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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銀燭

一百一十二 因利承便

點銀燭 樊鈺生 3185 2020-08-27 22:44:13

  御書房里,我鼻子微酸,隱忍著幾個噴嚏,使它盡量蟄伏。

  “啊……啊嚏!”

  耳邊一聲巨響,倒是狗皇帝痛痛快快的打出來一個。

  這一下可不行了,仿佛這種東西會傳染。我也控制不住,盡量吞著聲音,只“啾”的一聲,用袖子掩住了。

  皇帝抬著眼皮看向我,他看我的眼神從來有些挑釁:“喲呵,你這熱傷風,可是要賴到朕頭上了。”

  我正準備接上他的玩笑,卻突然發(fā)現,他的眼睛好紅。

  “圣人,您的眼睛怎么了?”

  他一怔,起身去拿了一個銅鏡,對窗觀瞧。

  “誒——,怎么這么紅,午休起來還未發(fā)現?!?p>  他揉了揉眼睛,猛眨了幾下,疑惑說道:“朕幼時得過紅眼病,那時只覺紅腫刺撓。今日卻不一樣,不疼不癢?!?p>  崔常侍聞言趕快甩著拂塵過來了:“哎呦我的萬歲爺,好端端的怎么害了眼疾?!?p>  他小跑過來,撫著皇上的臉龐定睛觀瞧,長吁道:“這再紅點,就成血葫蘆了!不行不行,趕緊宣太醫(yī)?!?p>  旁邊的鹿呦鳴得了令,走去書房外一唱:“龍體不適,雙目紅翳,著御醫(yī)進?!?p>  再往下一階的小內侍馬上領命,答是之后飛跑而去了。

  皇上沒把紅眼之癥往心里擱,繼續(xù)翻看奏折。倒是鹿呦鳴對我使使眼色,我便也借故跟過去了。

  

  

  走到圣寢后院,鹿呦鳴摘了一片花葉,在手中搓著,像是要把它搓成泥。

  他神色有些凝重,說道:“最近的情況有點糟啊,你猜圣人緣何如此?”

  我半開玩笑道:“眼紅目赤,難不成看了什么不當看的?”

  他提著嘴角,但沒笑出來,將聲音壓的最低:“我無意間發(fā)現,圣人在服用媚藥。一早聽聞,媚藥服多了,便會導致血脈賁張,甚至爆裂。想來可怖……而且圣人服藥之事,別人還未必知情?!?p>  嗯?

  我扭著眉毛很是訝異極了。和那幾個舞姬消遣消遣不就妥了,竟能如此不可自拔?

  怪不得臉上暗瘡痘痘那么多,癮大啊!

  鹿呦鳴已經把那枚花葉捻成一團,正像他此時的愁眉。

  我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模樣,只覺好奇又搞笑,逗他說道:“如何,人家吃媚藥,倒把你愁壞了。如今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了。”

  鹿呦鳴斜睨我一眼,嘬舌嘆道:“嘿,你還是個沒心肝的。你就不聯想到,是那三個舞姬慫恿的?最起碼,多少也有那三人緣故。若真的龍體有恙,你我可就牽扯進來了。”

  我一挑眉:“那媚藥,不會是你悄悄呈給圣人的吧?”

  他眼睛一瞪,細皮嫩肉的臉頰泛起些紅潤:“別胡說!這對我有什么好處……由我引薦舞姬,本就是受你的威逼脅迫?!?p>  我哂笑道:“嚯,司寶庫都快被你搬空了,事發(fā)了可是罪責深重啊。多虧我給你兜著呢!”

  我說完這句,他暴走般的摘掉冠帽,撓了撓頭。

  我直往后躲:“喂喂喂,你干嘛。頭皮屑灑出來了!”

  在整個頭被撓成雞窩之前,他終于止住了,低沉的說:“最開始只想著,先借用庫房的東西,回頭還上?!?p>  我難忍壞笑:“可別逗了!這種事一旦有開頭,可是剎不住車的。穿著褲子尿尿,止不住的流?!?p>  他轉過身,淺瞪著我:“咝——,你是妖怪嗎?平時在蘇內司面前嗲聲嗲氣的,在我們這兒簡直判若兩人。三十六種鬼當中,你真像那種說神話,做鬼事的「神通鬼」?!?p>  我不以為然,料這種促狹人素來也沒好話,只說謝謝謬贊。又想起白憲昭,便問道:“那樹底下的鬼叫什么?”

  他直截了當的說:“卻有這么一種,就叫「樹下住鬼」,有時顯其靈異,愚弄世人,叫人以為它是樹神吶!”

  “唔……”我點頭,又頑笑道:“那你是什么鬼?該不會是食煙鬼或者是貪財鬼吧?”

  鹿呦鳴聽了這話,也不發(fā)愁了,與我追逐起來。正打鬧之時,崔常侍過來了,斥責我倆道:“什么時候了?!還有功夫鬧騰!淑妃和太醫(yī)們全在前廳圍著圣人呢……”

  然后他走近兩步,小聲知會鹿呦鳴道:“圣人口諭,將三個舞姬安頓妥當。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了。愈快愈好,不得有誤。”

  鹿呦鳴傻眼了:“崔公公,這安頓妥當是哪個意思?是送出宮置一處外室,還是給暗中處置了?還是……”

  崔常侍冷哼一聲:“小鹿子,你不是最會揣測圣意嗎?人既然是你送的,現在這屁股,自然得由你來擦。詳細意思嘛,咱家不知,你自個兒琢磨去吧?!?p>  說完這話,崔常侍扭著粗粗的腰裹子,回正殿了。他那身材,中間一整圈的腰帶是凸出來的,真真是游泳圈……

  

  

  鹿呦鳴眼神怨懟。我不禁幸災樂禍,哈哈直笑。

  他抱著膀子說:“我可不管,事情是你我一起做的,你也得說說看法?!?p>  我靈機一動:“依我看啊,圣人的意思,是想把她們三個藏起來,但也不能藏的太遠了,不方便召見。不妨,鹿常侍就把她們三個剃成小尼姑,安置在佛光寺可好?”

