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黎復(fù)陽醉后一別,足有一個月不曾來露面,李謂言有心勸慰,但想想人各有心結(jié),原就不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給幾句勸慰就能讓人放下的,因此也就沒有過去打擾。
倒是呦呦初初學(xué)騎馬,新奇的很,隔三差五地便出宮來找她的小馬,她上心,進步神速,還沒到一個月呢,已經(jīng)可以策馬馳騁在馬場,不止小姑娘自己覺得驕傲,崔長風(fēng)和李謂言瞧著都與有榮焉。
日子就這么平淡無奇卻又別有滋味的過,一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
中秋是家宴,因此李謂言還是會去,嘉王特意繞到李謂言住的和豐街上,順帶一起喊李謂言一起入宮。
嘉王今年以來是春風(fēng)得意,人都更顯豐神俊朗了些,三年前凱旋的慶功宴上對許侍郎家的千金許璟一見鐘情,這位許璟姑娘相貌雖不算頂頂出色,但嘉王在開宴前無意見她行事,多有颯爽之感,同人說話,進退得宜,不卑不亢,讓人瞧著舒服,引得嘉王整場宴席都頻頻做不經(jīng)意觀察這姑娘,宴罷便下定決心要把這姑娘娶回家。只是奈何許家一貫清流,不屑攀附,又嫌嘉王年紀(jì)大了,許璟對嘉王也是避而遠(yuǎn)之,便踏上了漫漫追妻路,還不許宮里頭的人插手,一路把自己在坊間那風(fēng)流的名聲拾起來,就是李謂言,也因為京城的好風(fēng)評被嘉王拖著一路幫了不少忙。
這位許璟姑娘當(dāng)時已有二十又二,本于十六定了門親事,議定隔年就娶進門,誰曾想就還沒過門,許家應(yīng)得罪上司,被冷落下去,又逢了調(diào)動,被調(diào)去窮山惡水之處,男方登時后悔,鬧著退婚,這姑娘親自出面,退了親,還留了句“忘恩之輩,何以長久。”嘉王再浪蕩,也是太子的胞弟,總還是有些人眼中的香餑餑,拿著這樁舊典故在嘉王面前嚼舌根,那被嘉王一頓好打,再不敢有二話。不過也正是這樁事,讓嘉王愈發(fā)堅定要娶了許璟,也讓許璟對嘉王的態(tài)度有了轉(zhuǎn)變,一二年的堅持下來,浪子轉(zhuǎn)身成了情癡,嘉王又本就不差,終于在年初如愿抱得美人歸。
嘉王求娶求的委實不易,這一通鬧騰出來,京城里就傳出了關(guān)于嘉王娶妻的幾個典故。
一個是許璟應(yīng)允嘉王求親的時候,這位嘉王爺激動地“老淚縱橫,”估計整個人都是暈乎的,騎著馬就直接進了府門,家仆們看的懵然呢,就見他駕著馬兒踢踢踏踏到入府的第一個廊下,碰了頭方才清醒過來,頭上的玉冠落地,碎成兩半,嘉王看后哈哈大笑,只道冠也成雙,是為喜事。
一個是嘉王爺親自去許家請期,定了娶新婦的日子,出來的時候,高興的同手同腳尚不自覺,還是內(nèi)侍八萬發(fā)現(xiàn)了趕緊提醒過來。
還有一個便是新娘子的嫁衣,雖說嫁過去是王妃,但新嫁娘還是要穿娘家準(zhǔn)備的嫁衣入門,待入了門,再換成王妃服制的喜服,許璟委實繡工有限,許家本就想找個好手藝的繡娘繡一件便是,誰知道嘉王竟去求了鄭氏,借了司衣局八位極好的繡娘,親選衣料樣式,在親迎前縫制出一件獨一無二的嫁衣。繡鳳凰于飛,綴明珠金絲,華貴且不庸俗,儀態(tài)更添氣勢,送到許家時,無不驚嘆,待許璟換上,最是合身不過,叫人望著移不開眼,不僅叫人移不開眼,傳出去后,更叫當(dāng)年對嘉王稀罕的不稀罕的都紅了眼。
嘉王終于是如愿以償,不過也得了個“懼內(nèi)”的名頭,煙花柳巷再沒去過也罷了,除了上朝,其余時間便待在府里,憑誰都喊不動他,以至于李謂言這也得有一個多月沒見過嘉王了。
“這馬車恐怕坐不太下,要不你騎馬走在咱們馬車前頭?”嘉王如沐春風(fēng),掀開車簾同他道。
但凡他這位二嬸也同行,嘉王是能陪著坐馬車就絕不會騎馬的,但……李謂言看著那駕王爺規(guī)制的馬車,大的同坐十個人都綽綽有余的,怎么會區(qū)區(qū)三個人就坐不下,他給嘉王飛去一個白眼,還沒說話,便聽一個柔和清亮的女聲道:“阿宥不必聽你二叔混說,來上車。”
“好嘞,多謝二嬸?!崩钪^言連腳凳都沒用,靈活的躍上馬車,就見嘉王有些故作鬧脾氣似的道:“你看你看,阿宥還沒議親呢,非得叫他瞧見咱們恩恩愛愛的樣子,他心里該多難受啊。”李謂言被嘉王的作態(tài)嚇得一激靈,許璟剜了一眼嘉王,嘉王才安分下來,許璟又給李謂言倒了杯茶,笑吟吟地說:“這是我閑來無事制的茶,用了幾種相宜的花,同這邊的口味有些不同,你嘗嘗。”
“多謝二嬸?!崩钪^言接過,嘗了一口,贊不絕口:“這花與茶味相得益彰,互不奪色,各有千秋,實在是妙!”
嘉王立時翹起了小尾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媳婦兒!”這回不止李謂言,許璟也甩了個白眼給他。
家宴也就是自家?guī)讉€人熱鬧熱鬧,圖個團圓的意思,也不拘禮。弘慶帝年歲大了,身體不如從前,可這樣的日子里,人到的齊全,他心里頭也高興,精神也強了許多。
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嘉王的婚事,如今也算是一樁大事了了,看許璟和鄭氏妯娌相處融洽,也更是欣慰??v然手足之情深深,可若是枕邊人存了不當(dāng)?shù)男乃?,長此以往,難保不生嫌隙。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興家之本,便在于人。
這兩年他也漸漸丟開了好些政事,叫太子監(jiān)國,太子做的很好,但他還是覺得太子少了些決斷,故宴行一半,宣布道:“我打算去青明山靜養(yǎng)一陣子?!?p> 此話一出,殿內(nèi)突然靜默了一刻,太子問道:“父親怎的想要去青明山靜養(yǎng)?宮里頭可是哪里不好?”
“青明山離京城也不遠(yuǎn),徐延前些年去小住過一段時間,回來只夸是個好地方,同我說是“翡翠鑲其內(nèi),凝碧枝葉間,清風(fēng)徐拂面,雀鳥唱飛檐”當(dāng)時我心里頭聽著就羨慕,只是事務(wù)繁重,一直沒有機會去走走,如今正是可以輕松活泛的時候,便想去小住一陣?!?p> 弘慶帝定了主意,也不是要拿出來商議,太子只好心里記下,要安排人去打前站,務(wù)必讓老父在那里住的舒心。
“你小子,閑在京里也沒事,同我一起去吧?!焙霊c帝點了李謂言道。
“行嘞?!崩钪^言應(yīng)了下來。