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謝東就斷絕了去部門的心思。
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成了一個沒編制的記者。
這十來年，謝東可以說是吃盡了苦頭，才坐到如今這個位子的。
這也就是為何，謝東對林尋感激不已。
在你風(fēng)光時慕名而來的，都是過客罷了。在你低谷時還能拉你一把的，才叫朋友。
林尋當(dāng)初給予了謝東信任，資金支持，幫謝東度過了難關(guān)。謝東會記一輩子，興許做鬼都不會忘記的？？
“老大，這事你看如何處理？”像這種大事，謝東一般都會詢問林尋的意見。
曝光這種事，是要付出風(fēng)險的。
林尋沉默片刻，“你的意見呢？”
謝東道：“這個事一旦曝出，那苗侑肯定是要被問責(zé)的。但不一定會影響到陳放?！?p> 林尋詫異道：“當(dāng)初苗侑只是一個高中生，沒有陳放去推動此事，難道她還能自動頂替掉？”
“拿不出實際證據(jù)的話，陳放會有一萬個脫身的理由?！?p> 林尋心想這個世界也太殘酷了吧？一旦穩(wěn)坐高位，想要拉下來就這么難么？
尤其是陳放這樣的，這幾十年壞事做了不少，但因為手段比較高明，所以安然混到了快退休的年紀(jì)？
部門里的明爭暗斗不會比商界里的少，甚至更為殘酷，一旦失敗，很難有翻身的機會。
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使各種手段對付陳放，但陳放依舊在那個位子上坐著，足可見其本事。
林尋面色逐漸凝重，低頭沉思。
“曝光出去吧！”林尋打定主意。
謝東點頭，“好。”
……
原本林尋想和謝東一道去吃宵夜的，但突然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林老師，我在A市，你現(xiàn)在有空么，出來喝酒?！边@是徐謨導(dǎo)演打來的電話。
林尋微微詫異，這徐謨咋來A市了。
“行，我會帶個朋友過去?！?p> “好，等你?！毙熘冎v完之后，掛掉了電話。
以前的徐謨是孤單的，所有的困難都是獨自面對。煩惱的時候，只能一個人喝悶酒。
現(xiàn)在不一樣，他想喝酒的時候，可以叫上林尋。
林尋是一個很好的酒友，當(dāng)初一起拍戲的時候，徐謨便覺得和林尋一起喝酒很快樂。
以前徐謨覺得，喝酒就是喝酒，就是一個將酒精灌入口中的過程而已。
但林尋卻能將喝酒一條龍化，喝酒就相當(dāng)于熱身活動，接下來就是洗腳，按摩，油推什么的......
徐謨認(rèn)識了林尋之后，才覺得自己之前那四十年，活得著實是粗糙了。
誰說會所乃是“污穢之地”？徐謨現(xiàn)在就不這么認(rèn)為了，林尋帶他去的那家會所還挺有文化底蘊的，尤其是墻壁上掛著一幅字：“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p> 徐謨看到這幅字后，原本的局促感煙消云散了，“林老師，看來這家會所對人生的領(lǐng)悟，很深刻嘛！”
林尋嘿嘿一笑，說道：“那是自然，這是某位著名作家來此即興揮毫的。因為這幅字，他獲得了一個月的免費特權(quán)。所以說，還是有文化好?。 ?p> 徐謨十分好奇，“是哪位作家？”
林尋低聲說了名字。
徐謨頓時瞪大了眼睛，“實不相瞞，這位先生曾短暫教過我一學(xué)期，說起來，也算是我的老師了?！?p> 林尋拱手道：“怪不得徐先生第一次來便這般熟絡(luò)自然，原來是師承?。 ?p> 徐謨一愣，心想這話咋聽起來，如此奇怪呢？
這玩意還能師承？
林尋指了一個牌子，“這位技師便是你老師常點的，要不要繼承一下？”
徐謨愕然至極，又覺得荒唐至極！
“你怎么連我恩師點什么都知道？”
林尋道：“曾在一個桑拿室里待過......并在那悶熱的空間里，結(jié)下了老少之誼?！?p> 徐謨沉默了三秒，在這短短的三秒里，他想了很多......
想起了那位老師對他的教導(dǎo)，以及那位老師慈祥的面龐，徐謨終于道：“那就她吧！”
......