  他大睜著眼睛,半晌了才閃出光芒:“哎喲,奇計??!”

  而后又帶上壞笑:“這剃成了尼姑,又換了個樣子,僧與妓的結合,這樣的沖撞……天吶!太刺激了!圣人若再召見她們,有的可不止是新喜勁兒了?!?p>  我捂嘴笑道:“聽聞,新剃的頭皮,簡直像天鵝絨一樣柔軟呢。那摸起來……”

  鹿呦鳴不住的點頭:“不錯,而且如今的這佛光寺,已由太后娘娘接管。又從她往日修行的平云庵里,剛剛調來一個老尼做住持。時下這佛光寺,早課晚課,經懺誦念,只聞其聲,已是滿園黃鸝鳴翠柳了,聽不見男僧之聲。摻幾個尼姑過去,恰如時機,恰到好處??!”

  我不禁問道:“對了!端午那日圣人大怒,押著耶伽老和尚等人,回來甘露殿親審,都發(fā)生了什么?究竟是何處置,這幾日卻也啞然無聲了。”

  鹿呦鳴面有嘲色,與我講道:

  “端午祭之日,圣人本是龍顏大悅,豈料發(fā)生了那樣狗血之事。涉事之人,又是自己一手扶起來的國師?!?p>  “雖說圣人意識到了耶伽是個敗絮其中爛腸肚兒的邪僧,但并沒有因此遷怒佛教。圣人對佛教之虔信,由外看來,近乎到了前緣深種的地步?!?p>  “押回甘露殿,圣人猶敬他為高僧,即使獲了罪,也未叫他施跪拜之禮。先審那首犯上的藏頭詩,將作詩之人發(fā)還給僧團,由長老們商議處置?!?p>  “而耶伽法師,犯了邪淫之戒條是確鑿無疑的。最后只得含淚承認。說與何總管兩個人只敢暗中相合,不敢張揚。而身穿何總管大紅肚兜之事,乃是遭人威脅。”

  呵,他竟然敢提威脅二字?

  當時我和周貴妃商議,為了保全兩個無辜的小獰貓之命,才特意不揭露他們二人豢養(yǎng)獰貓,與舊案牽扯的事。只想著留待日后再處理。

  我擰著眉頭:“然后呢?”

  鹿呦鳴表情夸張,學著耶伽法師的口氣說道:“圣人,容貧僧分辨幾句。是周貴妃娘娘與小書女凡玉菟二人,非逼的我穿上這女子衣衫。只說到若不然,便找機會尋個錯處發(fā)落了何總管。貧僧只想忍一時之辱能夠息事寧人,沒成想,中了她們二位的圈套?。 ?p>  唰的一下,我的血液直往頭上躥!

  我恨恨說道:“這老奸巨猾,到底了,還要反咬我和貴妃一口?!?p>  鹿呦鳴嘆道:“嗐!人家也是說了真話,你裝的倒挺像?!?p>  我瞪他,你才裝!

  他擺擺手:“不過無需介壞。這中間曲折,圣人并沒有計較。后來召貴妃來過甘露殿,又當著蘇內司的面把這話聊開了。貴妃說是看不慣那老僧置喙后宮,覬覦宮女。因此巧施一計,使圣人看見他的本來面目罷了?!?p>  “圣人當即表示予以理解。而且,貴妃在圣人面前再三說到你只是為她分憂,不能因此事處罰于你。圣人也點了頭。這不,你又無事一身輕了?!?p>  我來回想想,嘟了嘟嘴,這出折騰下來,還是把自己曝光了。耶伽妖僧個死豬,逮機會把他與豬頭肉一同燒制了算……

  “處理結果呢?”

  “取締了他國師的稱號,罷黜了他西明寺住持之位。”

  我傲嬌說道:“倒沒白忙活。就是何總管,還押在宮正司中,不知何時定罪?!庇窒肫鹉且靶牟尼屃危靻査那闆r。

  鹿呦鳴答:“釋力嘉接替了西明寺住持。但他婉拒了國師之號,只說不敢忝居?!?p>  我撲哧笑了,表情鄙夷,又是個表演藝術家。這是我今日聽到,最大的笑話了。

  正說著話,院子里突然有一只色彩鮮艷的鳥兒撲騰著翅膀,歸了亭閣間搭建的巢。

  我又想起一事。

  “鹿呦鳴,不妨你我再做個交易?!?p>  他抿嘴壞笑:“說吧,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我湊近了他:“你手下有幾個小內侍,比我權利大。幫我查查,張采女腹中到底是胎兒,還是一塊枕頭。而我呢,可以告訴你一個補缺庫房漏洞的方法。并且,贈銀二十兩?!?p>  他瞇著眼瞧我,勘察著此話的真假。直見他雙眸盈潤,睫毛如簾,這皮囊生的清異秀出……

  半晌了,他點頭:“好,我正缺錢。還是老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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