為,五皇子不見得管自己親兒子的死活。今日一瞧,似乎也不是傳聞那漠不關心。
雖與五皇子不對付,可稚子何辜。
藍時還是拿出鶴眠給的令牌招來了將軍府大半的侍衛(wèi),尋找小皇孫下落。
“多謝丞相!”這是戎曌第一次拜他——以一個父親的身份!
待戎曌急忙離開后,藍時向她解釋,“阿棄,姓戎!”是五皇子和已逝五皇子妃所生嫡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
“五皇子很愛小皇孫吧!”
“小皇孫叫什么?”
“阿棄啊!”
阿棄!阿棄!
可想五皇子是多討厭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