不多時，林尋和謝東來到約定地點。
“我朋友，謝東?！绷謱ず唵蔚亟o徐謨介紹道。
徐謨友好地點頭，然后對謝東伸出手，“你好。”
謝東自然知道徐謨，曾經(jīng)有狗仔跟過這位導(dǎo)演，可惜一無所獲。
據(jù)偷拍的小狗仔匯報，這徐謨的生活單調(diào)且無聊，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很少外出。
有時候為了談工作，徐導(dǎo)會和各種身份的人一起吃飯，老板，投資人，制片人，演員，明星，網(wǎng)紅......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誘惑不可謂不大。
再加上徐謨是頗有名氣的導(dǎo)演，只要他愿意，勾勾手指頭，晚上就能伸展運動了。
而那位小狗仔也是打定這個心思，跟蹤了半個月之久。
終于，被那個小狗仔找到了機會。
在一個停車場里，一個急需轉(zhuǎn)型的小網(wǎng)紅，拿著劇本，跟徐謨道：“導(dǎo)演，我的對白里有幾句沒弄懂，可以向你討教一下么？”
徐謨回道：“你就兩句對白，一句‘這事我記住了’，一句‘你給我等著’......這有啥弄不明白的？”
那個小網(wǎng)紅一下子就傻眼了，這個導(dǎo)演竟然還能背出她的對白？
“導(dǎo)演，這兩句臺詞雖然簡單，但包含了豐富的表情技巧......我是一個新人，在這方面還沒啥經(jīng)驗......希望導(dǎo)演能給我講解講解?！?p> 徐謨點頭，“行吧！”
“那去我房間吧，我做好了菜，備好了紅酒。”小姑娘迫不及待說道。
徐謨揮揮手，“不用那么麻煩，我在這邊直接演示給你看?！?p> 說著，徐謨形象且生動地給小姑娘表演起來，最后還大談世界各大流派的表演技巧。
小姑娘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徐謨還叫她拿起手機，做了點筆記。
小狗仔蹲守了兩周，拍到這么個玩意，心里有苦說不出。
后來，小狗仔跟謝東講起此事，頗為感慨！
“我拍了四十幾個導(dǎo)演，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你知道那個小姑娘離開的時候，眼里還含著淚光?！?p> 因為此事，謝東記住了徐謨這個人。
......
飯菜陸續(xù)上來后，徐謨開始跟林尋訴說自己的苦惱。
劇組的很多演員已經(jīng)簽了新約，恐怕不能及時回歸。
徐謨悶了一大口白酒，道：“我在周總面前夸下海口，說一周之內(nèi)正常開工?，F(xiàn)在看來，我這臉被打得啪啪響?！?p> “這事怪不了你?！绷謱裎康溃爱吘拐l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徐謨一時之間，悲憤交加，“說來都怪陳放......這家伙不知人間疾苦也就罷了，安安靜靜穩(wěn)坐他的高位不好么，偏要攪合出這么大動靜，害得我們工作舉步維艱?！?p> 林尋知道，徐謨不是一個喜歡抱怨的人。
但今日他卻直接懟陳放，說明他真的無計可施了。
倘若換演員的話，那之前拍攝完了的，都白費了。
林尋道：“一般的配角還好，補拍也不是很麻煩的事。重點是那幾位戲份重的，難道他們都簽了新約？”
徐謨點頭，“就連趙小姐，都成了一檔綜藝的常駐嘉賓，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拍攝期?！?p> “三個月......”林尋皺眉，“這太長了，絕對不行。”
本來這部戲的拍攝時間也就定三個月至四個月之間，這么說的話，戲份最重的趙可也，這段時間都沒空？
趙可也如今將這部戲的投資份額都轉(zhuǎn)讓給了林尋，前期的簽約金也都退了回來，這說明，她已是完全退出了這部戲的拍攝。
雖然以前她很看好這部戲的市場，但發(fā)生了這么多風(fēng)波，她開始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甚至，她還為自己及時轉(zhuǎn)讓了投資股份而感到沾沾自喜。
雖然有所損失，但好歹沒賠個干凈。
林尋用趙可也原本三分之一的價格，拿到了趙可也的投資股份。
倘若這部戲起死回生，林尋會賺翻。
林尋用手托住下巴，蹙眉深思。
事情已經(jīng)不能再糟了，如果沒處理好，可能這部戲就無限期擱置了。
對于徐謨來說，他并沒有太大的損失，他不是投資人，只是一個拿錢辦事的。
就算這部戲不了了之了，他完全可以去導(dǎo)新的戲，沒什么的......
