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章 天賜良機
戌時過。
風(fēng)雨漸弱,老門房提著燈籠出來送客人,一面說著:“您慢走?!?p> 那客人出大門方想上馬,巧遇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的云狐,見是打自己家里出來的,又瞧著對方不熟識,云狐習(xí)慣性的微笑施禮,鸚鵡學(xué)舌似的也說:“您慢走?!?p> 那客人剛解下馬韁繩,聽了她的話,微微一滯,隨即認鐙上馬,擦著云狐而過。
云狐心口突地一震,這味道,緣何如此熟悉!
猛回頭去看,那客人已經(jīng)打馬跑遠,云狐愣愣的看著那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背影,忽然自嘲的笑了,難道恨一個人,也會如此刻骨銘心嗎?
秦謐已經(jīng)離開蠡縣,皇帝回鑾,興師動眾,當(dāng)時蠡縣可算是萬人空巷,百姓們把街道兩廂圍了個水泄不通,正如那句話所說,山高皇帝遠,這里的百姓能夠目睹皇帝的儀仗,激動緊張,倍感榮幸,當(dāng)時云狐剛好在外面執(zhí)行任務(wù),遙遙望見那明黃色的華蓋下是皇帝的九乘之車輦,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前頭是天子衛(wèi)隊開道,后面是數(shù)以千計的御林軍壓陣,浩浩蕩蕩,蔚為壯觀。
云狐目睹了這一盛況,所以知道秦謐已經(jīng)回京,方才自己一個錯覺,從那客人身上嗅出秦謐的味道,真是可笑至極,牽著馬匹進了大門,隨口問老門房:“那人誰?”
老門房道:“一個客人?!?p>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云狐也知道老門房只負責(zé)看大門,怎么會知道這客人的來歷呢,回自己房中換了干爽的衣裳和鞋襪,按例要向掌門匯報所執(zhí)行任務(wù)的具體情況,雖然這次任務(wù)是查探那些劫持了她的人,本著尊重師父,她還是來到岳青峰的住處,于二門處想使個婢女前去稟報給岳青峰,然后自己往旁邊的花廳去等候,可那婢女卻說:“掌門在前頭呢?!?p> 云狐疑惑:“這時辰師父還在前頭?”
那婢女道:“姑娘不知,方才來了個客人,掌門便去前頭見客,這會子還沒回?!?p> 云狐恍然大悟,自己明明見到那客人的,既然有雇主上門,師父當(dāng)然要布置任務(wù),她連忙趕到前面,進敞廳,即見諜門的人大多都在,岳青峰端坐正中,旁邊是岳夫人,然后是大小姐岳素貞,然后是大師兄楚元臺等等男女弟子們。
見她進來,楚元臺立即起身相迎,因云狐被劫持一事,楚元臺頗感內(nèi)疚,事后向云狐解釋,自己暗慕云狐已久,可不見云狐動心,所以便設(shè)下“英雄救美”之計,想感動云狐,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殺退那些人,卻不見了云狐,幸好云狐安然而返,不然他會后悔死的,還央求云狐別將此事告知師父。
云狐一笑置之,此事不了了之。
楚元臺對云狐仍舊分外熱情,岳素貞仍舊在那里吃味,岳青峰喊云狐:“你也過來坐?!?p> 見師父神采奕奕,云狐知道這雇主給的酬金不會少,過去站在一旁,雖然她在諜門地位高,又受掌門器重,畢竟輩分低,前面一群師兄師姐,哪里有她坐著的道理。
岳青峰可真是高興壞了,高聲向大家宣布:“明日收拾行裝,后天即動身去京城,至于這次任務(wù)都有誰去,我再斟酌下,畢竟這次任務(wù)非同小可?!?p> 去京城!云狐如遭雷殛,傻傻的直勾勾的看著岳青峰:“師父,不是說去南海嗎?”
岳青峰微笑著搖頭:“不,我們不去南海了,去京城。”
云狐不知是激動還是其他什么感覺,總之心口噗通噗通,一顆心幾乎要從腔子里跳出來似的,這幾年來,京城她是提不愿提、想不愿想的,婢女阿離曉得她的心思,知道她早晚要替家人報仇雪恨,試著問過:“姑娘何時回京?”
云狐并未因仇恨而沖昏了頭腦,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想以身試險,一旦自己都給奸人害死,家人的仇如何報呢,父親的冤屈如何洗雪,所以她道:“不急?!?p> 現(xiàn)在,居然有任務(wù)需要去京城,她想,這是不是自己報仇的最佳時機到了呢?她莫名想哭,可是仍舊沒有眼淚,只是腦袋里嗡嗡作響,以至于岳青峰點名去京城都有誰,她一概沒有聽清楚。
布置好行動計劃,岳青峰便叫大家散了,僅留下云狐。
要去京城了,普天之下最繁華富庶熱鬧之地,在名單之列的弟子們興奮開懷,不能去的就蔫頭耷腦。
待敞廳內(nèi)只余他和云狐,岳青峰聲調(diào)低下,小心翼翼道:“之所以不讓你去,是不想你觸景傷情,畢竟……”
方才岳青峰點名時她腦袋里混混沌沌,所以根本沒聽見,聽師父說不要她去,云狐像聽到了什么噩耗,大吃一驚:“師父,我要回去!”
說的急切又大聲。
岳青峰悵然而嘆:“師父能理解你的心情,師父也很想幫你報仇雪恨,可是師父現(xiàn)在并無把握?!?p> 云狐使勁晃頭,現(xiàn)在她是什么道理都不想聽的,京城于她,像是公婆于新媳婦,怕見也得見,她道:“師父,六年了,您知道我是如何度過每個日日夜夜的嗎,我……”
聲音哽咽,眼睛干澀,身子也簌簌發(fā)抖。
倒是岳青峰眼底起了霧氣,起身行到她跟前,抬手撫摸她的頭,俯身柔聲道:“不如,你的仇交給師父來報,你好好的留在家里。”
云狐笑容苦楚:“師父,我如果不能親自為父母兄長報仇雪恨,不能為我的乳母報仇雪恨,我還多活這六年作何呢?”
岳青峰一怔。
云狐目光如劍,望出門口,望向北方:“我也不怕您生氣,實不相瞞,當(dāng)初我肯拜您為師,肯進諜門,茍且活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替家人報仇,可是以前我之所以從不提及此事,非是我陷于安樂窩忘了家人的冤屈,而是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可是現(xiàn)在,居然有人重金雇請咱們?nèi)ゾ┏遣榘福瑤煾改f,這是不是老天給我的暗示呢?”
她一番話,擲地有聲。
岳青峰沉吟下,最后點了頭:“那好吧,師父準許你回京,不過你答應(yīng)師父,你家人的仇恨,由師父和你一起來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