但徐謨卻盡心盡責(zé)，除非這部戲直接宣告死亡，要不然他不會放棄自己的工作的。
“我去找趙可也吧，其他角色換掉還好，這趙可也換了，就前功盡棄了。”林尋道。
畢竟這前期的宣傳文案，都是以他們倆為主的。
徐謨聽此，雙手合十道：“麻煩了?！?p> “客氣了?！绷謱びX得有些感動，徐謨一個非投資人，卻是比他這個投資人還上心。
這部戲要是這樣停掉了，對于林尋來說，損失還是蠻大的。
他畢竟沒有周剛那樣的家庭背景，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賺來的，這么大的損失還是有些無法承受的。
之后，三人繼續(xù)碰杯，喝酒。
聊完了工作，三人的聊天話題也開始變得隨意起來。
徐謨道：“最近我在寫一個本子?！?p> 這徐謨是導(dǎo)演，也是編劇，所以寫個劇本也正常。
而且這家伙對自己的要求很苛刻，一個本子會反反復(fù)復(fù)修改，數(shù)年才能出一個自己原創(chuàng)的作品。
那些作品，林尋也去看了一下，有出彩的地方，但并不暢銷。
對于做電影的人來說，賺錢才是王道。
一部戲口碑爆棚，但并不賺錢，投資人并不會覺得這個導(dǎo)演多牛逼。
“你這家伙可以說是四年磨一劍?！绷謱ばΦ?，“只是不知道這次是把什么劍？”
這徐謨的純原創(chuàng)作品并不多，且題材都偏嚴(yán)肅。
興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純原創(chuàng)作品一直不溫不火吧？
“這次換了個題材，寫了一個青春題材的戲。”
林尋詫異道：“你也會寫青春題材的？我還以為你只會寫苦難文學(xué)呢？”
被林尋這么一調(diào)侃，徐謨不好意思笑了，“第一次嘗試，其實也挺緊張的。而且，這個故事還是聽來的?！?p> “關(guān)于誰的？”
“嗯。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她在跟我聊天的時候，講起了這個故事——讀初中的時候，她對自己的相貌極度自卑，又喜歡上一個男神級的學(xué)長，剛開始的時候，她并不敢承認(rèn)自己的感情，直到一次意外的情況下，她和學(xué)長相識了?！?p> 林尋一愣，心想這個故事的開頭，有些熟啊!
“然后呢？”
“然后這個小姑娘就努力提升自己，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在讀高一的時候，這個小姑娘就向那個學(xué)長告白了?！?p> “成功了么？”謝東很有興趣問道。
“沒有?！?p> “為什么？”謝東不解，“那個學(xué)長有女友了？還是他嫌這個姑娘不夠好看？”
“都不是?！毙熘儞u頭，“原因有些復(fù)雜，一是這個學(xué)長的家庭背景有些復(fù)雜，他并沒有做好太早談戀愛的準(zhǔn)備。二是這個學(xué)長的朋友曾追求過這個姑娘，被拒絕后很傷心，希望這個學(xué)長不要去追這個姑娘。”
“太過分了?！敝x東憤怒了，“后來呢？”
“女孩子出國，男孩子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考入了大學(xué)，后來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運動員。”
“所以，他們就這么錯過了？”謝東有些遺憾，“興許不完美才是青春的主旋律吧？”
林尋似笑非笑看著謝東，“東哥，你又想起了什么故事？”
謝東道：“其實這個故事讓我感同身受。”
“哦？你也有學(xué)長這樣的經(jīng)歷？”
“不是，我有學(xué)長朋友那樣的經(jīng)歷?！敝x東苦著臉，“我讀高中的時候，告白九次，被拒絕十次?！?p> “這是個什么邏輯？”林尋懵了，“多出來的一次拒絕哪來的？”
謝東道：“我曾向一個女生告白，她不僅拒絕了我，連她閨蜜都對我說，連老娘都看不上你?！?p> “哈哈！”林尋還是沒忍住笑。
說到這，謝東突然憤怒了起來，“那個所謂的閨蜜有什么資格拒絕我？她的手比我的腰還粗?！?p> 徐謨和林尋一齊大笑，隨后，徐謨接著說道：“去年，他們結(jié)婚了?！?p> “所以，是完美的結(jié)局？”
“算是吧！”徐謨點了下頭，繼續(xù)說道，“我故事的靈感，便是來自于此?！?p> “名字呢？”謝東問道。
“還沒想好。”
謝東道：“叫《追愛青春》如何？”
“嗯？？？”
林尋道：“叫《初戀這件小事》吧？”
徐謨眼睛一亮，“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